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晴。大须弥山香会如织,盛况空前,数以万计的信徒不远千里,只为能够亲耳聆听到筑波寺方丈金元法师的一场讲经会。

晋王在大批乔装改扮的侍从保护下,与钱沛、易司马早早地来到筑波寺听经。就在昨天,明王坊总号接到了封来自绑匪的勒索信,要钱沛准备好百万两白银为舜煜颐赎身,落款也是相当的牛——一刀鲜。

钱沛相信,唐王殿下要是看到这个落款,一定会下半身习惯性发抖。

作为两位向来奉公守法的大楚子民,钱沛和翟臻第一时间向绣衣使总署报了案。卫铮对这起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的绑架大案非常重视,并亲自做了重要批示,要求关中郡绣衣使主管唐青瓷务必组织精干人员,擒拿凶徒一刀鲜,营救舜坊主。

于是关中郡的绣衣使闻风而动,在永安城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严密搜查任何有关一刀鲜的蛛丝马迹。唐青瓷主管亲自坐镇绣衣使衙门,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立誓要将凶徒绳之以法,还舜坊主以自自,还京师以安宁,还唐王以……嗯,这个好像没法还,今后只能请唐王殿下自谋多福了。

于是,在得到唐主管的亲口保证后,钱沛很放心地陪着晋王来大须弥山听经。金元法师的听经会大约进行了一个时辰。散会后,晋王没有即刻下山,而是被金元法师请到禅房里用茶小憩。在那里,他如愿见到了戚封侯,就他们两个人。戚封侯年过八旬老态龙钟,从岁数上来说足够当晋王的爷爷。如果单从外表判断,他的确已是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垂垂老者。但如果有谁真的这样以为,那么首先他的整个身子都会在活着的时候被戚封侯埋进土里。

“封侯非本意,但愿海波平。”这是戚封侯早年的志向。但现在他老了,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只想善始善终保全自己和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

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老皇将去新王当立,为了那张紫禁城里独一无二的宝座,先是太子成了废人,如今唐王和晋王又争得头破血流。他想置身事外,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面前摆着一道选择题,必须二选一。望着英气勃勃的晋王,戚封侯由衷羡慕道:“年轻真好。”要是自己也能年轻三十年,或许在今天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吧?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要向晋王行礼。晋王抢上两步扶住他道:“老将军何必多礼。”

戚封侯看着晋王搀扶自己的双手道:“殿下,您这么做岂不是要折杀老臣。”

晋王手扶戚封侯重新落座,一语双关道:“不要紧,今日我扶老将军一回,也望他日老将军能扶我一程。”

戚封侯昏花的老眼注视晋王许久,忽然一叹:“怕老臣命薄,活不到那天了。”

晋王洒然一笑:“将军老当益壮,乃军人之楷模。我还想喝您的百岁寿辰酒呢。”

这话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像是许诺更像是提醒。戚封侯在官场里打了一辈子的滚,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他明白,自己今后的命运还有家里大帮儿子孙子的未来,很可能会在此刻写下注解。

与此同时,钱沛和金元法师也在禅房外的小院子里喝茶。禅房已设了结界,他们听不到晋王和戚封侯交谈的内容,就如后者也不到他们的谈话。

“听说过玄机真人么,昨天刚从海外云游修炼归来。”金元法师像是在和钱沛唠家常:“他有一位不为人知的恩主御史中丞郭清。七十多年前,玄机真人还只是个孩子,随家人逃荒来到京城,母亲进了城中一家高官府里做奶妈。不料那高官的儿子贪图玄机真人母亲的美貌,竟将她强行奸污。”

他慢悠悠倒上茶接着说道:“他的母亲不堪凌辱逃回家后悬梁自尽。玄机真人的父亲和两位兄长前去高官府邸评理,结果被当做刁民乱棍打死。那时玄机真人才七岁,流落街头欲告无门。恰巧郭清的祖父大魏御史郭秀路过,将他带回自己家里,问明案情后连夜上折,终于告倒了那位高官。玄机真人又在郭秀家中住了两年,和郭清的父亲郭靖堪称总角之交。”

钱沛眼睛亮了起来,他晓得金元法师绝不仅仅是在给自己讲故事。

“九岁时玄机真人因为资质过人,被来郭府作客的玉清宗前任掌教若水真人彗眼识珠,收为关门弟子。经过几十年的刻苦修炼,玄机真人不负所望赫然成为同辈中最杰出的人才,人人都以为下任掌教非他莫属。”

金元法师徐徐道:“谁知世事无常,若水真人仙逝前却将掌教大位传给了他的大师兄天机真人。因为知徒莫如师,若水真人清楚尽管自己的这个关门弟子才华横溢,但恃才傲物心胸狭窄,或许是对幼年苦难的记忆太过深刻,更养成了睚眦必报的偏激个性。像这样的人,是无法执掌玉清宗的。”

钱沛问道:“所以他就因此忌恨上若水真人,一气之下远走海外?”

“还没有那么快。事实上他最恨的不是若水真人,毕竟两人之间有五十余年的师徒情分在。他最痛恨也最不服的,是自己的大师兄天机真人。”

金元法师叹息道:“这事又和当今圣上有关了。当年他为篡夺大魏江山,刻意笼络本教和玉清宗。那时若水真人已不问世事,门中事务都交自天机、玉机和玄机三大弟子处理。这其中未必没有考察的意思。”

钱沛醒悟道:“我懂了,舜澄清看出玄机真人自负高傲,不好打交道,于是大力拉拢扶持天机真人。毕竟在玄机真人看来,自己做掌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有没有舜澄清的帮助都无所谓,但天机真人就不同了。”

金元法师颔首道:“的确如此。所以天机真人当上玉清宗掌教后,玄机真人便认为这是他和舜澄清合谋搞鬼,欺上瞒下,才害得自己美梦落空。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忍气吞声,把这笔账记在了心里。”

“后来舜澄清夺位成功,对支持他的臣子论功行赏。当时为他出了大力的郭靖却有意无意地被遗漏了,连个伯爵都没得到。玄机真人愈发以为这是舜澄清和天机真人故意针对自己,同时对郭清家愈感歉疚。”

金元法师继续说道:“他隐忍不发,闭关修炼玉清宗第神功‘大地法则’,试图在修为上压过师兄,来日再争短长。然而想要修炼成这门神功谈何容易。玄机真人闭关二十年依然进境有限。于是他决定另辟蹊径,离开云陆远去海外——”

钱沛思索道:“这么说玄机真人已经炼成了大地法则,否则以他那么好胜的性格,绝对不肯灰溜溜地回来。”

“应该是这样。”金元法师悠悠道:“他回来了,却给天机真人出了道难题。”

钱沛想起去年郭清在曾神权的寿宴上上书弹劾,被抓捕入狱的故事,笑道:“曾神权虽然死了,但曾皇后和唐王都在,他们母子对郭清只怕也没好脸色吧。”

金元法师没有言语。钱沛明白了,舅舅他老人家的火候又到了。

等两人在外面喝光了一整壶的茶,晋王终于从禅房里走了出来。

钱沛和他向金元法师告辞,坐进马车下山。晋王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望着车外的景物出神。钱沛忍不住问道:“戚封侯很难对付么。”

“那是只老狐狸,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把他的身家性命全托付到我的手上。”

晋王目光闪烁,说道:“不过也并非全无所获,他刚才问了我三个问题,我也想听听你的答案。首先,父皇和朝廷大臣们为什么要选择我而不是唐王。”

钱沛当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拍马屁机会,不假思索道:“殿下英明神武年轻有为,对人宽厚赏罚分明。只要是长着一双眼睛的人,都会对殿下由衷钦佩。”

晋王似笑非笑望向钱沛道:“裴兄,你也来糊弄我。”

钱沛知道不能装傻了,压低声音道:“殿下的意思是把唐王弄残了还不够?”

晋王点点头,沉声道:“他已经生过三个儿子,不怕后继无人。我们需要个理由,让陛下和大臣们都相信,唐王——不可为君。”

钱沛懂了,晋王是想把他的亲哥哥彻底搞臭,臭到连狗都不愿搭理的田地。

晋王问道:“叶罗是不是藏在你的寓所里,能否通过他找到迦兰。”

钱沛一凛,没想到晋王连这事都知道,看来家中仆人有内鬼。

他想了想道:“我可以试试,不过迦兰未必愿意出面指证唐王……”

晋王打断道:“你让叶罗转告迦兰,我会尽全力保全她的性命。只要她肯指认唐王是残害太子的凶手,夜狼族就能重见天日。”

钱沛相信晋王一定识破了自己收留叶罗的真实用意,所以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晋王又道:“戚封侯问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唐王在宫中有曾皇后,本王有谁?”

钱沛嘴巴动了动,终于口下留德没说您也有云妃娘娘威武无双大杀四方。

晋王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缓缓道:“可恨我上次入宫未能见到王瑾贤,否则有八成的把握将他说服。裴兄,你——”

钱沛苦笑道:“我进宫去找王瑾贤,不管是哄是骗,哪怕绑都要把他绑到你面前。”

晋王拍拍钱沛的大腿,道:“你为我殚精竭虑出生入死,本王无以为报,只求来日能为令尊昭雪尘缘,还裴兄全家一个公道!”

钱沛不由为唐王悲哀,摊上这么一个兄弟,只能说娘家祖上缺了八辈子大德,全报应在了他的头上。他满面感动道:“有殿下这句话,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晋王笑道:“我却希望你能平安无事,继承令尊遗志,襄助本王共创太平盛世。”

钱沛心道:“平安无事是一定的,但要信了你的话,没等到太平盛世,老子就得先去阴曹地府找我爹了。”

晋王道:“最后个问题也是最不好解决的一个——骠骑将军罗松堂!”

钱沛赞同道:“可不是嘛,戚封侯至少能保持中立,白日寒远在天边,唐觉虎山河日下,本朝四大上将里就数罗松堂最难缠。戚老将军的眼光倒不差。”

晋王道:“他虽然没有明言助我臂之力,但肯代我筹谋,已见其心。可惜罗松堂循规蹈矩,没有把柄可抓。他的儿子又在宫中当差,深受父皇赏识。”

钱沛暗骂戚封侯老奸巨猾,不动声色地便在借刀杀人。在军方将领里,能够跟这老爷子分庭抗礼的,也就罗松堂、白日寒等寥寥数人。把这些人拔干净了,他的徒子徒孙便能借机上位,在晋王手底下混个骠骑将军什么的当当。

“没有把柄那就制造把柄,”钱沛发现近墨者黑一点不错,自己在晋王身边待久了,厚黑术也跟着水涨船高,“一棍子把罗松堂打闷,让他夹着尾巴下台。”

晋王“啪”地晃开折扇,皱眉道:“戚封侯拐弯抹角,也是这个意思。但真要将里通外国勾结番邦的罪名加到罗松堂父子身上,本王委实下不了这个狠心。”

搞到罗刹人头上去了?钱沛深感这些人的想象力要是放在另外那个世界里,准能个个成为广告界的天才精英。

“裴兄,你还记得唐胤伯的儿子唐朝升么。”晋王却不打算放过他,“这人已经从云中兵院学成回京,现在罗步思的手下出任御林军官。平时仰仗唐觉虎的势力胡作非为结怨不少。我希望你能担当起绣衣使监察的重任,为民伸冤惩恶扬善。”

不用问,此时此刻钱沛在晋王心目里,就是狗头军师外加金牌打手的合成产品。如果在这合成产品上还需要添加一些衍生功能,那就是——替罪羊。他敢确定,戚封侯对晋王谈及的远不止这三件事。只不过晋王要用到自己,才对他说了这些。或许戚老爷子在指点完毕后,还会语重心长地加句:“殿下呀,您身边那个叫钱沛的后生很能干活,等办完了这些事,就让他好好歇着吧。”

玩我?老子还想连你真妈你假爸一块玩呢。钱沛笑了笑,有了主意。

两人回到京城里,钱沛才明自晋王为什么把抓捕唐朝升为民伸冤这样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托给自己——昨天晚上京里出了大事,绣衣使总管卫铮就在自己家里,被刑部的人带走,押入天牢候审。

原来这家伙平时除了上班喝茶之外,为了发家致富还带着几个亲信小弟一起干点副业。官员经商虽然不光彩,但也是司空见惯的事,譬如莫大可将军的吟风雅苑就开得风生水起。可卫铮干的副业有点特别——绑架。说起来他这人真的不错,绑的都是在京的富商,从来不找穷人的麻烦。而且信誉卓著,只要付钱立刻放人,绝不撕票。无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回终于阴沟里翻船,被御史告了黑状,惹得老皇帝勃然大怒,直接就让甑英明把他请进天牢里喝茶了。

手下最重要的干将之一被唐王摆平,晋王还能心平气和地陪着戚封侯喝茶,不能说涵养不到家。接着他又若无其事地前往公主府密会尧灵仙,钱沛很想偷听壁角来着的,可惜他有更要紧的事。

通过尧灵仙,他找到了老熟人红盟永安分舵的舵主楚宏图,劈头盖脸就问道:“楚兄,你恨不恨大楚的狗官?”

别看如今楚魏议和,但在这一点上楚宏图还真不含糊,瞪眼道:“废话!”

钱沛深有同感无限沧桑地点头道:“我也恨,尤其恨那些帮着狗皇帝做事的大官。”

楚宏图郁闷道:“要不是叔叔和公主殿下三令五申不准惹事,我早就杀上几个狗官出口恶气了!”

钱沛把他拉到边低声道:“杀是不行的,痛揍一顿却无伤大碍。不过揍些小虾米既没意思又显不出楚兄的英雄豪气,不如逮个大官揍揍?”

楚宏图大喜道:“老弟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可京城大官那么多,揍谁呢?”

钱沛沉吟须臾,说道:“你看御史中丞郭清怎么样,他当年做刑部员外郎的时候,可没少为难咱们红盟的兄弟。”

楚宏图听要揍的是个一品大员,顿时来劲儿了,迫不及待道:“啥时动手?”

钱沛道:“这两天我会设法打听清楚他的行踪,然后通知你。但咱们商量的事,绝不能告诉楚盟主,更不能对长公主殿下说起。”

楚宏图深以为然道:“对,要是说了他们准定不让,这事就黄了。”

“还有,毕竟明面上大楚和大魏已经谈和了。咱们明火执仗地去揍郭清,总有些不地道。所以得找个替死鬼,把这事兜下来……”

钱沛在楚宏图耳边低语了几句,最后拍拍他肩膀道:“记住,要保密。”

楚宏图拍胸脯道:“没问题,打死我也不会说,就等你把郭清的消息递来了。”

钱沛满意地离开公主府,看看天色已经错过红袖营七仙女向自己报到的时间了。

他来到了马婆婆胭脂店,似乎听说了老大被抓的消息,店里的伙计没精打采。

钱沛装模作样转悠了圈,问道:“掌柜的,南洋一品玉女香有没有到货。”

掌柜抬头看着钱沛,闷声闷气道:“您来得正巧,咱们店里刚进了一批新货。”

钱沛取出卫铮给他的一张十两银票,说道:“我要买五钱玉女香。”

掌柜瞅瞅店里稀稀拉拉的客人,说道:“请公子跟我到后堂取货。”

钱沛跟着他来到后堂。掌柜将门掩上,躬身施礼道:“小人尹长发拜见大人。”

钱沛等他起身,吩咐道:“两件事,立刻办。派人通知苗秋月她们即刻将唐朝升秘密抓捕进诏狱,不准走漏丝毫风声,另外调出总署和关中郡、水安府中有关唐朝升不法行为的所有存档,明天一早我要看到。”

尹长发恭声领命,也不问为什么,说道:“我给大人包些玉女香带走。”

钱沛坐下等他,心中突然涌起丝若有若无的警兆。他不假思索地往前扑倒。

“嗤”一声轻微的破空响动,一柄食指长的飞刀从后方激射而至,划破钱沛的衣衫,钉在椅子上。“矸!”整张椅子应声爆裂,化作一团粉末。

钱沛心头警兆愈发明显,顾不得姿势难看,在地上顺势翻滚躲向墙角。

“叮!”第二柄飞刀仅差毫厘,贴着他的左肋射进地砖,轰然炸出一个大坑。

钱沛被气浪推到墙角,施展幽冥直觉搜索刺客踪迹。吊诡的是,幽冥直觉失灵了!

他全神戒备缓缓站起身,回忆两柄飞刀的飞行轨迹,却惊讶地意识到:这刀无迹可寻!它们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根本没有在屋子里留下丝毫的飞行痕迹。

“神出鬼没——老李飞刀!”杀手榜排名第三,有山中老人斩断天“右臂”之称的李折花来了。李折花这人很可怕,据说他杀人从不露面,除了斩断天甚至没有任何人曾经见到过他的真实模样。

但更为可怕还是他手中的八把飞刀。这些刀都是用一种来自海外,名叫“绝影兽”的洪荒魔物筋骨锻铸而成。射出时在李折花“鬼斧神功”的催动下,刀身不仅会变得无影无踪,而且可以吞噬空气,不发出一点风声,甚而避过神息搜索。

换而言之,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却足以要你命的绝代凶器。假如钱沛没有在老鬼的非人折磨下,炼就成对来临危险近乎本能的预知能力,此刻早已成为了一具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尸体。

“大人。”尹长发取了一品玉女香回来,听到屋里的动静推门叫道。

“出去,关掉店铺不准任何人进来。”钱沛要将所有不确定的干扰因素降到最低。

“嗤”李折花的第三柄飞刀趁机出手,还是看不见一点刀光。

赌了!钱沛拔出天下刀挡住咽喉。“叮!”飞刀撞击在刀身上显现出真形,激起一串刺眼火花翻飞而出。

这时候直觉已经成为钱沛唯一可以用来对抗李折花的资本。但直觉无法告诉他,刺客隐藏在哪里,下一刀又将在何时射出。

但被动挨打从来不是钱沛的选择,他放出风灵奴和尸灵,先在屋中搜索。

没有反应,放出去的风灵奴和尸灵把后堂的每一寸地方都搜索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如此说来,李折花是在屋外某个地方了。

心念未已,钱沛猛然挥刀斩出。“叮。”第四柄飞刀被刀刃磕飞。

奇怪的是钱沛心头的警兆并未因此解除,反而变得异常强烈。

不好!他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身形直挺挺往后仰倒。“噗!”血光迸现,第五柄飞刀在前一柄的掩护下接踵而至,扎入钱沛的左肩,距离心脏不到两寸。一股冷冽的刀气摧枯拉朽攻入经脉,血液在瞬间像是冰封了一样。钱沛低哼声,猛地纵身而起,如同上足发条的弹簧一样射向上方的房梁。

笨蛋,门窗墙壁都没有被飞刀打穿的痕迹,你说李折花会藏在哪儿?

钱沛强忍左半身不遂,挥刀斩向房梁与墙壁的夹角。刀至中途,他蓦然转向,拧腰纵刀斜削。可仍旧慢了半拍,第六柄飞刀射中了他的右腿。

直觉出错了,或者说自己上了李折花的当,这家伙并未藏在房梁上。

钱沛翻身落地,像头负伤的猎豹,手拄宝刀单膝跪地,双目中闪动着紫芒。由于没有接到主人的进一步指令,风灵奴和尸灵都停了下来,安静地伫立原地。

“滴答、滴答!”伤口的鲜血汩汩流出,钱沛在死寂中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声。

还有两柄飞刀插在李折花的腰间,其中任何一把都有可能在下一刻要了他的命。怎么办?逃?钱沛首先否定了这最愚蠢不过的想法。没等冲出屋子,自己的背上就会多了一把飞刀。那就唯有战,让李折花懂得惹了老子绝没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