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谈到校庆,刚还在补充LOL骚队友合集的同学们立马转变了话题方向。团支书在升旗台旁领了校友联系表和任务清单,她有些懒毛病,一时半会不想回队伍前面挤,干脆站在男朋友许正杰身后等晨会解散。

张先越摆出一副丈母娘的拽样,抢过清单看了一眼:“九十周年啊?咱们这破学校居然办了这么久?”

“这话可千万别给刘姥爷听见,”几个小脑袋登时一股脑地凑过来,“校友搜集和……班级游玩活动?什么是班级游玩活动?”

“都收收啊,”来视察的刘姥爷一人送了一个脑门巴掌,“生怕别人看不出你们讲话呢?一听游玩活动一个个都活了,迎新晚会倒丢给两个新同学参加。”

“英雄呢?给我瞧瞧?”

全班男生集体回头,盯着尹知温,以及尹知温肩膀上圆润的脑袋。

唉,操。

公开处刑。

尹知温始终臭着一张脸,从眼睛到嘴巴都写满了嫌弃。他之前没有叫醒陈非寒完全是因为良心——以后就说不准了但至少现在是,可大伙儿的眼神明显很偏,都弯成了盘山公路。

还能不能收敛点了这旁边好几个班都看着呢。

“嗨哟这感情好哈,”刘姥爷惊奇地双手抱胸,朝尹知温努了努嘴,“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你俩,赶紧把你好同桌叫醒,这大集会的,成何体统。”

是啊,一众男生连忙赞同地点了点头,成何体统。

尹知温:“……”

枪毙吧,他在心里骂了十句娘,最好一个个都头破血流。

“干嘛啊。”陈非寒睡梦中老觉得自己的腰给人掐了,朦胧地睁开眼,正巧听见隔壁班又传来cpcp的小声逼逼。

他刚要直起身子瞪回去,鼻子里却钻进那股熟悉的气味。

仙女不仅被子里有这股味道,原来衣服上也有。这人完全没有自觉性地拱拱鼻子,意识慢慢回笼,突然察觉到不对。

这味道好闻是好闻,可为什么自己又他妈闻到了呢?????!

他迅速看了看眼前的东西,确定是校服不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时活像糟了瘟。陈非寒极受惊吓地倒退两步,耳朵尖通红地说了句我操。

尹知温和他对上视线,瞬间有点儿心无力。

你害臊个什么劲儿?他自暴自弃地想,直面苍生的是我好吗。

“那什么,”刘姥爷咳了两声说,“你俩有什么服装要求啊,练习要求啊,都别憋着。我看别的班都练得挺认真,就咱们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大清早的集体早起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张先越听了这话,白眼顿时翻了三四层。这俩畜生的感情处理压根就是个谜,几天前给你打一架,几天后又他妈头靠头背靠背了。

今天的吴主任有些多愁善感,絮叨了很久才吐出散会两个字。陈非寒醒了之后精神大好,他十分人道主义地拍了拍好同桌的肩膀,表示自己都没在意,你也不要在意了。

尹知温很懵逼,委实没懂这人的逻辑。

您有资格在意吗您?

“你别走走停停的,一边走还一边掂量在哪儿放屁呢?”他难得在心情平静的情况下说了个屁字,“你要不想回教室,能不能别走我前面?”

“不行,”陈非寒的感冒还没好彻底,说话间还带了点儿鼻音,“我乐意。”

他其实压根没有注意路况,一门心思都想着早上的画。

这是他第一次画自己认识的人。如果不趁着公共场合多看后面这人的正脸,到教室就不太好看了。

大家都是排排坐,老是瞟同桌,总感觉像那啥似的。

“我们学校原来活动这么多吗……”陈非寒忍不住自顾自嘀咕起来,“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许正杰给女朋友扯着,移动速度宛若龟爬:“我们学校本来就以活动多出名啊,而且活动太少不好写国外的大学申请。”

噢,这破理由。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陈非寒点点头,反正自己不去国外读书,那像高一一样不参加就是了。

回到教室,一大伙人选择性失忆似地,即将到来的月考绝口不提,迎新国庆假校庆月一条龙,学习什么的统统见了鬼。

陈非寒打了个哈欠,谨慎地从书包里拿出早上的画。他屁股往前撅,尽量没有挨着书包,见画纸并没有压皱,男生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可惜经常不做人的尹知温清晨只逗了一只三花,深以为不太过瘾。

他随意地伸长手,白皙的指节绕着画纸晃悠一圈,眼看着陈非寒惊得都快大小眼了,才指了指旁边的历史书说:“借我一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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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非寒经历了心脏蹦极的大起大落,一口气差点儿没缓过来。他没好气地把书丢了过去,听见尹知温喝了口水说:“画室的作业又没搞完?”

“啊……嗯。”

“我看隔壁班那位又要过来拿了,”尹知温指了指窗外,“你怎么解释?”

陈非寒啧了一声:“睡觉。”

尹知温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说:“噢,我还以为你会说画同桌去了。”

“……”

“要不你把手风琴画完吧?”他换上了甲方要求更换设计的为难语气,“老抓着二分之一个手风琴,我多辛苦啊。”

“……”

我操?

陈非寒马上意识到仙女又他妈下凡说狗话,气得脑门芯都过载了。他现在好比即将变身的超级赛亚人,浑身上下的毛发上赶着玩倒立。

刚要发作,团支书隔了个大组喊:“寒哥!”

“……”

陈非寒的脏话在喉咙眼上踩了个急刹,被迫来了个直角转弯:“你男朋友在上厕所。”

“谁找他啊,”团支书咯吱咯吱地笑起来,“找你,有事儿想请你帮忙。”

那您可真……会挑时机。

文一班的团支书是个大美女,姓郑名秋,平日里大伙儿都叫她“星际花”,意思是全宇宙最高的颜值巅峰。这位姑娘只有两个雷区,一是你胖了,二是你胖了,十分的人间真实。

她从座位中间横插过来,中途起码放倒了三本书,又稀里糊涂地全捡起来一一道歉,然后才站在陈非寒面前说:“那个……寒哥你有空吗?”

“干什么?”

“校庆时每个班需要设计宣传海报,大概十月十号要上交审核,这之间的时间能不能抽空画一张?”

陈非寒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洞。

这个空洞不是因为同学之间居然又有人请求他,而是因为不知道对这样的请求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和高一一样,没有任何余地的拒绝吗?

……还是说再缓缓?

或者干脆答应了比较好?

“我……”陈非寒愣着,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

“他有空。”

张先越本来在收拾桌子,他一咬牙,突然反身抢过了话头:“寒哥画画很快,一天到晚都能挤时间的。”

“啥?”猫老大懵了。

尹知温没说话,他收起调戏同桌的王八嘴脸,趁着对方和张先越大眼瞪小眼的空当,把手边的速写迅速翻了个面儿。

星际花的注意力几乎是一瞬间就跑歪了:“这是尹哥吗?寒哥画的?”

陈非寒一阵窒息,他低头一看,都没来得及质问这画怎么面朝天花板了。

“我——操——”

星际花还算矜持,死活抑制住了自己想拿起画看一眼的手:“一模一样啊,真的好像,我看一眼就知道是尹哥了,画得特别好。”

“我高一的时候去英语角就看见了寒哥的画,那个宣传墙上的装饰栏全都是寒哥画的吧?当时还用那面墙做了艺术照的背景。”

“……不对不对,话题跑偏了,所以寒哥你有时间吗?”

陈非寒皱着眉,脑子里嗡嗡嗡的一团乱。

先不说这个有没有时间,反正他属于上课不咋看黑板那一卦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张海报三天两头就能赶出来。

他想起自己清晨站在艺体馆前的双黄线上,那个时间段全校都还在将醒未醒的边缘,邹大爷蹙着眉问自己:“你偷着来干什么?”

“画画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他之前说不上一个答案,可现在看着星际花的星星眼,他居然想认真地反驳一次。

“那画真有那么好看吗?”陈非寒轻声问。

“什么?”星际花没反应过来。

“英语角的装饰栏。”

“有啊,”女生理所当然地公然掏手机,丝毫不怕没收地翻出照片来,“当然有啊,上过学校贴吧你不知道吗?”

“不……不知道啊。”

“操,能不能别跑题了。”星际花给这张懵逼脸逗乐了,她感觉陈非寒变得真实起来,好像游离在班级外的轮廓忽然有了人的样子:“寒哥你别这时候穷显摆,赶紧的,答应不答应啊?要上下一节课了。”

“画吧,”男生咕哝一声,头微微低着,颇有些造作地摸了摸鼻子,“什么时候给你?”

他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女生身上,没注意到隔壁的尹知温正拿着自画像一个劲地自恋,更没注意到他和胖子还击了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