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聂到底还是无福享用自己亲点的那顿丰盛大餐,他病倒了。

先是悲伤过度,接着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最后又坐在天长号上狂灌冷风,可怜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儿能扛得住,顿时高烧四十度昏迷不醒。

裴镌恨不能立马驾驶天长号飞到神庙,交差了事换回尧灵仙。但一想到布条上写着的第二句话,他只好老老实实地降落飞天,就地觅药救治小聂。

神庙已经很近了,抬头望去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大雪山就是。但此时此刻对裴镌而言,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是老子上辈子欠你三百两银子没还,还是偷了你老婆拐了你妹子?

裴镌望着浑身有如炭烧的小聂满怀凄凉。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儿找草药去?

好在刚才在飞天上,他隐隐约约瞧见距此不远的山坳里有一座村寨。说不得,只有上那儿试试运气了——怎么看这小子都不是短命相吧?

他抱着小聂御风急行,转眼的工夫便来到村寨前。鉴于上次在天灯寨的尴尬遭遇,裴镌决定单刀直入。他大摇大摆闯进村寨,而寨民们虽然换成了夜狼族人,却也并没有令他失望。

短短的几十丈路,裴镌总共享受到三百多支毒箭,四十余支标枪,还有毒蒺藜一麻袋,臭鸡蛋三盒,以及南荒人视若生命的虫蛊若干只。至于网兜、陷坑、绊索……诸如此类的机关埋伏更是数不胜数。而在他身后,还留下横七竖八三十多位躺倒在地的夜狼族战士,甚至还包括了一位牙齿掉光的老爷爷。

工夫不负有心人,在一番艰苦卓绝的艰难跋涉后,裴镌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寨子里的夜狼族土司。在土司家宽敞暖和的大屋子里,裴镌开出了长长的一张药方,然后悠哉游哉地点起一柱香。

“一共三十六味草药,缺少一种我就剁他一根手指头。如果不幸缺少了十种以上,我不会介意免费为土司大人修脚。”裴镌将药方交给土司儿子的时候说。

“如果实在凑不齐,缺了二十味以上的草药怎么办?”土司儿子结结巴巴问。

裴镌叹了口气道:“那我只能另找地方下手了。”说着眼光瞟向土司的下身。

就这样裴镌耐心地等候了一柱香的时间,结果他不仅等回了土司的儿子,还等来了屋外的一大帮人。敢情,人家从附近的巫寺里搬来了救兵!

一马当先的是号称“大巫”的巫寺一把手,瘦瘦高高一个糟老头儿,手里拄着根七扭八歪的拐棍,冲着屋里喝道:“外来人,我限你在香头熄灭前交还迹部土司出门自首,否则我以玄乌天神的名义起誓,会令你生不如死!”

裴镌很同情地对迹部土司道:“你是怎么教育子女的,连找药和找人都分不清。”

迹部土司面色发白,恨恨道:“他是在借刀杀人,好趁机继承我土司的位子!”

裴镌来了兴致,问道:“你说假如我帮他宰了你,他会不会感恩戴德?”

迹部土司看着裴镌就像是看着个怪物,摇摇头道:“不会的,他一定会杀了你!”

裴镌深以为然,解开迹部土司的经脉禁制道:“出去吧,给你儿子一个惊喜。”

迹部土司发愣道:“你真的要放我出去?”

裴镌点点头,指向屋外的大巫道:“你不觉得他家就是开药铺的吗?”

迹部土司恍然大悟道:“多谢不杀之恩,我会请求博格大巫赐药给你们!”

他逃出屋外,十余名巫寺僧侣振臂往屋里抛入一只只开了封的竹筒。竹筒里“哧哧”冒出绿色迷烟,气味呛鼻瞬间弥漫开来。

裴镌将小聂抱到身前,怕他受到迷烟伤害,便低头用嘴封住了他的呼吸。

“砰砰!”又是两只鸡蛋大小的弹丸丢了进来,在空中爆散,激射出牛毛细针。

裴镌踢起桌子用桌面挡住毒针。“呼”地一条火龙喷射进来,却是一名僧侣手持装满火油的喷筒往里发射。

裴镌弹腿踹桌,桌子飞出屋外撞在那个僧侣的身上,顿时仰面摔倒昏死过去。

三板斧砍完,四名僧侣手持弯刀跃入屋内围攻裴镌。由于绿烟笼罩,人们视线受阻,无法看清楚屋内的打斗情形。但听“嗖嗖”连声,四名僧侣竖着飞进去横着飞出来。总算惦记着落入神庙之手的尧灵仙,裴镌没下重手,只封了他们的经脉。

博格大巫微微变色,迹部土司劝道:“大巫,裴镌没下重手,不如就给他药打发走人吧?”

博格大巫怒哼一声,就看到裴镌抱着小聂走了出来,但那样子显然不是来自首的。

博格大巫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绑匪,要是就让他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去(实际上裴镌压根就没想离开),自己的脸面便算在夜狼族人的眼皮子底下丢尽了。

他口中低颂巫咒,手里的巫杖虚指裴镌。在巫杖的作用下,四周的火灵气迅速聚拢,空气里泛起一层彤红色。巫杖骤然发亮,闪耀刺眼赤光嗡嗡作响犹如荒野中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在呜咽哭泣。

裴镌一看即知,博格的修为应该是属于神庙所有大巫中的顶级强者,和身为十二殿殿主之一的灵千叶相差仿佛,都突破了空照境界。

但要想发动火灵术,就必须具备融光境界以上的实力。因此博格手里握着的那根巫杖,一定是不低于三品的火灵器。即使如此,裴镌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旁的夜狼族人们却已经将裴镌和小聂看成了两个死人。在他们的心目中,博格大巫几乎是等同于神明般的存在,当巫杖举起时死亡随之降临。这点毋庸置疑,并有以往不胜枚举的实例堪为佐证。

然而今天的情形似乎和从前任何一次都略有不同。“呼”地一声,博格大巫暗红色的神袍底下突然窜起一团幽蓝光焰。顷刻间他的身躯被熊熊的火球包围。

“感谢玄乌大神——”夜狼族人们目睹博格大巫法力大张,化身为火的神奇景象,不由心神震撼。有虔诚的信众甚至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低吟赞美诗。

裴镌同样看不懂博格大巫的路数。这团蓝色的光焰,是从博格大巫的身体里由内而外燃烧起来的,也就是俗称的“自焚”。以裴镌结合历代鬼狱门祖师的见闻,也只隐约听说过曾经有一门“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失传奇学,竟也不知还有这种想烧死对手就得先点着自己的盖世巫功。

他不禁大为凛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博格大巫,全神贯注以防不测。

博格大巫在熊熊火焰中凄厉呼啸,宛若地狱恶魔附体,疯狂地手舞足蹈,忽而高高跃起,忽而就地翻滚,招式之诡异莫测,令所有人在场的夜狼族人叹为观止。

那些弟子们更是由衷生出高山仰止之念,尽皆赞叹不已,又纷纷为乃师摇旗呐喊道:“你这跳梁小丑,凭一点米粒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还不赶紧回头岸皈依本教,不然定教你神形俱灭化为灰烬!”

鼓噪吆喝中,突听博格大巫声嘶力竭地大叫道:“救命啊,快灭火——”

顿时场中鸦雀无声,众人不明所以相顾愕然,有脑袋瓜转得快的,隐约感到事情并非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一名弟子惶然问道:“师傅,您这是……”

话说到一半,他就像被毒蛇咬了口,大叫一声双手捂住喉咙,猛地往上跃起身躯。

人在半空中尚不及着地,全身肌肤变得乌黑可怖,七窍流血身躯僵硬。

刹那之间,包括迹部土司在内的三十多个夜狼族人和神庙弟子全部倒地毙命,死状一模一样。而博格大巫的嘶喊亦变得越来越微弱,直至归于寂灭。

一片死寂。只有一个夜狼族女子静静站立在布满尸体的院子里。她的脸上像其他夜狼族人一样涂满油彩,遮掩了原本的容貌与岁月的痕迹。一双眸子深如幽潭,目无表情地与裴镌默默对视。

“一天三次,每次三颗,用水送服。”她抬手抛送给裴镌一只黑色的小瓷瓶。

裴镌接住,拔开瓶塞送到鼻子便闻了闻:“玄乌神庙秘炼的‘辟藏丹’?”

夜狼女子并未否认,声音如同从冷泉里发送出来:“将他安然无恙地送到神庙,我会把那位姑娘交还给你。”

裴镌知道,对方已看出尧灵仙仍是处子之躯,才会以“姑娘”称之。

“方便透露一下您的芳名么,咱们彼此也好有个称呼。”他并没抱太大希望的说。

“刀雪怜。”出乎裴镌意料之外,夜狼女子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路上小心,这样小聂和那位姑娘才都能活得长点儿。”

“你为什么不直接带走小聂,把灵仙还给我?”在裴镌听来,刀雪怜的话与其说是善意的提醒,还不如说是露骨的要挟。

“我会继续在暗中保护你们。”一束青色的风柱蓦地从刀雪怜脚底生成,自下而上飞速旋转。她的身影逐渐模糊黯淡,化作一道飘渺空灵的虚像消逝在了风里。

“流风遁,我看也稀松平常。”裴镌望着风柱流散,很想追上去给刀雪怜一板砖。

他抱着小聂转身离开村寨,就近找了条清澈见底的山涧,取水送服辟藏丹。

喂完丹丸,裴镌发现小聂干裂的嘴唇在微微翕动,似乎在睡梦中发出呓语。

“妈妈——”语音非常含糊,他把耳朵凑到小聂的嘴唇边,才勉强听清楚。

“妈妈?”裴镌听了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真不晓得小聂的死鬼老妈老爸如今在哪儿,让这么个半大孩子跟着马帮深入南荒,怎么当爹娘的?

不久之后药力行开,小聂体内积郁的风寒慢慢驱散。裴镌又替他行功驱寒,一只手按在小聂的胸口上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好像衣服里垫了什么东西。

一轮功运转完毕,小聂兀自未醒。裴镌听他呼吸渐趋平稳均匀,放下心来。

“是什么宝贝,得贴身藏在胸口上?”裴镌觉得假如不解开这个谜底,自己今晚一定睡不着觉。为了避免失眠,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小聂的衣衫里。

摸到了,那宝贝被一条绸带紧紧鼓鼓囊囊地包裹起来。看看小聂毫无反应,裴镌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开了紧绷的绸带……圆鼓鼓的,软绵绵的,这是——

“馒头?”不是,裴镌摇摇头。“雪梨?”也不像,裴镌苦思冥想中……

丢你娘!裴镌终于意识到自己手里摸着的究竟是什么。他犹如被毒蝎子咬了一口,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小聂……是少女?他仍旧不敢确定,又用手紧了紧、按了按。没错,是真的。

于是许多困扰在心头的疑惑瞬间迎刃而解:她装哑巴是怕嗓音泄密;她不吃不喝是为了避免如厕的尴尬——那次不声不响躲进雪松林里,十有八九是因为内急。

这是什么世道?好端端的小姑娘不做,偏要扮成假小子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块儿。但性别可以掩饰,年龄却假冒不了,撑死了她最多也就十二三岁。

“你姥姥,为啥现在的小女生都特别早熟?”裴镌觉得手里握着的,就像是个熟透了的水蜜桃。然而他纵然胃口再好,也不至于病态到对小萝莉痛下杀手。

“老子虽然很色,可也是有原则的。”他如此努力地说服自己赶紧收手。

就在这时候,小聂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眼睛缓缓睁开,茫然中带着一缕凄楚。

裴镌猝不及防,想把贼手从小聂的衣衫里退出来已经晚了。幸好在这方面他素来很有经验,完全不用打草稿便用最为忠厚木讷的表情,再配上最为诚恳可信的画外音,解释道:“我在帮你换尿布——”

不等小聂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趟过溪水,狼狈不堪地窜逃到对岸。

小聂愣了愣,但很快就醒悟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愤怒的尖叫:“**贼,我要杀了你!”从长筒靴里拔出一把淬毒的匕首,不顾冰凉的涧水疯了般追杀过来。

她胡乱挥舞着匕首戳向裴镌。裴镌左躲右闪,尴尬道:“我又不晓得你是女孩儿!”

小聂更加愤怒,对裴镌紧追不舍。裴镌暗道:“好男不跟女斗,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么?”提气腾身跃上一株古木。他吊在树杈上,望着底下的小聂道:“待会儿我弄两只熊掌,再搞点儿冬虫夏草燕窝鱼翅,给你补补身子好不好?”

小聂恍若未闻,将匕首插回腰上,双手双脚往树上攀爬。她试了几次,由于病后体弱手足发软,都从树上摔了下来。

裴镌看得心惊肉疼,好像摔着的不是小聂而是尧灵仙,苦口婆心地劝道:“何苦呢,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我下来给你道个歉,作个揖。如果你还是觉得吃亏,我脱了上衣让你摸回来就是……”

“恶棍,下流!”小聂面色苍白,筋疲力尽地坐倒在树下,咬牙切齿地仰视着头顶上的裴镌呼呼喘息。

“总算消停点儿了。”见小聂不再爬树,裴镌心下也松了口气。

不料平静只是暂时的,更怕的事情随即发生——小聂举起淬毒匕首刺向胸膛,叫喊道:“**贼,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裴镌大惊失色,从树杈上紧急迫降,抓住小聂握刀的右手。好悬,只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见血封喉的匕首就刺进了小聂的胸口。

“放开我——”小聂使劲挣扎,“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不放、不放就不放……啊——”小聂一口咬在裴镌刚刚封口的手背上。这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疼得他几乎灵魂出窍,却说什么也不敢松手。

他忍痛沉肘在小聂肩头一撞。小聂半身酸麻松开贝齿,匕首也被裴镌劈手夺过。

“恶贼!”小聂一口悲愤之气堵在胸头,竟再次昏死了过去。

裴镌一惊,习惯性地想摸一摸她的心跳,却想起前车之鉴,急忙缩手。

想想自己吃遍天下美女的豆腐,如今却被个半大不大的女孩儿折腾得如此狼狈,真是好气又好笑。罢了,人在花间游哪能不挨刀?他举起鲜血淋漓的手,叹了口气喃喃道:“女人未必是老虎,但这丫头一定是属狗的。”

小聂再次苏醒的时候,察觉自己正躺在一座山洞里。她的身底下有一片柔软厚实的干草垫上,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不远处还生着一堆篝火。

裴镌蹲在篝火边,聚精会神地烤着野兔肉。在一旁用树枝搭起的架子上,还吊着一只铜壶。壶里不知煮的是什么东西,“嘟嘟”往外冒着诱人的香气。

“咕噜!”小聂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叫。她偷偷打量裴镌,轻手轻脚的,欣喜地发现对方似乎并未觉察到自己已经醒来。她小心地伸手摸向长筒靴,却摸了个空,这才记起那柄淬毒匕首早就被裴镌没收了。

“你在找匕首?被我丢了。”裴镌背上像是长了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道:“那玩意儿不是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能玩的。刀上淬了毒,又不能拿来切肉,只能丢了了事。”

“那是舅舅送给我的!”小聂眼睛红了,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愤怒。但有过早先的遭遇,她晓得自己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杀死裴镌洗雪耻辱。

“饿了吧,吃点兔肉。铜壶里煮的是野菜糊,我在里头加了些草药,对你的病有好处。”裴镌切下一块腿肉,回身递给小聂。

小聂咬牙盯视他,没有接。裴镌摇摇头道:“你不吃饱,病就好不了。病好不了,哪有气力杀我,哪有气力去神庙?”

又是半晌的犹豫,小聂终于缓缓伸手接过了腿肉。“我一定会杀了你!”她说,仿佛是在向裴镌申明,自己绝不是那种为一块兔肉折腰的人。

“随便,反正就你这点儿修为,再修炼三百年也没用。”裴镌满不在乎。

“你会后悔的,我发誓!”小聂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伤害,咬着牙说。

裴镌笑了:“别吓唬我。我从小到大发过的誓比你喝的奶还多。”

小聂瘪着嘴,低着头一口一口咬兔肉,食不知味地艰难下咽,仿似当它是从裴镌腿上割下来的一块肉。

好不容易将兔肉囫囵吞枣地咽下去,裴镌忽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小聂抬头,射向裴镌的目光里充满敌意与警惕。

“你该吃药了。”裴镌的手像变戏法似的端过来一杯清水和三颗黑色的辟藏丹。

小聂微松了口气,取过辟藏丹看也不看放进嘴里,用清水冲服而下。然后,她看着裴镌张口欲说。

“你还是会杀我,我知道。”裴镌抢在小聂开口前,把她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小聂呆了呆,低哼道:“你知道就好。如果觉得我是忘恩负义之辈,又或者害怕将来我会杀了你,你不妨现在就一刀把我杀了!”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还冒充小哑巴?”裴镌更关心的显然不是小聂的人品问题。“你和神庙的太上长老刀雪怜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聂不回答。裴镌故意刺激她道:“怎么,说不出口?莫非你是她的私生女?”

“你放屁!”裴镌的激将法成功了一半,小聂的确开口了,但还是没有说出她和刀雪怜之间的关系以及女扮男装的秘密。

“如果刀雪怜不是你妈,那你的爹娘又是什么人?”裴镌不气不馁,继续深挖。

“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小聂徐徐回答。

“那他们为什么不要你了?”这话到了嘴边,裴镌又把它咽了回去。

他注意到小聂的眼睛里泛起一缕憧憬与幸福的神采,自己又何必残忍地打碎这少女的梦境呢?真把她气疯了逼急了,自己也不免跟着倒霉。

山洞里忽然变得格外宁静,篝火在劈劈啪啪地燃烧,送来融融的暖意。

小聂拿出竹笛放在唇边,轻轻地吹奏起来。她病体未愈中气不足,调门有点暗哑。

但裴镌还是听得很专心,蓦地意识到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真的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聆听一首曲一支歌。上次听老鬼拉二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仿佛很远很远……恍若隔世。

突然裴镌身形前冲,将小聂猛地压倒在地。与此同时蟠龙吐珠宝戒中的琉璃沙漏被释放出来,金煌煌的光罩护持周身。

“轰!”一大团紫红色的东西奇快无比地射入洞中,重重撞击在了金沙光罩上。

电光石火之间,这团物事像波浪一样沿着光罩的表面扩散开来,结成一层薄薄的紫膜。随即“劈啪劈啪”脆响不断,紫膜迅速加厚形成一层妖艳通透的砂石罩。

“苦情蛊?”裴镌暗叫运气。如果不是身上带着金沙门的至宝,如果不是琉璃沙漏打开的及时,自己和小聂此时此刻已然变成两具石化人体标本。

人分三六九等,蛊虫也有贵贱好坏。倘若说灵千叶豢养的相思蛊勉强能算个执掌一营军马的统领,那么将此次来袭的苦情蛊比作裂土封疆坐拥一方的王侯亦毫不夸张。它的厉害已不局限于寻常的毒性,而是能在瞬间渗透肌肤,从里往外将一个人的五脏六腑彻底封盖石化,即使有护体真气的保护也无济于事!

看到小聂又在磨牙砺齿,裴镌却无暇向她解释,急忙凝念扩展琉璃沙漏。

“嗡——”金沙光罩急剧膨胀,迅即超出了苦情蛊所能承受的极限。光罩表面的紫色砂石逐片皲裂往下脱落。但未等落到地上,就在半空中化为缕缕紫烟。

“铿!”一个人,一杆枪,穿过侧旁的石壁出现在裴镌的眼帘里。

紫金色的枪锋熠熠生辉,枪杆上镌刻的各种符文阵法如星辰闪耀全力发动。

由于琉璃沙漏向外膨胀了数倍,坚韧厚实度大幅削弱。枪锋“哧哧”击溅开绚丽的光华破开光罩**,刺向裴镌的背心。

“当!”裴镌放开小聂翻转过身,掣出天下刀在鼻梁骨上方封挡住了刺落的金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