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潜离开神兵坊,按照老鬼提供的地址骑着大黑马又从城东穿到了城北。

他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口下了坐骑,牵着大黑马走进巷子里,数到第三家时停了下来,伸手敲敲紧闭的大门,三下重两下轻,心里嘀咕道:“这是他妈的什么暗号!”

好半晌门开了,是个小脚老太婆,眯缝双眼瞅着裴潜道:“要饭的?”

裴潜肚子里一阵脏话汹涌,却老老实实依照接头暗语道:“讨碗砒霜水喝。”

小脚老太婆道:“砒霜水喝了会死人,你有什么事想不开要死要活的?”

裴潜很想把一碗砒霜水全灌进这小脚老太婆的肚子里,忍气吞声道:“我苦啊——七岁没了爹,八岁没了娘,九岁奶奶病死,十岁爷爷上吊……”

小脚老太婆一瞪眼,很不客气地纠正道:“错了,不是爷爷,是姥姥!”

“是你姥姥!”裴潜忍无可忍,撞开屋门恶狠狠道:“花灵瑶呢?”

小脚老太婆慢悠悠道:“才几天没见,段大人便不认识我了?真是贵人多忘事。”

裴潜打了喷嚏,睁大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小脚老太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才一本正经地道:“你好像越长越矮了。”

小脚老太婆将裴潜让进门里,淡淡道:“段大人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连缩骨功都未曾听说过吧。我给你准备了点儿东西,算是件小礼物。”

裴潜一听来了劲头,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东西?”

花灵瑶走进里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黑黝黝的铁西瓜。

裴潜退到窗户边苦笑道:“这是什么?”

花灵瑶道:“这是我们根据从云中兵院盗取到的资料,重新仿制的云中雷样品。我想着你在其中贡献颇多,咱们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聊表谢意。”

裴潜舔舔嘴唇,本想拒绝可转头念及晋王,便道:“东西是好,可我怎么带回家?”

花灵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文忠的府邸,我把它藏在坐轿里一并带入。”

“坐轿?”裴潜愕然道:“你想乘着轿子走?”

花灵瑶点点头道:“忘了告诉你,我如今的身份就是新任绣衣使副主办段悯段大人的姨婆婆。侥幸逃出云中山前来投靠于你,暂时寄住段府,替段大人料理家务。”

“姨婆婆——”裴潜怒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给老子当老婆还差不多。”

花灵瑶道:“还是做姨婆婆的好,显出你尊老爱幼,顾念亲情。”

裴潜颓然坐进椅子里,嘟囔道:“我是尊老,可那是老婆的老。”

花灵瑶道:“咱们说正事吧。三千颗云中雷最多还有半个月就会全部制造完成。三天前我们的人冒险突袭泰阳府军械所,结果七人战死一人被俘,只有两位古剑潭的同门侥幸杀出重围。我们怀疑,在行动之前已有人向官府告密。”

“是什么人泄露了消息,你们查出来了么?”裴潜没精打采道:“要不瞧瞧最近有谁一下子发大财了,准定是他干的。”

花灵瑶摇头道:“很难查。你知道,当日段悯将名单提供给了丁昭雄,如今我们在泰阳府的情报网近乎瘫痪。十成里只有两三成未暴露,这些人都是常年潜伏的精英,但那内奸也可能就藏身其中,要想彻查时间上也来不及。”

裴潜想了想道:“这么说绣衣使衙门也许会有这内奸的案底。嗯?”他贼笑兮兮地盯着花灵瑶道:“假如你肯叫我声‘老公’,明天老子就把内奸给挖出来。”

花灵瑶眉宇蹙起,说道:“你这人很无聊,我和你说的是生死大事。”

裴潜哼道:“我和你说的也是大事——老子的终身大事!”

花灵瑶怔怔凝视裴潜良久,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另想办法。”

裴潜瞧着花灵瑶生气的模样心痒难熬,笑嘻嘻道:“要是有办法你还会找我?也罢,谁让老子心地厚道呢?咱们各退一步,我负责帮你找出内奸,你负责替我缝衣服整理床铺。这条件总算公道吧?”

花灵瑶暗松口气,答应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希望你明天能拿到名单。”

裴潜苦笑道:“我觉着你这人真是死脑筋。不痛不痒叫声‘老公’又省事又简单,却宁可花工夫替我做工,何苦呢?”

花灵瑶道:“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如今你已是绣衣使副主办,府里总需有几个下人。我明天就……”

“免了,免了——”裴潜急忙摆手道:“我可不想自个儿的府上变成贼窝。再就是我还不晓得文忠的府邸在哪儿,今晚也回不去了。”

花灵瑶闻弦歌而知贼意,说道:“那么今晚你就留宿在这儿,明天再搬家。”

裴潜大喜,视线往里屋望去道:“那张床够不够两个人睡的?”

※※※

第二天清早,裴潜离开花灵瑶在泰阳府的临时寓所,前往绣衣使衙门办公。

他先招呼来几个手下,将搬家和用软轿接送花灵瑶的事交代了,又批了一叠公文,晃晃悠悠来找监察署主办刁成义。

刁成义忙起身要将裴潜让到自己的座上。裴潜摇手道:“算了,我还是站着舒服。”

刁成义诧异地望着裴潜。裴潜怒道:“老子站着说话不腰疼,懂不懂?”可怜自己昨晚在花灵瑶的外屋里睡了一整夜的长板凳,如今腰酸背疼,只差去找郎中往身上贴狗皮膏药了。

刁成义端上刚沏好的茶水道:“大人,卑职按照您的指示正在暗查内务署,果然有所发现。我已命人加大查案力度,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顿了顿压低声音又道:“只是晋王的行辕还没能找到。”

裴潜想着明天就能见到菡叶,便也不再逼迫刁成义,敷衍道:“那就慢慢查,最重要的是保密。对了,丁昭雄留下的文书档案都在哪儿?本官到任已有三日,总得对此有所了解。”

刁成义道:“卑职这就命人将丁大人归档的卷宗拿来。”

裴潜查了半天,也没从卷宗里翻找到任何有关于那个红旗军内奸的蛛丝马迹。

他把卷宗推开,问道:“还有没有遗漏的?”

刁成义奉承道:“大人做事真是仔细。确是还有一些卷宗尚未归档,那是丁大人亲自掌握的绝密文件,都锁在了他的秘柜里。”

裴潜精神一振问道:“秘柜在哪儿,里头会不会有丁昭雄留下的金银珠宝?”

刁成义苦笑道:“这卑职就不清楚了。不过秘柜的钥匙在丁大人手里——”

裴潜胸有成竹道:“你不知道么?丁大人在去世前已将钥匙留给了本官。”

刁成义暗自疑惑道:“果真如此段大人又岂会没听说过秘柜?况且丁昭雄死时又怎能想到会是段大人来接任绣衣使副主办?”但这些上头的事情,做下属的最好少问少了解,当下领着裴潜一头钻进绣衣使衙门设在地下三十尺深的秘库中。

两人在经过了三重厚重铜门和里外两班守卫的层层身份盘查校验后,才得以进入一条悠长的地下甬道里。刁成义一边走一边提醒道:“大人小心,虽然卑职已经暂时关闭了这里头的机关禁制,但难保有些年久失修的会失控发动。”

裴潜紧盯着手提灯笼走在前头的刁成义,问道:“这样的秘库每座衙门都有么?”

“都有,但除了青阳郡的绣衣使衙门,其他各处的规模都远没有这么大。”刁成义站在了甬道尽头的大门前,用钥匙开锁道:“大人,咱们到了。”

他用力推开大门,里面是间十丈方圆的密室。刁成义将室内的油灯点燃,裴潜借着昏暗的灯火看到密室四壁都被高大的铁柜包围,当中还有一排排木制的柜子,像书架般堆满各类档案卷宗。

刁成义驾轻就熟引着裴潜走到最里端的一排铁柜前,道:“这都是丁大人生前所用的秘柜,一个六个,上面贴有分类标签。”

裴潜暗出了口气,心道丁昭雄总算给自己办了件好事。他凝目察看标签,找到了专门收藏卧底资料的那只铁柜。柜门上挂着一只通体乌黑的大锁,光分量就不下二十斤重。上头共有七个大么指粗细的圆形锁环,牢牢扣定在铁柜上。

刁成义用灯笼照着道:“大人,这是七星连环锁,您看……”

裴潜哼了声,心想老子连老鬼用九星连珠锁起的柜子都能弄开,还怕这区区七星连环?但这门吃尽苦头才学来的本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免费交给刁成义的,伸手拿过灯笼往墙上一挂道:“你到外头等我。”

刁成义只当裴潜不愿自己接触到丁昭雄留下的绝密资料,识趣地退出密室等候。

裴潜关上门,从皮囊里取出作案工具,但见这些开锁用的铁丝有粗有细、有直有曲,他嘴里叼一根,双手夹四根,开始解锁,心中却想道:“要是现在就有那么一柄紫金锻铸的匕首,削下这铜锁还不是像切豆腐一样?”

耳听“哢吧哢吧”锁孔里传出低响,他凝神鉴别每一响的轻重缓急,利用手中铁丝感觉到锁孔内部的复杂构造,双眼冒光道:“下回老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儿,也不妨藏进这里头。又安全又隐秘,门外还有那么多人免费站岗守卫。”

“喀!”一声脆响,柜门上的七个锁扣几乎同时弹起。裴潜取下七星连环锁,将铁柜打开。里头分为上中下三层,裴潜目光一扫颇为失望道:“敢情丁昭雄没把自己搜刮来的金银珠宝放在里头。”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到最上方的那层柜子里有个黑不溜丢毫不起眼的铁盒子。

裴潜拿下铁盒,也没费多大劲儿就捣鼓开了上面的机关禁制,打开一瞧顿时眉开眼笑。原来在这铁盒子里装着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一块重达半斤的青色原石。

那银票倒也罢了,这半斤青色原石不啻是无价之宝。传说中天地本就是一块硕大无边的原石,后来石内各种灵力逐渐释放,才有了宇宙洪荒。

这青色原石中蕴藏的风灵即可用来炼制上等仙符,也可等到自己修为臻至融光境界后,直接吸纳进身体里化为灵气,从而衍化出威力惊人的风支灵术。

裴潜站在柜子前考虑了老半天,决定还是入袋为安,将铁盒子勉勉强强塞进了怀里,寻思道:“这些银票和风原石多半是不义之财,老子拿走也算取之有道。”

接下来他开始搜索那个红旗军内奸的相关资料。翻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目光停留在一个熟悉的人名上——内务署主事殷长贵。

找到了。裴潜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道:“算你倒霉,撞在老子的枪上。”

其实他对殷长贵也没多大恶感。怪就怪这家伙娶错了老婆,和黄侍郎成了连襟。

然而当裴潜仔细翻阅殷长贵资料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此人居然是早在十余年前就授命打入红旗军的双面谍。

他略一思忖已有了主意,将所有关于殷长贵投靠红旗军的资料全扯了下来,剩下的用灯笼里的烛火付诸一炬,自言自语道:“这就算老子送给黄炜的见面礼吧。”

处置停当裴潜无心再看丁昭雄留在秘柜里的其他收藏,将柜门重新锁上,提着灯笼走出密室。刁成义正等得不耐烦,见裴潜走出来,忙露出一副全神戒备为段大人看门守院的模样,欠身道:“大人,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裴潜点点头,问道:“你先前跟我说对内务府的彻查已有了眉目,是么?”

刁成义道:“是这样,但目前仅只是怀疑,还没能掌握确凿证据。”

裴潜哼道:“有怀疑就有问题,为何不把人先拘押起来再加审讯?”

刁成义面露难色道:“大人……卑职怀疑的,是内务署殷主事。”

裴潜释然道:“难怪你束手束脚不敢拿人。也对,这事得查有实证才能出手。”

刁成义苦恼道:“但证据很难找啊,他自己就是绣衣使的人,对这行很熟。”

裴潜故作沉思,说道:“动不了殷主事,那就动动他手下的人又或家里人。发现形迹可疑的,偷偷抓起来一个个过堂,你看这法子怎么样?”

刁成义早想这么干了,却担心殷长贵万一察觉找上门来,自己吃罪不起。听裴潜这么一说,无疑是在后头替他撑腰了,不趁此机会甩掉这块茅坑里的石头,更待何时?至于黄侍郎那边,自有这位副主办大人个子高,帽子大替自己撑着。

他啧啧赞叹道:“大人的话着实令卑职茅塞顿开,我今天就去抓人。”引路回到了上面。两人刚一出秘库,就有衙役来报道:“段大人,有两拨客人都在等您。”

裴潜一奇,他能猜到其中有一拨应该是黄侍郎派来给自己送请柬的,可另一拨会是什么人?边往外走边问道:“都是谁找本官?”

“一位是兵部黄侍郎府中的黄大福黄总管,他说是来给大人送请柬的。”衙役回答道:“另一位不肯报名字,但手里拿的是晋王府的腰牌。”

“晋王府?”裴潜一惊,看来这是晋王来给小舅子出头,要和自己新账老账一起算了。他倒不怕,还觉得晋王的反应太慢。换作自己,若是小舅子被人欺负了,一早就把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投进泰阳府的黑牢里再说。

裴潜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见黄府来人,好把晋王的手下丢在外头再多晾会儿。

可到了衙门后堂一瞧,两方来人正面对面坐在几案边喝茶。黄大福人如其名,圆头圆肚子,外加一脸黄麻子,让裴潜看得十分顺眼——觉得和此人比起来,自己实在是英俊小生。

可黄大福对面那人,他就看不过眼了。那老家伙大咧咧坐着,见着自己也不起身施礼,只用眼角余光冷冷瞥了下,就又把茶碗端起来挡住了半边脸。

挡也没用,裴潜已认出他是易司马,晋王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见易司马不理自己,裴潜乐得把这老家伙丢下一旁,迎上已然满面笑容起身问安的黄大福道:“黄总管,劳您久等了。”

黄大福连声道:“哪里哪里,段大人公务繁忙,是小人多有叨扰了。”

凭良心说,要不是黄侍郎的关系,裴潜会很喜欢这个会说话的管家。他在黄大福身边坐下,随口道:“不知黄总管屈尊来此,有何贵干?”

黄大福满面堆笑,从袖口里抽出一张泥金请柬恭恭敬敬递上道:“我家老爷今晚在府中设宴,特命小人专程来请段大人赏光。”

裴潜取过请柬打开看了看,笑道:“黄大人真是太客气了,不知除了下官外,还请了其他哪些客人?”

黄大福回答道:“还有唐将军、裘院主以及我家大人的几位亲朋故交。客人不算太多,只当是寻常家宴。但我家大人说,段大人保境安民锐气十足,只恨相见太晚。正可趁今晚设宴的机会,能早日得见高贤。”

明明知道这是官场上的马屁话,裴潜听着还是舒坦,收起请柬道:“好,我一定来。”想着刚刚发了笔大财,做人不能太小气,顺手取了张三百两的银票塞进黄大福的手里道:“初次见面,交个朋友。”

黄大福没想到裴潜出手如此阔绰,一边整理衣袖,一边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两人又聊了几句,黄大福显得愈发殷勤亲热,那模样像是恨不能和裴潜插香炉拜把子,只因着急回去向黄炜复命,这才匆匆走了。

裴潜故意将黄大福送到衙门外,又晃了一圈接待了几个前来递状纸的老百姓,方才慢条斯理地回到后堂。不曾想易司马真沉得住气,硬是面不改色淡然自若地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好像不晓得裴潜是在有意冷落自己似的。

“易先生,”裴潜三步两步走近易司马,惊讶道:“怎么会是您亲自来了?真对不住,后堂光线不好,卑职一直没能看清这儿坐的是谁。还当是晋王府扫地看门的哪个下人来了,哪里晓得竟会是您老人家?”

易司马听到裴潜拐弯抹角骂自己,眉梢往上挑了挑,漠然道:“亏得是后堂光线不好,若是眼光也出了问题,那就不是小事了。”

裴潜听出这老家伙话中锋锐,嘿嘿一笑道:“在下年轻,还不至于老眼昏花。”

易司马不答,居然也从袖口里抽出一张请柬来,摆在几案上道:“晋王殿下明晚设宴,请段大人务必赏光。”

是鸿门宴吧?裴潜怔了怔没拿请柬,问道:“奇怪,晋王怎会想到要宴请我这么个小官?不会是那位师爷向殿下举荐了卑职吧?”

易司马不答,起身道:“晋王殿下说,段大人是他平生所见胆子最大的三人之一,还和老夫打赌,你一定会答应赴宴。”

裴潜摇头道:“那输的一定是晋王殿下。卑职颇有自知之明,打小就是胆小如鼠,老天爷放个屁我都得抱头躲到床底下。”

易司马出人意料之外地淡然一笑,说道:“能骂老天爷放屁的人,胆子一定不会小。”袍袖一拂道:“段大人,老夫告辞了。”举步走出后堂,径自离去。

裴潜盯着请柬,一时琢磨不透晋王的用意。忽然,他想起老鬼的话来——难道这是菡叶要借晋王之手约见自己?

他咬了咬牙,低骂道:“丢你娘的,白吃白喝干嘛不去?”抬手把请柬收进袖口。

刁成义慢慢凑近,小声道:“大人,晋王殿下请客,会不会是为了昨天的事?”

裴潜回过头瞅着面带惶恐的刁成义,蓦地有了主意,展颜笑道:“刁主事,你这两天跟着我办差很是得力。这样吧,明晚就和本官一起前往晋王府赴宴。”

“噗通!”刁成义一屁股坐到地上,面色发白道:“大人,卑、卑职……”

裴潜亲热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说道:“别怕,要砍也是砍老子的头。我让你去自有道理,先安心把老子交代的差事办好,去罢!”

刁成义失魂落魄地出了后堂,开始后悔干嘛死心塌地跟着裴潜混。如今晋王找上门来,这位顶头上司明摆着是要牺牲自己了。他不由得欲哭无泪,强打精神召集起人手,去寻殷长贵的晦气了。

裴潜肚子里发笑,也无心继续办差,找了个知道文忠府邸的衙役,引着自己前往。

等他到了文忠府邸一瞧,好嘛——花灵瑶老态龙钟坐在太师椅里,手拿拐杖正在指挥一众绣衣使搬场。那些绣衣使人人卖力个个奋勇,唯恐在段大人姨婆婆的心目里留下懒惰印象。

待收拾妥当已近傍晚,裴潜也不含糊,立马掏出一张百两银票犒赏三军。反正这钱得自丁昭雄的私藏,惠而不费何乐不为。

众绣衣使欢天喜地,纷纷邀请段大人与民同乐。裴潜想着晚上还要前往黄府赴宴,只好忍痛割爱,婉拒了一干下属的邀请。

送走帮忙搬家的绣衣使,花灵瑶已在书房里等他。裴潜关上书房的屋门,取出从丁昭雄秘柜里找到的档案,放在书桌上道:“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花灵瑶拿起档案微微讶异道:“殷长贵,你怀疑他是内鬼?”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裴潜道:“我已在丁昭雄的秘档里查到,这家伙压根就是奉命打入红旗军的细作。他一边出卖些不值钱的情报骗取信任,一边把红旗军的军情泄露给丁昭雄和黄炜,把两边玩得风生水起。”

花灵瑶沉默须臾,问道:“这份资料能不能给我?”

裴潜立马收进自己的袖口里,说道:“这事你不必管了。要是你们出手杀他,难免老子会惹上嫌疑。我自有妙计,不出两天就会让这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花灵瑶的眼睛闪了闪,颔首道:“好,那我就静候段大人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