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药一直搞不明白,别人怎么老说他是假的,害他以为自己有个双胞胎,所以老有人说自己是假的。走近鲛树一瞧,裹住树里的男人却跟他一点儿都不像,和他猜得完全不沾边。那个人皮肤青黑,双眼微闭,身上有点鳞片了,像是人鱼似的。看起来,这个人死了很久了,现在还没腐烂,只是由于鲛树分泌酒液的缘故。不过,这个人和酒尸不一样,他的身体没有肿大,五官也没有变形。

丁细细认不出这个男人,她就扭头问:“老爹,这个人是谁?他和李狂药一点儿都不像吧?”

“怎么?你以为我说真的李狂药死在这里了?”万长青笑道,“当然不是这样了!”

“那是怎样?”李狂药气道。

“别急,阿药。你可能不清楚事情的经过。”王欧阳把手搭在李狂药肩上,好言相劝,“不如这样。鲛树暂时软下了,我们先撤出去,免得再狼狈不堪。”

“鲛树没那么快醒过来的。”丁忘忧伸手拦住,问道,“李狂药,你就算不清楚事情的经过,总能解释为什么你会吹那首曲子吧?我记得,神篇上卷没有催酒曲的记载,只有下卷才记载了几首曲子而已。我和万长青也是走访很老酒人才学到一丁点儿,你怎么会全套催酒曲?这应该是千里醉的曲子吧?”

对此,李狂药百口莫辩,丁细细见他说不出话,便道:“我和李狂药去过大海石,那上面有尊蓝女雕像,身上有卷古笛谱,应该是从那上面学的吧?有什么奇怪的!”

李狂药思想挣扎着,又想有信义,又想还自己清白。王欧阳看在眼里,认为新徒弟和上一个徒弟一样,人品都是没话说的,他看人向来有一套。于是,王欧阳就先把话题引到另一边,问李狂药真不认得裹在鲛树里的人吗?李狂药当真不认得,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石洞下面,要是认识树中的死尸,那才有鬼!

王欧阳偏袒徒弟,也相信自己,随即就告诉李狂药,树中的死尸是江恨天。这句话,让李狂药更是百思不解,他们不是说江恨天于1983年8月时在东海上遇难身亡了吗?按理说,江恨天的尸体早被鱼吃干净了,绝不可能跑到鲛树这边。不过,那时李狐解释船上的酒器都沉入东海了,可他们已经在踏白古城见到那些酒器了,这说明事情的真相与传言相差太大。

王欧阳也承认,对于江恨天的死,他们也曾以为真的是出了意外。到了后来,王欧阳越想越不对,江恨天水性不差,不至于被淹死,起码能找块木板撑一下。83年时,他们去大海石上把酒器拿回来还给各位酒人,当时有两艘渔船,王欧阳和丁忘忧同一艘,万长青、江恨天和李狐同一艘。因此,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应该只有万长青最清楚了。

可是,万长青发誓,他那时被风浪隔开了,根本不知道江恨天是真的出意外了,还是被李狐谋害了。他们苦无证据,只能作罢,谁都没有再追究那件事。李狐死后,另外三个人接到不同的信,以为江恨天没死,暗中整他们。虽然,活下来的三个人都一直说,是托付酒器的酒人在捣鬼,可他们都认为江恨天没死。

追查之下,他们把资料整理妥当,丁忘忧最先注意到江恨天以前来过山丹县。江家不同丁家,自古就住在甘肃,所以曾来过山丹县,这没有引起万长青与王欧阳的注意。丁忘忧没查到江恨天来此的目的,却翻到一组老照片,摄于60年代末。照片上的江恨天与丁忘忧认识的出入很大,虽然照片上的江恨天年纪尚轻,但已近成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了。

由此,丁忘忧就肯定,真正的江恨天应该出事了,后来出现的江恨天是假冒的。果然,丁忘忧把追查的重点放在照片上后,他就寻到了许多老照片,照片以69年为间隔,前后出现的人都是两个模样。那时因为闹文革,一家人被分散开来,这是常见的事。能不能再聚到一起,也没有人知道,只能大概地知道家人被分派到哪个地方去了。江家剩下的人不多,后来也一直没有聚在一起,江连海长大以后,也不可能记得他伯伯以前的样子,所以很难分辨出谁是假的江恨天。

李狂药听到这里,抬眼看了鲛树,它已经蠢蠢欲动了。不过,李狂药还是耐心下来,打断道:“就算你们说的是真话,那也和我没关系吧?假的人应该是江恨天才对。”

“既然江恨天是假的,李狐也能是假的。”丁忘忧正色道,“我们都听说,李狐特别偏心,对他两个孙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就这样,我怀疑了,托北京的老朋友一查,李狐在天津待过一段时间,也曾拍过照片。虽然那时的照片很模仿,又都是黑白色,但我能认出来,李狐离开天津到北京经营酒铺时,人也完全变了样。”

“真假李狐?真有这种事?”李狂药纳闷起来,早在大海石上,他就有这种疑虑了。

“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要搞这种换身份的事?有什么好处吗?完全没意义嘛!”丁细细疑惑地问。

“这就是我们不明白的地方。”王欧阳补充道。

“要是我没猜错,李狐第一个儿子是真的,第二个儿子就是假李狐生的。李狂药的爷爷是李狐第一个儿子,所以应该是真的李家子孙,而李狂药的叔叔李光辉一家人就是假李狐的子孙了。”万长青也添油加醋地说。

李狂药觉得字字刺耳,可这么一解释,倒说得通了。原来,李狐对他一家人那么差劲,是因为他们本就没有亲戚关系。但真李狐人在哪?是不是被杀害了?那个年代战乱不断,要是有人冒充身份,办是办得到,那太奶奶总该分辨得出来,她为什么没有站出来讲明白?是被人威胁了吗?听蓝纱女子的口气,真正的李狐应该没死才对!

“你们说李狂药是假的,就是因为这件事?假李狐的假曾孙?开什么玩笑!”丁细细听完后,苦笑一声,“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真李狐,假老虎的!我跟他一起去过大海石,他完全不知情!知道了又怎么样?也不至于杀了野狼和江连海他们啊?更不会杀你们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会吹……”

万长青还想抹黑李狂药,丁细细就反说:“李狂药深藏不露,不可以吗?万伯伯,你别忘了,在大海石上,李狂药和他太奶奶一起关在地洞里很久,洞壁上有笛符。你不准人家的太奶奶传了点真功夫给他吗?”

“这……”万长青语塞。

“还有,老爹,你可别冤枉李狂药!人根本不是他杀的,起码他没有说谎!”丁细细很生气,话中带话。

“第一晚我的确没有在房间里,曾出去过西楼一段时间,可我没有杀人。”丁忘忧索性承认。

“什么?你撒谎?那你去了哪里?”王欧阳装傻充愣,也话中带话地道,“你是去道歉,又怕被其他人发现吧?所以选在半夜才去?”

“道歉?道什么歉?西楼只住了刘付狼、李狂药、骆佬和江连海,老妖怪会找他们道歉?凶手到底是谁?”万长青插话。

丁忘忧暗想,老酒鬼,你果然看明白了整件事,难怪后来都有恃无恐,原来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丁忘忧见瞒不住了,只得承认,他当时没有想到凶手是谁,当知道真相时,凶手已经杀了凶手,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