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厚有皮厚的好处,至少挨打的时候不会觉着太疼。在遇见裴潜以前,史书德一直以为自己的皮已经够厚够硬。可是等到六十大板打完,他才发现自己除了能够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外,连呻吟的力气都失去了。

裴潜倒是精神头上来了。趁着史书德捱板子的工夫,他命人落笔如飞将口供写好,拿在手里慢慢踱步来到这倒霉蛋跟前。

裴潜蹲下身子,一脸的无奈和困惑,说道:“史爷何苦呢?本官就弄不懂了,我只不过问问你,咱们要是一块儿到城外的丽瑙泊,去画舫里找姑娘的时候,你是喜欢上二楼呢,还是想留在楼下喝花酒?你不说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殴打本官?”

史书德气得直吐血,裴潜笑笑把供词端端正正摆放在地上,说道:“画押吧。”

史书德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压根看不清楚裴潜在自己面前摆放的这叠纸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只好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什么?”

“你的供词,还有服罪状。”裴潜回答道:“没法子,事情闹成这样,本官也得有个交待啊。你将就着画个押,我也好立刻放人。咱们皆大欢喜,你说好不好?”

好个屁,老子的屁股都开花了!史书德真要吐血了,可刚刚尝过裴潜这混世魔王的厉害,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屁股上再捱六十大板会是什么光景,粗喘着道:“我看不清上面写的字。”

裴潜脾气极好,笑吟吟道:“那我就念给你听听吧。无非是你承认自己纵容家奴以暴力方式对抗官府执法,并打伤绣衣使两人……嗯,还有就是今天咆哮公堂辱骂朝廷,对本官的好言相劝置若罔闻反动以老拳。”

“对了,至于你搬出令妹仗势欺人,妄图逃避律法严惩这一条,我也没漏写。”裴潜看到史书德的脸已涨成猪肝色,语气愈加柔和了。

“接下来可都是本官在为你说好话开脱了:草民在段大人苦口婆心谆谆教诲之下,深受感动幡然醒悟。故自愿领受六十大板,并向每位伤者赔偿白银三千两。最后为表歉意,特向绣衣使衙门捐赠白银一万两以解办差经费短缺之急。”

“哇——”史书德浑身发抖,一口血终于**气回肠地喷了出来。

裴潜故作惊讶道:“史爷,咱们只是想你赔点儿药费,你又何必大口往外吐血呢?”

一万六千两白银,这不是大出血又是什么?史书德咬牙切齿道:“我不……”

“你觉得这样还过意不去?”裴潜截断史书德的话头,肃然起敬道:“史爷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着实可敬可佩。”低下头,用商量的口吻道:“那就再加六十板?”

史书德全身哆嗦,终于意识到遇见了比自己还狠还横的恶霸了。偏生这恶霸还披着从四品的官皮,心中又恨又怕说不出话来。

“还是算了吧,如此本官已足感盛情了。”裴潜握住史书德的手,掰开手指将他的大么哥蘸上朱泥往供词一按,微笑道:“知道史爷力不从心,我就再帮你一下。你瞧,我这人还是很不错的,从来都是乐于助人。”

他站起身来,吩咐道:“刁主事,你亲自用马车欢送史爷回府,再让牢里的几位大哥把供词写好,也一并释放。还有,那一万六千两的银票别忘了带回来。”

刁成义对裴潜佩服得五体投地,彻底领教了这位新任顶头上司的厉害,连忙躬身应道:“是,卑职一定会把银票带回来。无论怎么说,这也是史爷对咱们绣衣使衙门的一片关爱之情啊。”

“哇——”史书德再吐一口鲜血,昏死在了绣衣使衙门的大堂上。

就这样裴潜在走马上任的第二天,就成功地为绣衣使衙门拉来了一万六千两的捐赠。等刁成义办完事领回银票已近傍晚。他把银票往裴潜面前的桌案上一递,问道:“大人,这笔银子里有六千两是受伤兄弟的药费,要不要入账?”

裴潜皱皱眉道:“这是开明绅士体恤绣衣使衙门办差辛苦,经费不足才诚心敬献的捐款,你都上账了让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不由分说随手捡了张五千两的银票往怀里一揣,起身道:“都分了,受伤的多分点儿,打板子的给双份。”

刁成义大喜过望,收起银票低声道:“大人高明!尤其是让史书德写下那份供状,咱们就不怕晋王府的人来找麻烦了。”

裴潜心下一记冷笑道:“老子不怕他来找麻烦,就怕他不来!”想想也是,昨晚自己都当着晋王的面骂娘了——更准确的说是娘的娘,还怕痛揍一顿他的小舅子?

他换了便装上马离开衙门,按照和铁瘸子的约定前往神兵坊领取用稀金打造的逍遥神针。路上裴潜渐渐从适才的兴奋中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只不过仰仗官威欺负了一把晋王小妾的恶霸兄长,实在算不得什么。软柿子捏起来虽然舒服,可终究没什么光彩可言,说到底也只是把对晋王的气,撒在了史书德身上而已。

可他为什么要对晋王生气?人家昨晚还救过自己一命。裴潜自问,他从来都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儿,但也不至于干出恩将仇报的事。但这回是个例外,原因还是出在了菡叶的头上。

想到菡叶昨晚的冷漠态度,裴潜把头一低,骂道:“笨蛋,人家是王爷是皇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晋王掰腕子?”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路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都在谈论着什么。裴潜收拾心绪留神一听,居然说的就是今天中午他暴揍史书德的事儿。

裴潜惊讶地发现,自己在这些老百姓的口中,竟然成了一位不畏强权、惩恶扬善的青天大老爷。而且还有不少人商量着明早就去绣衣使衙门递状纸,求段青天为民做主,就像严惩史书德那样昭雪冤情,惩治土豪劣绅。

裴潜听了直想发笑,可渐渐地他笑不出了。在那些老百姓的眼睛里,他看到的分明是希望与崇敬,如同农民面对着久旱的土地终于望见了一丝雨云。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又觉得真正可笑的人,其实应该是自己。

来到石狮子老街上,裴潜远远就看见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朝着铺子里指指点点好似在议论什么。他心中好奇下了大黑马挤进人群。

就见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绣衣使在铺子前耀武扬威,把小杜踹在地上,又摁住铁瘸子暴打,正要查封神兵坊。裴潜不假思索地喝道:“住手!”

那些绣衣使的官阶不大,都没见过裴潜。看到一个身穿便服的年轻人竟对着官差吆五喝六指手画脚,不由尽皆大怒。一个身穿二等绣衣使官服的中年男子冲到裴潜跟前,手指几乎是戳在他的鼻梁骨上,呵斥道:“小子,这没你什么事,快滚!”

裴潜不动声色,抬手扼住中年男子的手腕往外侧猛拧,沉声道:“你是谁的属下?”

那中年男子身子不由自主地弯下,疼得满头冒汗,大叫道:“快来人!”

几个绣衣使拔出刀剑一拥而上,裴潜左手马鞭一甩,把他们抽翻在地,冷冷道:“说,谁让你们到这儿来捣乱的?”

中年男子挣扎道:“这铺子的老板曾替山中贼打造兵器,我们奉命查抄。你是什么东西,敢抗拒绣衣使衙门执法,不怕杀头吗……哎呦、哎呦——”

裴潜甩开中年男子,阔步上前一脚踹飞摁住铁瘸子的两名绣衣使,这才亮出腰牌道:“我是什么东西——老子就是绣衣使副主办段悯,你们的顶头上司!”看到铁瘸子和小杜被打得满面是血,更感气不打一处来,马鞭纵横飞舞向雨点一样抽落在这干正响应绣衣使衙门号召,快干苦干三十天,定还人间太平天的部下身上。

那些绣衣使瞧见裴潜手上的腰牌,顿时醒悟到自己捅了马蜂窝了,急忙忙躬身施礼道:“大人恕罪,我等有眼不知泰山,冒犯大人虎威,真是罪该万死!”

裴潜看他们求饶时的窝囊样,更是恼火道:“你们刚才不是一个比一个横吗?不是要把老子的脑袋砍了当球踢吗?”

二十余个绣衣使噤若寒蝉,有腿发软的已当街跪下,只恨适才没认出裴潜。

裴潜怒气稍消,扶起小杜道:“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去看郎中?”

小杜吐了两口血沫,道:“我没事儿。段大人,别轻饶了这帮龟孙子!”

裴潜点点头,问道:“刚才是哪几个动手揍你和铁老板的,记得不?”

“当然记得。”小杜目喷怒火,用手指道:“他、他、他……还有这胖子!”

裴潜把马鞭递给小杜道:“去,他们怎么打你们的,原样奉还。有谁敢躲,老子今晚就把他投进黑牢,先饿他三天!”

小杜精神大振,接过马鞭道:“段大人,你是好人!”冲上前去劈头盖脸,将方才所受的鞭挞与欺凌全数奉还给这群绣衣使。

裴潜却是哭笑不得——好人,自己算哪门子的好人?好人都要早死,不是被害死就是给气死。真正能够活得长的,全都是坏人恶人。

忽然,他发现铺子周围的大街上跪满了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怀抱婴儿的妇人,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有文质彬彬的书生……他们用崇敬感动的眼神望着他,齐齐高呼道:“段青天——”

裴潜傻眼了。他长这么大做梦都没梦到过,会有上百人当街向自己跪下。

可自己算什么“青天”?不过是比这群如狼似虎的干吏更凶更狠的恶棍罢了。

他摇摇头,走到已惊呆在那儿的小杜跟前,从他手里拿回马鞭,指着二十多个不争气的下属道:“老子让你们去查案办差,你们却来欺负这些奉公守法的寻常百姓。丢你娘的,这算什么本事?有种就给我去查那些有钱有势有后台的大户人家,查他们个鸡飞狗跳、倾家**产,天塌下来老子替你们顶着!听懂了没?”

“听懂了——”早听说过段大人是位吃大户拿大户,吃完拿完自个儿做大户的主儿,这会儿终于亲眼见识到了。众绣衣使战战兢兢,垂首应道。

“大声点!”裴潜喝道:“是老子耳朵不好使,还是你们没吃饱饭?”

“听懂了!”二十多个绣衣使高声应道,居然颇有些千军万马的声势。

裴潜这才满意地颔首,对着那个官阶最高的二等绣衣使道:“回头到衙门里支取一千两纹银,赔给铁老板。”

那二等绣衣使连声应是,率着一众手下灰溜溜地去远。裴潜携着铁瘸子和小杜往铺子里走去,突听身后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望着铺子里的一地狼藉,裴潜低骂道:“这帮孙子,尽给老子丢脸。”

想想要不是自己和铁瘸子有些交情,又蒙人家赠送用稀金打造的逍遥神针,以至于拿人手短,他也未必会管这档子烂事。毕竟绣衣使都是奉命行事,趁机打砸勒索寻常商家也是司空见惯,又有谁会当真?

铁瘸子抹抹脸上血迹道:“恩公,这回您又救了我。快来,我给您看样好东西。”

裴潜跟着他走进位于地下的兵器作坊,刚下到楼梯上就愣住了。

地下室里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男子。他相貌英俊神情淡漠,正优哉游哉地喝着凉茶,膝盖上还架了一把年代久远的二胡。

老鬼,他就是裴潜的师傅。裴潜回头瞧瞧铁瘸子道:“这便是你要我看的好东西?”

铁瘸子呵呵一笑,一瘸一拐走下楼梯,从柜子里取出一支长约一指的黑色铁管,交给裴潜道:“里头一共装了九根用稀金锻铸的逍遥神针,扣动一下机关就能射出三根。可以藏在袖口里,也可以帮你装到靴底。”

裴潜的心思却已不在针管上,他瞪视老鬼道:“你来了多久?”

“不久,”老鬼悠悠道:“要是你再晚到一会儿,就见不着门外二十多个手下了。”

裴潜哼了声道:“你认识铁瘸子?是谁告诉你我今天会来找他?”

老鬼道:“你没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认识他。至于你的行踪,查起来似乎不难。”

裴潜看到铁瘸子已经退回上头,咬牙道:“你差点害死老子!”

“你不是活得很滋润么?那么多老百姓向你下跪,高呼段青天。”老鬼不以为然道:“而且你也见到了菡叶,还差点娶了花灵瑶。我好像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裴潜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不错,老子是见到了她,可她却不认我,还跟那个狗屁晋王眉来眼去,亲亲热热黏在一块儿!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对,我早就知道。”老鬼很爽快地承认,不理会裴潜恶狠狠的神情,继续道:“可那又如何?我又没向你保证过,她见了你就会浑身酥软扑进你的怀里。何况她还是你的姐姐,而且已在智藏教出家为尼。”

“是干姐。”裴潜很严肃地纠正道:“她叫章叶菡,往上五百年跟我都不是一个姓。”

老鬼冷冷瞧着他,那眼神让原本气势汹汹要清算前账的裴潜心里一阵发虚。依照以往经验,每回老鬼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就有难了。

“想不想知道你姐为何要追随在晋王身边?”老鬼看到裴潜在狠命摇头,怀疑道:“真不想?那我就不说了。看来你已对她心灰意冷,那后天的密会也不必去了。”

“密会?我姐要见我?在哪儿,快说!”

老鬼不紧不慢道:“时间、地点未定,到时候自然会有人通知你。”

裴潜气得脸发绿,无可奈何道:“算你狠,说罢,这回又有什么破事要老子卖命?”

老鬼叹道:“咱们师徒多年,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裴潜将信将疑,老鬼悠然道:“有人想你了,所以千里迢迢跑来了泰阳府。”

裴潜心头微动,不由自主地问道:“是谁?”

老鬼的眸中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缓缓道:“古剑潭四老之一的水中天。”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潜直白道,“老子昨晚差点被他宰了!还白白便宜晋王那个王八蛋,在我姐眼前露了回脸。”

老鬼道:“那就提开了的那壶吧——花灵瑶在昨晚已抵达泰阳府。她就住在城中,这是地址和接头暗语——”说着他将一张小纸条递给裴潜,接着道:“你去见她。”

裴潜愣住了,问道:“她要找我干嘛?”突然脑瓜里灵光乍现,叫道:“没门!”

老鬼笑了起来,说道:“你反应倒挺快,其实听一听也无妨。”

裴潜怒哼道:“昨晚水中天还在满大街追杀老子,今天他的师侄女儿就来求老子办事。我又不是面人儿,由着他们捏来搓去。再说云中兵院的事老子已经帮他们办了,如今互不亏欠,想让我再给红旗军卖命,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老鬼不温不火道:“你错了。这回不是要你相帮古剑潭又或红旗军,而是花灵瑶想帮你报仇。别告诉我,十岁时发生的事情你都记不得了。”

裴潜的眼睛里涌现出一缕可怕的寒光,一字字道:“你在说黄炜?”

老鬼道:“想必你已听说,他就在泰阳府,而且正奉旨筹措军饷粮草,监造军械。”

裴潜道:“杀黄炜是我的事,不用任何人插手。”

老鬼道:“我相信,就凭你一个人也杀得了黄炜。但一刀宰了他,你就解恨了么?你不想让他也尝一尝抄家杀头的滋味?何况就算你杀得了黄炜,可杀得了其他仇人么?譬如曾神权,没等你靠近他的身边就已经完蛋。”

裴潜沉吟须臾,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干说客,卖嘴皮出身的?”

老鬼低低一笑未置可否,说道:“黄炜如今正在负责督造云中雷以供军需。这批云中雷约有三千颗,全部由泰阳军械所制造。”

裴潜明白了,嘿然道:“假如把三千颗云中雷全都点爆,将整座泰阳军械所炸飞上天,黄炜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老鬼微微点头道:“黄炜是二皇子一系,而正在泰阳府督军的晋王则是最有名的太子党。届时无需上奏,他就能凭借上方天子剑以渎职之罪查抄黄炜。”

又是晋王!裴潜嘴里一阵发苦,说道:“闹了半天,老子是要替这混蛋白干活。”

老鬼淡淡道:“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一定是盟友。”

裴潜哼道:“所以我姐才会跟在晋王身边,就为了让你们和他化敌为友?”

老鬼摇头道:“晋王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内情的,而且他也不必了解。关键在于,如果你想让黄炜掉脑袋,就不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裴潜眨巴眨巴眼,凑近老鬼道:“说说看,为了炸掉军械所红旗军赔进了多少人?”

老鬼道:“花灵瑶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只负责牵线搭桥,帮你们传话。”

“哦,拉皮条的。”裴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你怎么就知道老子会答应?”

老鬼道:“我有强迫过你么?”瞧见裴潜满脸怀疑之色,他低咳声道:“当然,除了上回拿着两颗雷和你谈心之外。”

裴潜竖起三根手指头道:“首先,我最多明天就会挂印卷金而去;其次,绣衣使衙门跟军械所互不统属,我想插手也难;最后,这事是要杀头的。”

老鬼伸手按下裴潜的第一根手指道:“多留几天,就能多赚点儿零花钱。”

他再按下第二根手指头道:“据我所知,明晚黄炜会请你吃饭。”

随着第三根手指被按下,老鬼又道:“你要杀的是黄炜的头,而不是自个儿的。”

裴潜一阵泄气,发现自己用以讨价还价的筹码在老鬼面前从来无效,怒道:“那也得老子有命去砍黄炜的脑袋。”

老鬼微笑道:“你说的是水中天?所以我才劝你去找花灵瑶。有她在,你会很安全。”

裴潜气道:“自从第一次在暗香斋见她,老子就没一天觉着自己是安全的。”

老鬼道:“铁瘸子说他这儿还有一点儿紫金,足够帮你再打造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但价格很昂贵,你得赚足了身家才买得起。”

裴潜瞪着老鬼,说道:“威逼之后又来利诱,你能不能玩点儿新鲜花样?”

“紫金是仅次于乌金的一种稀金。”老鬼道:“军械所一上天,它就是你的了。”

裴潜眉头往中间凑,问道:“还有呢?”

老鬼神情一整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教诲你的?做人要懂得知足常乐。”

裴潜很认真地听,听完后又很认真地问道:“还有呢?”

老鬼郁闷了好一会儿才道:“早晓得我干嘛收你做徒弟?好吧,还有剑芒。”

裴潜咧嘴一笑道:“早说呢,吞吞吐吐一点儿都不爽快。”

老鬼哼了声道:“先是剑气,后是剑罡,我这点儿家底迟早要被你败光。”

裴潜不以为然道:“得了吧,你家大业大戳破点皮算什么?”

老鬼把二胡端端正正架起在膝盖上,说道:“我要拉琴了,你想不想听?”

裴潜赶忙起身笑道:“我这就去接花灵瑶,别让人家久等。”

老鬼叹口气道:“听完一曲再走也不迟啊。下回你想听时,还得跑回山里来。”

裴潜笑道:“山里好,那小溪水多么清凉,还能让我把耳朵埋进去。”说罢不等老鬼奏响二胡,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地下室,来到上头的小厅里。

他“砰”地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看见铁瘸子正和小杜吃晚饭,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道:“你们刚才好像被揍得很惨。”

“所以要多吃点儿,才能补回来。”小杜狼吞虎咽,头也不抬道。

裴潜气结,手撑桌面道:“铁瘸子,你也是红旗军的人?”

铁瘸子吓了一大跳,饭碗啪地砸地,说道:“恩公,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如果我是红旗军的人,还会被那帮龟孙子随便欺负?”

裴潜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我只要那把紫金匕首。”

铁瘸子笑了起来,慢条斯理道:“我喜欢边看烟火边干活,这样才有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