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和你说她在我身边受委屈了?”◎

当日晚上, 客栈烛火摇曳。窗户有一些透风,隐约吹进室内的寒风让冉如和裹紧小被子。

她靠在床边小小一只,缩成一团。对初来江南的新鲜感还未过去, 所以此刻哪怕是冷, 倒也没特别想念京城暖和的屋内。

只是,她抬头,从窗里遥遥望去, 看到今晚的月亮。

也不知道陆明诚现在在做些什么, 他也在和她共赏同一轮月嘛?

她抱着枕头, 咬着下唇, 神情有些迷茫。

如果陆明诚忘了她, 现在已经又收了个美人。她肯定会难过的哭唧唧。可冉如和又不想陆明诚一直记得她,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哪怕侥幸遇见, 也很难走下去。

如果, 她是说如果。人能够有来生的话, 她希望她能投胎到一个安康的家庭中,不说多富裕,起码能让她有勇气和胆量站在陆明诚面前, 去向他**爱意。

冉如和想着想着, 又开始难过起来。她垂眼, 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小玩偶, 用力抱紧些。

小玩偶身上还沾染了几分陆明诚的味道, 可能是被他放在二人枕边久了,不知不觉就染上。

李婶敲敲门, 问一句:“囡囡睡了没?”

冉如和从思绪中回神, 连忙应一句:“没有啦!”

她掀开被子, 爬下床想迎接。李婶动作却比她快,看到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连忙道:“快回**去,穿这么点也不怕冷吗?”

冉如和摇摇头,如今这睡衣还是纪嘉薇当初给她自己准备的。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有些大。也许纪嘉薇觉得自己会在春日走,所以一应衣裳都是些春衫,没有厚实的。

可冉如和现在也没有收入去置办这些,她只能努力熬一熬,也得亏江南冬天虽冷,但是比京城好多了,不然她恐怕会被冻到生病。

李婶坐到床沿,摸了摸冉如和小手的温度,有些担心:“囡囡你要是冷的话,我这有几件没怎么穿过的半新的衣裳,你先将就着穿,回头再给你买新的。”

冉如和摇摇头,她是真的不太好意思再去拿这些:“不用啦婶婶,我觉得还好。”

她努力眨眨眼,做出一副一切都好的表情来。

李婶也没多说,这些日子,她也知道这小姑娘看着乖巧,实际上倔得很,拼命想做点什么事情来帮忙,好减轻心里的负担。

以至于她对冉如和想要离开京城的原因更加疑惑,什么事情让她这般?

但她深夜来寻冉如和不是为了说这事,李婶点点头,又道:“囡囡,先前你叔叔和你说的那个拍卖行的事情,今日他同人喝酒,又再确定一下,让我同你说,他明日就带你去参加考验。”

“那里待遇不低,若是你能通过,也算是个挺好的去处。”

冉如和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她大声道谢:“谢谢婶婶!”顿了顿,“也和叔叔说谢谢!”

她这下有点期待的开心,若是能进拍卖行里头,既能养活自己,又能看些好玩的。再过几年,在临安城买个小院子,然后也纪念一下她娘亲。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那么见外。”李婶看着她笑起来,好像被感染般,也笑起来,“你也好好想想,这种考核无非就是让你鉴定几个古玩,再写点字看看。别紧张。”

冉如和点点头,在经历过陆明诚那般喜怒不定,偏偏还不在面上表现出来的人后,她好像不再惧怕其他人了。

反正肯定没有陆明诚那般,掌握生杀夺舍的阴狠来的可怕。

李婶正了正神色,方才的话只是铺垫,为了不吓到冉如和。眼下这句她要说的,才是重要之事:“囡囡,你今日出去,有遇见谁吗?”

冉如和有点迷惑,想了想后道:“有撞到过一个人...还有被另一伙人跟踪过。”

李婶神情严肃起来,她原以为是意外或者是找错人了,没想到确有其事:“你在这有认识的人?”

冉如和连忙摇头,她又想起白天那种害怕的感觉来,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没有,我在京城出生长大,这是我头一回来江南。”

“奇了怪了,”李婶看她害怕,先安抚的拍拍她,然后语气疑惑,像是有些自言自语一般道,“那是谁来查你?”

她看冉如和眼神不解,索性把话说明白:“今日有人到处打听你,有一李叔的熟人知道后同他说,问你是不是惹上谁,让你小心。”

她越想越不对劲:“京城来的人,就算是找你,也没那么快。”

“可若是按你说的,你也没在这边有人认识。难道是你撞到的那个人?”

冉如和圆润的杏眼里满是惊慌,她很无措。虽说那人后来的态度也有些不对劲,但是她只是撞到他一下。

她也道歉了呀。不至于这样也要找她报仇叭?

她垂下脑袋,小小一只看得更加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有麻烦找上门来。

李婶也说了,就算是陆明诚要找她,京城传递消息来临安,也没有那么快的。

李婶见她问不出个什么,也没在继续追问,只是安慰她道:“没事,兴许是那些人认错人了。”

她让冉如和躺下,给她捻了捻被角,嘱咐道:“早些睡,明日你叔叔还要带你出去呢。”

冉如和点点头,她看着李婶吹灭烛火,借着月光走出门去。

她轻声道了句:“晚安。”却抱着小玩偶,在空**的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以往在京城,哪怕陆明诚没来陪着她睡,**也都是他好闻的气息。有点像冬日清晨山林里雪落下时的味道,包裹着她,能安心入睡。

可是如今,玩偶上的味道也越来越淡。冉如和这几日都要在黑暗中呆上许久才能睡着,她睁着大眼睛,翻身去看窗外。

又忍不住想,陆明诚,是不是也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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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摄政王府灯火通明。来回走动的人努力放轻脚步,尽可能的降低声音。

偌大的府上,安静的只能听到穿堂而来的风声。

自从冉如和走了后,陆明诚再也没回过那件宅子。他都快把书房当作卧室,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十个时辰都是呆在书房里处理公事。

他神情冰冷,面色阴沉,像是所有的感情都被带走,如今只剩下理性的空壳。

轮岗的下人都累的够呛,在这个压抑气氛当中度日如年。

偏偏陆明诚还没感觉一般,坐在桌前批阅奏折。他如今也懒得让人筛选,更懒得装一副体贴臣子的好形象。他完全不遮掩本性,这两日拿到奏折的大臣,如果说的不怎么有用,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但这也效果明显,起码昨日来,递给他无用的废话折子的数量直线下降。往常那帮人真的是又是递奏折,没事还是递奏折。

陆明诚怀疑他皇兄就是被这群人气死的。他看着看着,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下笔速度丝毫不停顿,这都一帮什么破事,也值得拿来给他说。

外头有人敲门,陆明诚喊了声:“进。”他以为是哪个侍卫寻他,结果门被推开后半晌没有下一步的声音,他抬眼一看,神色不虞。

却在看到来人时,有些嘲讽的挑了挑眉。

纪嘉薇深夜偷跑出门,此时正站在门边探来个小脑袋,有点畏畏缩缩。

她好害怕,师兄的怒火不是一般人可以尝试的,如果她今日命丧当场,明日其他人编也要给她编个罪名出来说师兄做得对。

但她还是得来,纪嘉薇小步小步挪到桌前,轻声喊了句:“师兄。”

她攥着衣角,动作完全出卖了她的心虚:“对不起,我错了师兄。”

陆明诚把笔随手往笔架上一搁,清脆的一声让纪嘉薇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小和到底是怎么面对眼前这人的啊,她都不害怕的吗?

少顷功夫,陆明诚打破沉默:“你道歉什么,你好得很。”

他语气中有一种轻飘飘的不屑之意,纪嘉薇一听就知道坏了。二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单薄,如今又是这一出。

她小声道:“我不应该帮助小和走的。其实本来是我自己要走,但是小和想离开,我就帮了她一下。”

纪嘉薇越说声音越轻,她也知道这事情做的有些匆忙,根本经不起思考。

小和一个从未离家过的、心思单纯的人,跟着商队出去被欺负了怎么办?在江南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虽然说李叔李婶都是很好的人,但是这种事情,就怕万一。

小和被欺负了,受委屈了,是不是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唧唧,没人为她讨个公道,甚至会不会有人把她推出去讨好别人?

纪嘉薇转念一想,真的觉得自己那两日被冉如和的主意带着跑,她想清楚这一点后,连夜跑来陆明诚这里,一个是道歉,一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

她继续道:“小和是和商队一起去了江南...商队是我外祖家的,领队的夫妇都是好人。”

她断断续续交代:“小和之前一直难受,好像受很大委屈。然后那日宴会,她说郁诗槐找过她,她想先走。走的路上和我说,她想离开,问我支不支持。”

陆明诚往后靠上椅背,声音中充满不悦:“她没长嘴你也不会来问?”

纪嘉薇在心底小声腹诽:谁敢来问你啊,回头自取其辱怎么办?

但她没说出口,只是担心地问:“那现在小和怎么办?她、她要是在外面受委屈了,还不如留在你身边受委屈呢。”

“谁和你说她在我身边受委屈了?”陆明诚冷笑一声,这都什么离谱的猜测。

他顿了顿,还是把话说清楚,起码让纪嘉薇不用坐立难安:“人已经找着了,在临安,暂时没事。”

纪嘉薇听完长舒一口气,师兄的速度好快,这怕是从人离开那天就开始到处寻人吧。

有了他手下人看着,起码不用担心冉如和一个人在外会遇到什么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反驳前一句话:“是小和自己说的。”

她顶着陆明诚不解的目光下补上这句话:“小和自己说她在你身边受了很大委屈。”

陆明诚缓慢皱起眉,他不太相信,沉声问道:“她怎么说的?”

纪嘉薇原先那句反驳已经鼓起很大勇气,陆明诚今日周身气息太恐怖。

如果不是她认识够久,现在已经被吓的磕磕巴巴了。

“小和说,所有人都知道你会娶郁诗槐。”纪嘉薇清清嗓子,她想起冉如和委屈的表情,又鼓起勇气,“还有,她说,她不想再做一个外室。”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最没长嘴的是陆明诚他自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