万长青此话一出,李狂药就纳闷了,怎么又有人说他是假的?他自己是不是真的,会不知道吗?万长青一个人偷跑出来,大家还没责难他,他反倒先怪别人。李狂药气不打一处来,自从到了丁家,这些人就老跟他过不去。即使是李狐得罪过他们,那也不能全部算在他头上吧?

可惜,李狂药没来得及争辩,高地上的鲛树就狂性大发,舞动着鲛藤,像是鞭子一样地扫向岸边。几百根鲛藤飞窜而来,大家刹那之中就被分开了,谁都顾不上谁。李狂药想游回水中,可鲛树的藤条太长了,还能顺着水洞伸到地面上。况且,水让鲛藤更生猛了,回到水里只是自取灭亡。

王欧阳倒是带了灯油和打火机,鲛树肯定怕火,但他们游过深水,身上的东西一下子不能燃烧,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做准备。鲛树不给任何机会,凭着敏感的触觉,发疯似地卷向每个人。李狂药看到其他人去哪了,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喊声,他刚爬上高高的石地上,一根鲛藤就拽住他的脚踝,将他拖行了一段距离。幸好,丁细细就在附近,她矫健地避过了鲛藤,奔过来一刀砍断束缚在李狂药脚踝上的藤条,替他解了围。

另一面,黑老三被拖到了鲛树的中心位置,他已经脸色变紫,像是已经被勒死了。奇怪的是,树干中心好像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被裹在鳞片之中,上半身露了一点出来,如果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出那个人是谁。

“李狂药,你看藤条上面,好像有好多刮伤的痕迹,地上也有好多蜈蚣!”丁细细救了人,立刻把人拉起来,并指着地上说。

李狂药瞥了一眼,红灰色的石子上的确有大大小小的蜈蚣在爬着,因为身体比较小,所以鲛藤拿它们没办法。想必,蜈蚣和鲛树都以此为穴,共同占据了地下河。不过,在潭水没有渗透到地下前,神墓的石阶应该还是干的,并没有积水。要不然,蜈蚣不可能涉水而来,盘踞在鲛树之下。

“江连海肯定也来过!我们身上也有那种黏液了,这都是从鲛树上刮下来的。”丁细细冷静道,“那混蛋既然有办法活着离开,我们也能!”

李狂药躲掉了几根袭来的藤条,摇头道:“不对!江连海的情况特殊,我们不能朝他身上找方法,没用的。”

实际上,李狂药说得对。江连海早就接到了李狐写的信,信中提到江家的秘密在老酒院的井下。可是,他们都误解了,那口井不是院内的井,而是院外的井。这是干旱时期取用地下水的地方,也能叫井,和新疆的坎儿井大同小异。江连海第一夜就偷偷地来过这里,那时潭水还没有完全暴涨,水渗透下来也没那么多,所以他能马上用火逼退鲛树。现在,他们几个人都游过了那道深水,除非会口吐火焰,否则不能马上对付鲛树。

可是,江家有什么秘密呢?难道就是鲛树主干的那个人?

李狂药来不及多想,很快又和丁细细分散了,大家越隔越远,连喊声都快听不到了。这时候,李狂药的手电不仅用不了了,也不知道掉在哪个鬼角落里了。鲛藤袭来时,没抓到人,也将人的皮肤抽出一条红印,疼得火辣辣的。李狂药恨不得变成太阳,将鲛树烤死,可那毕竟是妄想,救了他和别人。

眼看李狂药又要被逼退回水中,手无寸铁的他就摸了摸身上,想找点东西对付鲛树。可惜,刀都被鲛藤打掉了,没有利器可用,只有那支莫名其妙出现的金笛。恍惚之中,李狂药就有一个主意,但却不得不暴露自己了。

紧接着,李狂药连退三步,寻到一处能暂缓的地方,并拿出了怀中的金笛。那支笛子被水泡过了,可在李狂药手上却一点水珠都没有,还闪着朦胧的金光。要救命,就得靠金笛了。在此前,大家都听到有奇妙的催酒曲飘乎在四周,直到现在,李狂药才明白过来,那首催酒曲不是搞情调,而是吹给鲛树听的!

鲛树是酒树中的一种,体内有酒液,跟九虺差不多。只要催酒曲吹得恰当,这些含酒的玩意就会浑身酥软,无法反抗与袭击他人。在《醉龙神篇》,还有催生出千里醉的曲子,千里醉能醉鱼千里,要弄倒鲛树是最容易不过了。何况鲛树身上的酒液都是上等货,这无形之中也让催酒曲的影响力增强了许多。幻术能对付九虺,很大程度上也是利用了这个特性。

李狂药抓住机会,不顾是否被其他人误解,立刻吹出了美妙的音符,鲛树也跟着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喝醉酒了一样。同时,空气中迸发出彩色的光芒,不知是金笛的曲子发出奇效,还是鲛树本身的光亮改变了。很快地,鲛树就不怎么动了,其他人听到曲子,循声望来,无一不大为诧异,像是见了鬼一样。

接着,李狂药边吹边换位置,避过还有点劲的鲛藤。转了半圈,李狂药就看见鲛树的另一面也有一个人的轮廓,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佛的轮廓。与黑老三和另一个人相背的位置上,一尊佛像半掩在鲛树里,如同被鲛树吃掉了一般。李狂药恍然大悟,佛像肯定与鲛树在数百年前就合一了,因此才被人认为是河神的化身。或者说,村民不能把佛像与鲛树分离,干脆供奉了一神一佛。

树下有许多酒罐、酒坛、动物残骸,另一边的石洞也有骨堆,那些应该都是来敬供河神的祭品。佛教之中,酒是其中的一戒,僧人不能饮酒,佛更不能喝酒吃肉。若是以前,李狂药肯定好奇,信仰佛教是不能吃肉鱼和喝酒的,为什么这里供奉的是肉与酒?

事实上,古人供的是杀生的佛,天无二主,佛有双身。世界上的佛有两个,管世间的是杀生的佛,叫白佛,管世外的是不杀生的佛,叫红佛。若供红佛,酒肉自然能端上案台。而且,佛教并不是完全禁酒的,因为佛教的特制药与酒分不开,因此佛教也有酿酒师傅,只不过因为宗教旨意的关系,酒在佛教中才讳莫如深。李狂药知道这些,都是从《醉龙神篇》里看来的,如今见到佛像前的酒罐,也没那么惊讶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狂药的催酒曲还未完成,他不敢松懈,只能继续吹着,否则鲛树还会再醒过来。这么大的树,一首曲子不能完全催醉,只要曲子停了,鲛树很可能还会再苏醒。即便如此,李狂药也感觉得出来,大家都以为万长青和黑老三说对了,他是假的,要不然怎么会吹这么神奇的曲子,笛子起先不是吹不响吗?

“你……你真的是假的?”王欧阳瞪大了眼睛,透着粗气走向李狂药。

“怎么可能?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啊!”丁细细不信,慢慢地靠近。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时,丁忘忧一边走,一边看着对面的万长青。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就是假的,他才不是李家的人!人都是他杀的!现在他不是露底了吗?”万长青蛮横地道。

李狂药最恨被别人冤枉,尤其死了那么多人,这屎盆子扣在他头上,叫他如何忍得住。于是,李狂药不再压住怒火,把笛子从嘴边挪开,忿忿地瞪向万长青,想要质问对方为什么含血喷人。可李狂药又想,《醉龙神篇》来历不明,让他解释的话,他可说不清楚。毕竟,说一个陌生人在踏白古城送他的,就在他们逃出来的那晚,这话谁会信?

丁细细很相信李狂药,站出来挡着万长青,让李狂药自己说。却听,万长青让大家快些到鲛树主干那里,一切的谜底自然会揭晓了。李狂药问心无愧,大胆地跟去,想要质问万长青和黑老三是不是串通好了,故意演这场戏来骗他。等他们走到树下,黑老三已经被鲛藤松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李狂药本想确认黑老三是否活着,可马上借着鲛树的余光,看清了裹在鲛树里的人。

王欧阳更是眉头一皱,问丁忘忧:“喂!老妖怪,这个人是……”

“他果然假的!”丁忘忧冷冷一笑,说完就朝李狂药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