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中书雷厉风行一呼百应,第二天就有两份出自不同朝臣之手的奏折递进宫中,虽然说老皇帝病得很重,但奏折还是坚持看的,尤其是重要奏折。

奇怪的是,他看过奏折后既没有龙颜大怒,也没有欣然同意,而是来个留中不发。

这是什么意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这墙加宽加厚加锁,消息依旧很快传了出来。

于是朝臣们开始串门开会,许多人都为被旁人抢走了拥立首功而懊恼不已。

既然首功没抢到,那次功、次次功还是要的,倒不一定是为了能在唐王面前多捞一点儿资本,怕就怕假如自己不参加行动,这位二皇子异日登基做了皇帝,从御书房里调出这些奏折来一一对照过后,自己就得像某某人那样去干打扫房间的活了。

于是到了第三天,来自四面八方的奏折如同雪片一样飞入宫中,迭起来足足有两尺多高,它们的内容像是某会议记要模板,俱都为国家为黎民慷慨陈词,不惜冒死进谏,恳求陛下改立太子以固国本。

当然,另类的奏章不是没有,至少有两份,分别弹劾卫将军唐觉虎和刑部尚书甄英明,这两份特立独行的奏折命运很不好,只在皇宫里转了一圈,就被转发到大楚丞相蔡崇洲和大理寺卿何家欢的手里。

毕竟皇上病重,有些事能让臣下们分担就分担一点吧。

两位高层人士一碰头,立刻得出一致结论:诬告,这绝对是诬告。

鉴于这两个诬告嫌疑犯的品衔高低和案情轻重,两位大人很快就决定秉公执法,依照章程把诬告案转交刑部审议。

就这样素来清廉耿直,忠诚可嘉的刑部尚书甄英明甄大人还回避了该案,由刑部侍郎代为主审,当天夜里刑部差役出动,把那两个是非不分胆大包天的家伙揪进了天牢。

同一天晚上,明玉坊总号宾客盈门,钱沛正式出任大掌柜。

还是同一天晚上,绣衣使总管卫铮、金吾将军莫大可、羽林将军公孙哲、镇国将军耿铁丹被秘密召入宫中,两个时辰后方始离去。

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忠臣良将们发现自己举荐唐王殿下的奏折如石沉大海,得不到预想中的响应,这充分说明意愿表达还不够强烈,于是大家纷纷发扬锲而不舍的精神,在昏黄幽暗的灯光下剖肝沥胆奋笔疾书。

他们唯恐自己的分量还太轻,又想到了同窗、同年、同乡,还有同窗同年同乡家里的七大姨八大姑们,最后连外地的官员们也一起被动员起来,向皇帝进谏。

也许觉得这么下去纸张浪费实在太严重了,身居宫中的皇帝陛下终于发了一句话:从即日起,类似奏折一律不再呈入宫中,全部交由御史中丞郭清登记在册。

自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写奏折皇帝可以不看,但说话总要听吧,翌日清晨,虽然没有早朝,但两百余名在京官员在各部门尚书和卫将军唐觉虎的带领下,来到皇宫东面的朝阳门外金水桥边,齐刷刷跪满一地。

开国三十余年,太监们总算开了眼界,头一回见到如此盛况,这些朝廷高官大员们身着朝服,不言不语,手托各自的奏折,有组织有纪律的扎根在皇城脚下,大有皇帝不出面那就跪死的玩命架势。

大家都是忠臣,自然不能让他们寒心,中午时分眼见宫里毫无动静,唐王殿下在蔡丞相的陪同下来到朝阳门前,当众作揖恳求群臣散去,莫要陷自己于不孝不忠。

唐王发表的一番抚慰之词,就像吹响了冲锋号,群臣们非但不听劝告,反而跪得更加坚决。

唐王是个有情义的人,他甚至热泪盈眶的亲手为唐老将军按摩跪得发肿的膝盖,众人见状铭感肺腑,立志抵死不退,也不知从谁开始,一人哭众人皆哭,一时哭声震天。

老皇帝终于被哭声震动,旨意也随之到来,召唐王和蔡丞相入宫,命群臣即刻散去,可有哪个傻瓜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撤退?

不知是哪个聪明人想出好主意,命人回家取来被褥糕点,提前为宿营做好充足准备,大伙儿见贤思齐,竞相效仿,有那心思细腻的人连蚊帐都一块带来了。

忙碌停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而东风没来,台风先到了,唐王和蔡崇洲面无人色的走出皇宫,众人涌上前去询问情况。

唐王和蔡崇洲摇摇头,一言不发,陪同两人出来的掌印太监王瑾贤用他独有的公鸭嗓子嘹亮唱诺道:“圣旨到——”

于是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大臣们顾不得膝盖红肿痛麻,又直挺挺重新跪下,聆听皇帝的旨意。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臣工闹事让皇帝很生气,三品以下官员每人杖责二十;三品以上大员罚俸一年,如果还有胆敢在宫外闹事者,流放三千里。

接着如狼似虎的御林军立刻摩拳擦掌冲了上来,他们两个对一个,不由分说把三品以下的官员拖了出去,留下那些丢了一年年薪的高官发抖,银子都是小问题,屁股和脑袋才是关键。

说到底皇位是老禹家的,小命才是自个儿的,集体活动要参加,可真要去徒步三千里,陪那个倒霉蛋陈丹青抓蚊子当下酒菜可不成。

要不是这份圣旨的适时提醒,他们差点忘记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流传千古的至理名言,总有它存在的道理和理由。

皇上只是生病,可老虎的本质不会改变,老虎想吃人,自己干什么要主动举手?

只有活着才能做忠臣,死了的叫冤魂。

当下二十多位三品以上大员,怀着满腔白日不照吾精诚的悲愤,从地上爬起来。

但没有关系,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皇帝老了总是要死,这皇位不交给儿子交给谁?大儿子成了废柴,小儿子在千里之外的北疆喂蚊子,最大的可能只集中在一个儿子身上,那还犹豫什么?

在短暂的失落之后,对局势做过分析的群臣们又重新振奋起精神,准备投入下一次战斗。

然而有一个人的心情不仅不振奋,简直就是颓丧。唐王殿下是仅有两个亲眼见到国泰帝发怒之人的其中一个,他知道这份圣旨与其说是脱了群臣的裤子集体打屁股,还不如说是打自己的耳光并记严重警告一次。

他不敢为受罚的党羽求情,更不想面对一双双疑惑的眼神,在交代了几句场面话后,埋着头忐忑不安的匆匆离去。

回到王府后,他郁闷难解,府里却来了一位客人。

唐王原本没有心情见客,可当他听说这位客人来自燕云郡,立即改变了主意。

结果那位客人见到唐王的第一句话是:“殿下,在宫中陛下对您说了什么?”

唐王双目无神道:“父皇说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改立太子,至于身后事……届时自有安排。”

“如此说来。”客人轻轻一笑,“殿下,您上晋王的当了。”

唐王愣了愣道:“何以见得,他如今远在宝安府,距此千里之遥。”

客人嘿嘿低笑,回答道:“路虽远,但只需一个授意,京城里自然就有人设下陷阱,造成殿下今日之被动局势。”

唐王多少明白了,勃然大怒道:“是谁在背地里使坏,我杀了他!”

客人悠然道:“其他人皆不足畏,但有一个人,也只有唐王殿下您亲自出马才能解决,因为这人的身分特殊,朝野上下谁也不敢冒犯了她。”

唐王诧异道:“你说的是……”

客人微微颔首,回答道:“正是。据我所知,将晋王的指令带回京师的那个人如今就在明玉坊里担当总号大掌柜,您这边的人谁敢动她?”

唐王不说话了,慢慢眯起一双眼睛,从眼缝里迸射出阴冷的光缕。

第二天风和日丽,皇宫内外显得格外清静,有鉴于近两百位朝臣都撅着屁股在家养伤,汹涌澎湃的立储之争看似消停了下来。

这些天钱沛过得特别悠闲。人家唱戏,他就站在一旁看戏,每天早晨他先到明玉坊总号露露脸,聊聊天,下午就不见了人影,到了晚上,各式各样的饭局便接踵而至,至于饭后的余兴节目,就看他兴致如何了。

昨天他从灵颐坊取回了尸灵,顺带着又去了一次天兵坊,拿回了改造后的赤龙神枪。经过天兵坊最著名的五位大师连手锻铸,赤龙枪被熔入了大量紫稀金和雪玛瑙,并在枪身上加持了三座灵符法阵,如今这柄枪的威力几乎不亚于天下刀。

一切皆好,稍微不太顺心的事大概就是钱沛一直没能见着太元圣母,也就无法送出晋王的最后一封密函,据说这老尼姑正在闭关修炼什么“普渡慈航大法”,假如她再不露面,头一个要被普渡的怕就是晋王了。

至于智藏教的头号人物,当朝国师圣元上人,比他师妹太元圣母还要牛,在大须弥山万佛洞隐居参禅已近三十年,上次在公众面前出现,还是国泰帝的登基大典上,因此目前智藏教的教务基本是由“三元”中的金元法师执掌。

钱沛打算今天下午就去大须弥山碰碰这老和尚。

智藏教的影响力远不止于佛门,其门下直系僧俗弟子过万,善男信女更是如同恒河之沙,朝中既有笃信佛教的文官,更有许多智藏教俗家弟子出身的武将,比如平逆将军黄柏涛、镇南将军费德乐等人,都是从大须弥山里走出来的。

假如能得到智藏教进一步明确的支持,对皇储争夺无疑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钱沛同时暗中通过莫大可和卫铮等人,不断收集有关朝局的情报,尤其是宫中的动向,他把通过各种管道得的情报搜集起来,一份抄给舜煜颐,由她利用明玉坊的通讯网络以最快速度发给晋王,另一份则交给了尧灵仙。

当然,在所有的情报中钱沛最关心的还是老皇帝的情况,可惜无论是绣衣使总署,还是尧灵仙掌握的太监宫女网民,都难以获得真正有价值的情报,倒是莫大可上次进紫禁城觐见回来后又升了官,换上了从二品的官服,仍旧掌管京师金吾卫。

那老皇帝究竟有没有下旨召回晋王呢?来自中书令叶慧山的回答是不知道。钱沛有点犯嘀咕,但眼下他却没工夫去多想这些,因为几十位娇美动人的京城名媛正在挑选各人喜爱的秋赏大会试戴珠宝。

这任务是钱沛主动申请来的,但他没有想到在试戴现场自己会遇见一个熟人。

其实钱沛早该想到的,作为舜煜颐的好姐妹,曾蕴韶没有不来捧场的道理。

她穿了一身素白长裙,是所有人中表现的最沉默的一个,假如不是亲眼所见,旁人很难想象,一年前她还曾经是个欢笑嬉闹,无忧无虑(无法无天)的小女孩。

除了舜煜颐,几乎没有几个同伴愿意和她说话,可即使面对舜煜颐,她也极少开口,并且未曾露出过一丝笑容。

这时舜煜颐悄然走到钱沛身边,低声道:“刚才唐王派人送来请柬,邀请你和我今晚到他的王府赴宴——他新得的儿子过百日。”

钱沛皱了皱眉道:“这家伙刚刚被老皇帝骂个灰头土脸,还有心思办百日宴?”

舜煜颐分析道:“也许他是想借此安抚手下,提振士气。”

“煜颐姐。”曾蕴韶走了过来,轻轻道:“东西我已经挑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舜煜颐深深望了曾蕴韶一眼,颔首道:“我送你出去。”

曾蕴韶摇头婉拒道:“不用,罗……将军就在外面,他会送我回家。”

钱沛知道,那位罗将军便是兵部尚书罗松堂的儿子,玄机营统领罗步思。

他目送曾蕴韶离去的背影,问道:“秋赏大会快到了,总号里人手捉襟见肘,你能不能请这丫头过来帮帮忙?”

见舜煜颐微含讶异地看向自己,钱沛淡淡道:“我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个死人……可是,也许我们能为她做点什么。”

钱沛从后门离开明玉坊总号后,骑马出城前往大须弥山。

大须弥山位于永安城西南面四十里,山势雄伟景色宜人,有关中第一山的美誉。

经过智藏教三百多年的经营,现有四峰八洞九庵十八寺三十六景,山中僧侣将近五千,加上在此修行的俗家弟子人数过万。

钱沛径直来到鱼龙峰筑波寺的山门外,向知客僧递上拜帖,过了一炷香工夫,知客僧出来道:“金元法师有请,钱施主请随小僧进寺。”

钱沛把乌云盖雪留在山门前,随知客僧进了筑波寺来到一栋禅房外。

钱沛环顾禅房前的小院落,野草荆棘遍地生长,院墙也有多处破损开裂,像是多年没人打理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智藏教第三号实权人物的居所。

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老和尚弓背弯腰在烧火烹茶,空气里到处弥漫刺鼻的黑烟。

知客僧恭恭敬敬对着老僧的背影合十行礼,“法师,钱施主到了。”

老僧慢吞吞转过身,眯缝起发黄的双目打量钱沛。

他瘦骨嶙峋,肌肤像风干的橘子皮,咧嘴一笑道:“施主稍坐,水马上就好。”

金元法师就这副德性?钱沛笑笑的在脏兮兮的板凳上坐下,“法师请自便。”

拎着壶,金元法师替钱沛斟上茶,门牙漏风道:“这煮茶啊,最讲究火候,火候不到,再香的茶也不出味。”

钱沛问道:“那依法师之见,现在的这杯茶火候是不是刚刚好呢?”

金元法师放下壶,淡淡一笑道:“冷暖自知,何必问人?”

钱沛笑道:“我不懂禅机,也不懂喝茶。只听说戚将军和您是茶友?”

金元法师漫不经意道:“老衲请施主喝茶,然则施主不也是老衲的茶友么?”

“法师请我喝茶,是看在晋王殿下的面上。”钱沛摇摇头,“戚将军请法师喝茶,却是因为六十年前您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

金元法师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只是静静看着钱沛不说话。

然而钱沛明确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笼罩全身直映灵台,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只要说错一句话,下半辈子就要留在筑波寺里当和尚了。

“法师一定奇怪,这事只有您和戚将军本人知情,我是如何得知。”

他端起茶杯,不动声色的抵御着金元法师“如来慧眼”的侵袭,“事实上,我还听说法师年轻时曾在北疆当过三年军官,那时您的俗家名字叫……钱、丰、羽。”

“你是说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金元法师眨巴眨巴眼睛,却发现钱沛也在眨眼。

“不仅五百年前是一家,现在也还是一家。”钱沛一字字道:“因为家母姓钱。”

金元法师慢慢饮了口茶,突然问道:“你拜帖上写的姓名叫钱沛?”

钱沛点点头。金元法师蓦然探出左手,容不得钱沛有丝毫反应的时间,已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即指甲划破肌肤,流出一丝鲜血。

钱沛忍疼道:“我出生后的第三天晚上,有位高僧来见家母,他送来一颗炼化的迦楼罗心,叮嘱家母分七天喂我服食。”

“她是老衲惟一的妹妹。”金元法师松开钱沛的手腕,“……还有谁活了下来?”

“没有了,我在断龙岗找到了全家人的遗骸,一共三百八十七具。除了我和爹爹,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夫以外,全都在那儿了。我起出骸骨,连夜送回老家,把他们埋在了家父的坟冢旁,不敢立碑,只能偷偷在坟堆上做个记号,娘亲在里面,姐姐也在里面了……”

金元法师摆摆手,低声道:“裴府出事的时候,老纳在海外云游,回到京城获悉噩耗时,已万事皆休。直到去年曾神权被刺杀,我才晓得你幸免于难……关于老衲的事,都是你母亲生前告诉你的?”

钱沛点点头,说道:“她只告诉过我一个人,连爹爹都不晓得您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出事后我曾求娘亲找你,娘亲没有答应,她说不能坏了您五十年的清修,后来我才明白她是不愿连累到您。”

“善哉,善哉——”金元法师合起双目,久久未发一言。

“法师,有人说人走茶凉,还有人说出家即无家,不知然否?”钱沛询问道。

金元法师默默无语,从脖子上缓缓摘下佛珠,又脱下僧帽僧衣,丢入炉火里。

钱沛看着炉火烧化衣帽,佛珠在火焰里劈里啪啦的爆裂跳跃,徐徐道:“当初禹澄清下令白日寒率领蒙面杀手在宝安城外灭门,曾神权和玉清宗也参与了此事,我这次回京只做一件事……算帐!”

金元法师平静道:“老衲明白了。你想见戚封侯对吧?不妨多等两天再说。”

钱沛怔了怔,金元法师唇角逸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火候未到,孩子。”

钱沛若有所悟,站起身向金元法师深深一拜,“打扰法师修行了。”

金元法师低头倒茶,淡然道:“去吧,老衲还想再喝几杯茶。”

钱沛告辞下山,虽然金元法师只答应帮他约见大将军戚封侯,但钱沛明白在僧衣丢入炉火的一刻,法师已经有了决定。

这是他苦心隐藏了整整十年的一张底牌。

毁家灭门的时候没用,刺杀曾神权的时候没用,如今终于是时候了,尽管唐王暂时受挫,但钱沛相信老皇帝绝不会把帝位传给晋王,因此对于晋王而言,篡权夺位势在必行,只等他回到京师,就是决战的开始。

老皇帝、玉清宗、白日寒,每一个自己的仇敌刚好都是晋王夺位道路上的障碍,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钱沛匆匆回城后沐浴更衣,又到明玉坊总号和舜煜颐会合,两人启程同往唐王府。

唐王超凡的心理抗击打能力着实超出钱沛的预料之外。昨天在朝阳门外还像个霜打的茄子,今晚在儿子的百日宴上又变得容光焕发,谈笑风生。

舜煜颐作为女宾,被请入了内宅,钱沛独自坐在前厅的酒桌旁,身边挨着的全是山羊胡子,花白摇头晃脑的老学究。

他放眼望去,丞相蔡崇洲、中书令叶慧山、骠骑将军罗松堂等等高官名将悉数到场,只少了抱病不出的大将军戚封侯和御史中丞郭清。

倒是三品以下的官员来得少了点,也不能怨这些人不捧唐王殿下的场,实在是屁股不帮忙,在家待着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些朝廷大员们为了保唐保晋在台下各出妙招狠招,斗个你死我活,可在酒宴上却谈笑风声,亲密无比,他们的才艺表演不靠任何人传授,当这些曾经满腹经纶的青年才俊们在官场上经历过生死浮沉,体味过富贵权力后,就会顺便修习到阴险、权谋、狡诈。

这一切只为一件事,平平安安打工,活着干到退休。

钱沛百无聊赖,又不能找莫大可和卫铮等人拼酒,只好干坐那儿喝闷酒。

忽然他望着满厅的贵宾,想到一个被忽略了的问题——邀请这么多日理万机的王公重臣,还要在同一个晚上来赴宴,怎么可能直到今天早上才发请柬?

这只能说明,自己和舜煜颐所收到的请柬是临时添加的,但唐王为什么要临时添加邀请人员?

钱沛心底泛起一缕不祥的预感,却不知该如何联系上已进入内宅的舜煜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