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三冷不防地从水中爬起来,不知他潜在水底多久了,还是从别的地方刚游过来。李狂药还以为那是水鬼,差点就想捡起地上的石头砸过去。黑老三嘴里含着泥汤,喊的声音像鬼叫似的,可李狂药听出来了,他说凶手就在他们四个人之中。

这句话让那四个人心中一惊,彼此互相看了看,随即又苦笑一声。黑老三是个疯子,精神早就不正常了,他说得话不能信。可李狂药总觉得黑老三并不是完全疯了,刚来丁家第一天,那疯子就说有人要死了,结果院子里现在已经有四具尸体了。倘若黑老三真的是疯子,那他的话也太灵验了。

黑老三喊完话了,没有跑,只在积水中像走兽似地四肢用地乱跑。李狂药看不过去了,想让黑老三远离那滩水,于是就准备走过去,将他带回来,免得水里还有其他可怖的东西杀出来。同时,李狂药也迫切地想知道,黑老三被刘付狼推下水潭后,如何逃生的?当时,水潭有神秘的东西将他们拉下水,要不是李狂药机警,恐怕早就淹死在潭中了。

哪知道,李狂药刚上前走一步,浑身湿漉漉的黑老三就恐惧地喊道:“你别过来,你想杀我,别做梦了!”

“我?”李狂药愣住,停下了脚步,指着自己。

“就是你!”黑老三歇斯底里地道。

其他人睁大了眼睛,都看向前面的李狂药,丁细细不信:“他脑子有问题,不跟他废话,快点打晕他!说不定,凶手是黑老三自己,别被他迷惑了!”

李狂药也不想把黑老三放在心上,可对方并不总是在精神混乱的状态,现在狂吼的样子很像认真的。黑老三喊了一会儿,就与面前的四个人对峙着,他没有往后跑,也没有往前扑。李狂药想起黑老三出水时的狼狈,推测洞头的积水里有古怪,黑老三明显是想往外逃。不如趁现在,逼问黑老三,他后面有追兵,为了保命,他一定会主动“招供”的。

不过,李狂药还是晚了一步,他刚有这个想法,反光的水面就波澜大起,不知什么东西拽住了黑老三的左脚,一眨眼他就跌回了水中。这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了,却也在李狂药的意料之中,因此他最先冲了上去,扑到水里,拉住黑老三的一只手。可黑老三不领情,立刻挣脱了李狂药伸来的援手,很快就陷进水中,没有再爬出来。

石洞的尽头没有去路了,只有那滩积水,李狂药被拖行了一段距离,人就没入水中了。那滩水越往里越深,似是水下有通道,可水底无光,李狂药不敢待太久,只过了一会儿就急忙爬起来。

“你没事吧?”丁细细也已经跑到水边。

“还好。”李狂药抹掉脸上的水珠,对大家说,“现在怎么办?”

“你们都会潜水吧?”王欧阳走过来问。

“你是怀疑水下有通道?”丁忘忧跟过来问。

王欧阳点头承认,这里没有墓穴,也未见棺材,只有一些冥物。显然,神墓的最中心位置并不是这里,河神若真有神墓,那应该是在靠近地下河的地方,那里在古人眼中是真神秘的地方。石洞的尽头之前肯定是干的,有一条继续往下的通道,奈何连夜暴雨,所以才积水深水。

如今,山丹县的红砾石滩有许多处,早年虽然水草也多,但远不及江南那般滋润,数百年前就有因缺水而搬迁的例子了。有的村落没有搬迁的能力,只好就近寻水,于是就发展出在打井,或挖地下水的方法。其实,山丹县的沙地和石滩下层都是湿的,村里汩汩冒水的自流井就是从戈壁石滩下流溢出来的。这片区域还有一座祁连山脉,它绵延1000余公里、最高海拔近6000米的山脉,许久以来因作为中国最重要的淡水储备库而闻名。实际上,石滩下的地下水层就是来自祁连山冰川的积雪融水。

王欧阳认为,这里以前曾是古人取水的地点,早于惜字宫,地阁应该也是后期才建造的。石洞还不算太深,地下水不可能是从这里取用,应该还有更深的地下空间才对。李狂药回忆在水中见到的情形,尽管不清楚,但的确像是有一个石阶通往下面。

“来都来了,现在回去就太没意思了。大家一起下去吧?”王欧阳问道。

丁细细知道水中有危险,她老爹不愿意她犯险,于是就先道:“黑老三都能游过来,我肯定也没问题。”

丁忘忧一开始有点犹豫,刚想说他不同意,却见女儿一翻身,第一个潜下去了。李狂药身上的水还未流尽,发现有人抢先潜下去,他也赶紧追着入水。丁忘忧生怕女儿有危险,二话不说,紧接着也下水了。石洞内只剩王欧阳一个人了,他本来也想跳进水里,可怕生上的灯油和打火机弄湿了,于是就停了半分钟,把它们绑紧了才准备游下水。

“那个是什么东西?”就在这时,王欧阳一个人站在**漾的水面,发现石洞的鲤鱼跃龙门古画原本是上过色的,只不过画漆现在褪色了。直到站得近了,王欧阳才发现石画中有木桩一样大的东西,身披青鳞或黑鳞,可看不到头部或尾部,不知是什么来历。石画上的飞鱼和九虺都活灵活现,只有那些东西淹没在黄河的浪淘下。

猛地,王欧阳醒悟了,莫非这并不是跃龙门,而是水里有怪鳞在袭击鱼类和九虺,逼得它们腾空而起?鳣鱼逆游而上,是为了产卵,不得不面对危险,那九虺呢?它是种奇怪的生命种类,虽然也是江海两栖,但身形似龙,在水中可以说是一方霸主,谁能逼得它跳出水面?王欧阳忽然觉得他刚才的提议有点冲动,万一真的有人从黄河里捞起河神,把它放在地下河里,他们游进去不是找死吗?种种迹象表明,画中的青鳞物与黑鳞物都未死,起码还有水份。

“算了!死就死吧!”王欧阳暗骂一声,留下一支手电在水边,然后就跳入水中。

积水下本是一片漆黑,可由于水面上有光线传来,折射之后就能看到下面的些许情况。王欧阳向下潜了一会儿,马上就注意到前面有三个人影,四周都是嶙峋的怪石,最底下就是陡峭的石阶。顺着石阶的方向游去,那里有个很大的通道,最浑浊的水光中像一个怪兽的嘴巴。

有一段水路,几乎没有任何光线,王欧阳闭气前游,好不容易才又瞧到前面有点黄色的光亮。一口气游到那边,水的深度变签了,前面的三个人影也消失了,王欧阳琢磨应该能浮上去了,接着就哗啦一声,从底下冲到水面上。水下很安静,直到重新回到水面上,王欧阳才有一种从真空时间脱离了的感觉。

远处的水面上,还有三个人,王欧阳刚想赶上去,他就听到丁细细在喊:“李狂药,岸上的是什么东西?就在那儿?”

这时,丁忘忧就不紧不慢地回答:“那是鲛树,原来都是它在搞鬼,从黄河里捞上来的肯定就是它了。”

“从黄河里捞上来的?那不就是河神的真身了吗?难道河神的真身是一棵鲛树?”王欧阳心说,同时望向岸上,那里有一片高地,四处都是波光,算是魔潭的地下版本。在高地之上,那里有一棵粗壮的树,树皮覆盖着黏液满布的鳞片,有黑色的,也有青色的。鲛人没有一片叶子,身上不是粗的树枝,就是细软的藤条,有点像没有叶子的柳树。整棵树身散发着淡淡的黄光,若非那团光亮,他们游出来水时,什么都不会看得到。

李狂药从水中站起来,走到较浅的地方,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在《醉龙神篇》里,鲛树就是这个样子,那是一种类似冬虫夏草的玩意,介于植物与动物之间。其实,鲛树在古时候并不罕见,是酒树的一种。顾名思义,酒树能长年分泌含有酒精香味的**,它有许多种类,除了鲛树,还有各种形态的酒树。

在《梁书?诸夷传?扶南》之中,记载着:“(顿逊国)又有酒树,似安石榴,采其花汁停瓮中,数日成酒。”北魏的杨炫写的《洛阳伽蓝记?昭仪尼寺》也有说:“堂前有酒树、麪木。”类似的记载很多,但独属鲛树最神奇,也因为它的独特,所以在历史上的数次禁酒史上,它们首当其冲,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深埋了。

李狂药心想,这棵硕大的鲛树一定是被人扔进黄河了,在清淤泥或黄河干旱时,它又被人当做河神挖了出来,埋在地下河里。鲛树喜阴湿环境,生长在这里等于活在天堂,难怪它的藤枝那么长,还能伸到地面长,把人拖到水中。以前附近的家禽经常丢失,多半与鲛树有关。七鲛魔潭的传说就更别提了,原型肯定就是这棵鲛树。

大家被巨大的鲛树震撼了,全都愣在水中,感叹大自然的力量。此时,有个人影在高耸的石地上走动着,李狂药以为那是被拖下水的黑老三,等人影走近了,他才分辨出对方是万长青。没等大家作声,万长青就怒气冲冲地指着李狂药,大声道:“你是假的!人都是你杀的!证据就在鲛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