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能把这些小事记得清清楚楚。◎

夜深时分, 宅子中零星亮着几盏孤灯。兴许是没有主人回来的缘故,瞧着十分落寞。

原该是富贵之意的装潢,现在只剩下一种衰败后的气息。

陆明诚没惊动其他人, 独自一人骑马从空**的京城一路赶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这般, 但是情绪在胸腔中堆满,甚至要溢出,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翻身下马, 顺着花园走至冉如和之前住的院子里, 推门进去。

这里是整座宅子中最亮堂的地方, 但推开门进去, 烛光下飘扬在空中的灰尘, 莫名可以看出一种荒凉的情绪。

陆明诚在门口停顿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这是从冉如和离开后, 他头一次步入这座宅子, 也是头一回再来看一眼这座空**的院子。

有下人起夜看到陆明诚, 惊讶的行礼, 张嘴想说点什么。

陆明诚轻飘飘递过去一个眼神,制止那人发出声音。

他挥挥手让人回去,随即, 走到了先前冉如和住的房中。

往常前来, 这里总是有只小动物在被窝里等他。哪怕她早就睡着, 睡得挺香, 根本不知道有人来。

但是等陆明诚脱了外衫上床, 她总是会下意识的凑过来,靠在他怀里蹭蹭, 然后自己寻个位置, 缩成一团继续睡。

陆明诚回想起冉如和的一举一动, 唇角露出点隐约的笑意。

但是片刻,又收了回去。

他刚刚听完纪嘉薇的话后,沉着脸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原想反驳一句,她想太多了。又意识到那人已经跑得远远的,和转话的纪嘉薇争又有什么意思。

往常意识迟钝的小动物,这回倒是格外迅速。找起来还废了他不少功夫。

纪嘉薇却好像忍不住一般,把这些日子里冉如和的话全都一股脑儿的倒出来。

她站那说了半天,停下时都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

但是陆明诚仍旧是那个表情,没什么反应一样。半晌才开口回道:“知道了。”

纪嘉薇原先有点心虚,此刻也觉得冉如和跑得挺对。如果他就是这般态度面对冉如和,也活该他被甩。

堂堂摄政王也能被人甩,纪嘉薇忍不住有些嘲讽:“就这?”她停下来,见陆明诚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才又道,“如果你都是这么和小和说话的,怪不得她要跑。”

陆明诚思绪已经漂浮,其实他根本没注意在听纪嘉薇说些什么。他脑海中满是冉如和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来回循环放映,挥之不去。

他也无意将二人的相处和纪嘉薇说,只是屈指敲在桌面:“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打发走人后,陆明诚原想继续把那堆折子批阅完。提笔时眼前却只有冉如和。

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的细节,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忆里,越来越清晰。

陆明诚停笔悬在空中,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后,扔了笔,唤人来给他拿酒。

端起酒杯时却又想到,因为冉如和不喜欢他身上的酒味,他好像有许久没有喝多。

他稍稍皱了皱眉,又捏紧手中酒杯。

几盏酒之后,趁着醉意还没彻底酝酿上头,陆明诚快马加鞭,回到这个属于二人的宅子来。

福公公在身后匆匆赶到,他跑得匆忙,一直在大喘气:“爷,您这是?”

“没事。”陆明诚迈步往前走,声音飘散在寂静的夜里,“我今晚就歇这。”

他随手脱了外衫,往之前他经常躺着看书的软榻上一靠,环顾四周,神情阴沉。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过去的回忆。

冉如和喜欢在窗边睡午觉,他在软榻上看书时也会乖乖躺在他怀中;这间房内的布置全是她的喜好,他送了她很多东西,能想到的新奇玩意全部都有,她收到时会眼睛亮晶晶的说谢谢,也会开心的在房里窜来窜去,找个位置摆上。

但她临走前,这些她喜欢的小玩意,一个都没带走。

冉如和真的跑了,和往常完全不一样,她没有闹多大的脾气,也没有朝他委屈的控诉。

只是用一种直接了当的决绝,想彻底从他身边离开。

她看起来好像很乖很听话,但是却挺有骨气。

陆明诚勾了勾唇角,态度不明。他起身走到床边,上床去看了眼那个搜到临别信的暗格。

他从里面找到几本冉如和喜欢看的话本,全是讲些情爱故事,陆明诚翻过几页,嫌弃无聊。但冉如和却很喜欢。

他还从里面摸出几封自己没看完的信件,原想的是在下次睡前,抱着冉如和看。再伸手,里面已经是空的。

陆明诚有些惊讶的往里看了眼。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只小动物不是什么都没带走。她还抱走了她的玩偶。

那是他某一日遇见个手底下人,在别的地方的街上突然告假说遇到个有趣的店铺,想买点小玩偶回家给自己小孩。

陆明诚鬼差神使地跟了过去,一眼挑中其中一个。顶着旁人诧异的目光买下。

谁说他家里没有小孩可送?他也要哄他的小朋友。

这好像是他送她的第一件东西,冉如和瞪大眼睛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有点不太相信:“是...送给我的嘛?”

陆明诚点头,被她的表情取乐到,挑了挑眉,反问:“不然呢?”

冉如和小心翼翼接过去,很开心的在原地蹦跶。如果不是陆明诚一直盯着她,她恐怕会在房里转圈。

在这之后,她每日都会抱着这个小玩偶,有时候不抱住,还会很珍惜的把它塞进暗格里。

其实寻常人家床边暗格是用来塞金条的。

陆明诚也没说什么,他只是看着她小孩子气的举动,眼底有些不易被察觉的宠溺。

......

原来他也能把这些小事记得清清楚楚。

陆明诚有些烦躁,他摁了摁太阳穴,烈酒的威力在此刻体现,醉意深厚时,他掀开被子翻身倒在**。

疲惫的半睡半醒间,陆明诚脑海中翻涌着的念头却是:可是小和,不管你跑到哪里去,你都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

-

天光乍亮,已是破晓。

陆明诚再见到冉如和,是在临安城中心。她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行走,见到陆明诚时还有点惊讶。

冉如和左顾右盼,确认自己没认错人,主动走上前来打招呼。

她挥挥手:“好久不见呀明诚,你最近怎么样?”

陆明诚眼神瞥了眼跟着她上前的男人,态度有点恶劣。

像是被她这种,明明用着最亲昵的语气喊着他名字,身边却是另外一人给气到了。

“这是?”陆明诚来者不善,语气充满躁意。

其实从双方站着的位置来看,那个男人也和冉如和有够亲昵,像是他们才是一对,陆明诚是来拆散他们的。

冉如和好像没感受出来,她拉起那人的手,笑着说:“这是我未婚夫。”她好像完全不害羞了,“谢谢你之前的照顾,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啦。”

陆明诚在衣袖下的拳头紧握,忍住情绪不想吓到她。他往前走一步,靠过去想拉过冉如和。

眼前人却眨眼破碎成虚妄,消失在空中。

陆明诚猛地睁开眼。

虽是个梦境,但也把他气的不轻。他醒来后甚至忍不住的想,若是冉如和真的喜欢上其他人该怎么办?

是给她带上镣铐,永远的锁起来。还是将她困于宅中,永不让出府?

他刚想唤人,去找卓铭杰和游嘉良他们,让他们收拾一下京城这堆烂摊子。

他要暂时离京。

余光却看见福公公推开门跑进来,语气急迫:“王爷,皇帝刚刚在宫中遇刺。”

陆明诚皱起眉。

-

临安城最大的拍卖行中,冉如和背着小包包,跟着李叔去寻后头管事的人。

她一路看着往来之人,有些忐忑的心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究竟怎么样,毕竟古玩她见过挺多,但是正经的品鉴,她只是略微学过。

但是她如果不说自己很会的话,又不能赚到钱养活自己。

她一直有点慌兮兮的和李叔上楼,一直到后头的院子里。李叔敲门,得到里头人允许后进去。

也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和李叔气质有些像。

但是冉如和知道,若他们真是如同表面上看起来好说话,其实也不能在江湖上混到现在。

李叔轻轻拍了拍冉如和肩头,和那人介绍道:“好久不见啊老徐,这就是我昨日和你说的小姑娘。”

眼前的“徐叔”打量一下冉如和,很快转头和李叔道:“挺好,我这刚好找人,来应聘的几个全是江湖骗子。”

他笑声爽朗:“给我可气坏了。”

李叔也笑着说:“那可不,现在这种行骗之人挺多,得亏我现在不招人了,不然也得遇上。你们可千万擦亮眼。”

“那是自然。”徐叔又对着冉如和道,“既然这样,老李应该和你说过我这边需要考核了吧?”

冉如和点点头,她更慌了,若是自己没有通过,是不是也要一并惹得李叔厌弃?

徐叔迈开步子走出去,领着她来到仓库中。

他一边走一边道:“自从上次有人骗过管事的后,现在考核都是我亲自来。”

他说着拿出个有点精妙的花瓶,上面的图样栩栩如生。

他放低些,问冉如和:“小姑娘,你觉得这个,是正品还是赝品?”

冉如和仔细看看,她心跳很快,十分紧张。

她围着花瓶绕了两圈,有点疑惑,她总觉得与自己记忆当中的花瓶有些相似,但是却直觉眼前这个不对劲。

她想了想:“我觉得这该是个赝品。”

徐叔仍然是笑呵呵的,语气也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你可想好咯。”

冉如和迟疑一下,还是点头。她相信一些小动物的直觉。

徐叔把东西放回去,问她:“对倒是挺对,但我瞧你也没仔细看,你怎么知道的?”

冉如和有点犹豫要不要说真话,但她也不知道这个的真品是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会暴露身份。

“我...从前见过和这个类似的。”

突然有一人悄无声息走来,也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几人旁边。此刻突然插话道:“你在何处见过?”

冉如和抬眼,十分惊讶。

这不是,昨日她在街上撞到的人嘛?

作者有话说:

猜猜连修远是谁: D

这几天更的比较早,以后就恢复到之前的晚上更新嗷,迟到/请假会在评论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