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很快变得毫无悬念可言,裴镌站在吊脚楼前环顾四周,已经找不到一个能够站着的杀手。小聂半跪在血泊里,将高辉煌的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高辉煌快要不行了,小方浑身是血蹲在旁边不停地叫喊:“大哥,你一定要挺住!”

小聂说不出话,只能够难过地啜泣,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滴落到高辉煌的脸上。

因为剧痛高辉煌的面部肌肉在微微的抽搐,苦笑声说:“这回怕是我挺不过去了。”

听到这话小聂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情绪,“哇”地痛哭出声,闻者皆悲。

尧灵仙悄然伸出纤手搭住高辉煌的脉门,片刻后神情黯然地朝裴镌摇了下头。裴镌见状愈发郁闷,这架打得没一点名堂。高辉煌再一死,连感谢费都没人付了。

“段兄弟,谢谢你出手相助。可惜这救命之恩,高某今生是无法报答了。”

高辉煌不说还好,话一出口裴镌心里更难受。横竖捞不到啥油水了,他索性光棍到底,豪气干云地说道:“老高,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出手帮你是想要报答么?”

高辉煌注视裴镌,似乎想从对方的表情里推断出这句话的可信度。

“惭愧,我先前还把你们两位误当成他们一伙儿的。”高辉煌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段兄弟,你是否晓得这伙儿杀手的来历?”

裴镌早就从这些杀手的衣着服饰和招式套路上猜出了他们的来历,却故意跟高辉煌装糊涂道:“是你在南荒结下的仇家吧?”

“算是吧,他们都是神庙的人。扎布土司一定是事先得到了警告,所以没有一个云中族的人敢插手。”高辉煌的答案印证了裴镌的猜测:“那个秃顶老头儿便是神庙巳蛇殿殿主灵千叶,他也被你杀了吧?”

裴镌闻言暗叫一声“苦也”。要知道杀几个虾兵蟹将神庙或许不会计较,可连十二天干殿殿主之一的灵千叶也给宰了,那梁子可就结到姥姥家啦。要怪就得怪灵千叶的修为实在不够变态,令自己误以为他是神庙里的一个小角色。哪怕这家伙只有居巫奇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那么容易教三具尸灵给做成夜宵了。

杯具啊,难怪两军对垒上将单挑时都要像背台词似的喊上一句:“来者通名,某家刀下不斩无名之鬼”呢——那不就是怕稀里糊涂杀错人嘛。

高辉煌见裴镌不说话,以为他是在默认,精神一振道:“段兄弟,请你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说句实话:你是想前往神庙为弟妹求医吧?”

裴镌望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叹了口气道:“你看这样子我们还能去神庙?”

“能!”高辉煌回答得斩钉截铁,“只要你能帮我将小聂顺利送到神庙,交给四大太上长老之一的刀雪怜,无论你们提出什么样要求她都会答应!”

“你不是在蒙我吧?”裴镌怀疑道:“假如是这样,灵千叶干嘛还来截杀你们?”

高辉煌神情痛苦,声音也渐渐变得微弱:“小聂并非我的远房外甥……他和神庙有着极深的渊源——但神庙里未必所有人都欢迎他的到来。我、我一路上倍加小心,不想……还是走漏了风声。段兄弟,我是快死之人难道还会骗你么?求、求求你……务必帮我把小聂送到神庙,刀长老定会竭尽所能医治好弟妹的绝症。”

裴镌禁不住望向尧灵仙,心里却在想:“莫非小聂是刀雪怜的私生子?”

倘若果真如此,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包括夜狼族和云中族,南荒九成九以上的部族都信仰玄乌教。因为“巫”与“乌”同音,久而久之中原人便将其称之为巫教。而玄乌庙便是巫教的教廷所在,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神庙”或者“巫庙”。

玄乌教的最高主宰号称大神官,另有四位太上长老共同组成的长老会,再往下才轮得到天干十二殿和散布在南荒各处的七十二巫寺。

假如刀雪怜真肯出面说话,不仅灵千叶的事可以摆平,救治尧灵仙也大有希望。

赌了!裴镌决心压上血本。反正神庙是去定了的事,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尽管心里头作出了决定,裴镌表面却不露丝毫声色,摇摇头道:“不成,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教我相信?何况你也说了,神庙里有人想杀你们。如果带上小聂一起上路,我岂不是引火烧身?”

高辉煌不愧跑过十几年马帮,顿时感觉到裴镌话里有话,是在向自己坐地起价。

他点点头唤道:“小方,你从我怀里把那封密函拿出来交给段兄弟。”

小方含泪答应了,取出密函递给裴镌。裴镌展开观瞧,上面的字扭扭曲曲好似一条条小虫在爬,敢情是南荒各族通用的巫文。

他把密函递到高辉煌面前道:“我有老花眼,还是你念给我听吧。”

高辉煌用大楚官话一字字翻译道:“请速将孩子送来神庙——刀雪怜。”

裴镌将密函收回,凑到眼前装模作样地看了又看,嘀咕道:“名字签得还挺花哨。”

尧灵仙看着垂泪无语的小聂,柔声问道:“小兄弟,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神庙吗?”

小聂抬起头犹豫了半晌没有应答。高辉煌开口劝道:“小聂,你不是做梦都想去神庙的么,那就跟他们去吧。”

小聂一边哭一边点头。高辉煌欣慰一笑道:“这样我也就能放心地去了……两位,拜托了!你们的恩德容高某来世再报——”声音逐渐低微直至渺然。

“高大哥,高大哥!”小方连声呼喊,高辉煌都没有答应。尧灵仙伸手探察高辉煌的鼻息,低声道:“高先生已经仙去了。”

“哇——”小聂放声大哭,将头埋在高辉煌的胸口,抱紧尸体死不放手。

尧灵仙看得心里也不好受,轻抚小聂的后脑勺安慰道:“小兄弟,让我们帮你一起处理高先生的后事,然后再上路吧。”

小方和陆老四也在一旁强忍悲声,偷偷地用手抹眼泪。小方想接过高辉煌,手刚碰到他的遗体,小聂就像触电般尖声大叫起来,凶狠的眼神如同一头正在誓死扞卫自己领地的幼狮。

裴镌头大道:“你总不能抱着他的尸体一路去神庙吧?把他交给我好不好?”

他伸手想从小聂怀里强行抱走高辉煌的尸体。小聂力气弱小,眼看争不过,情急之下竟张开嘴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裴镌的手背上。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裴镌疼得拼命抖手,护体真罡自然反应,将小聂的牙齿震开。

小聂松开口,满嘴都是血。既有裴镌的,也有自己嘴里流出来的。

裴镌低头一看手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由勃然大怒,抡起巴掌就要揍小聂。

可迎面撞见那双充满悲伤的倔强而无畏的眼睛,裴镌胸中的怒火无端地熄灭了大半,触景生情地想到了自己当年。

尧灵仙将裴镌悬在半空的手轻轻握住,说道:“来,我替你敷药包扎一下。”

裴镌恨恨瞪视小聂,余怒未消道:“记得多涂点儿治狂犬病的药膏。”

尧灵仙莞尔一笑,帮裴镌上药包扎妥当。这时候小方带着幸存的五六个马帮伙计将神庙杀手的尸体收拢到一块儿,直接点火烧了。但不管谁劝,小聂就是不听,抱定高辉煌的遗体死不松手,弄得众人无可奈何。

裴镌火大道:“别说我不民主,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你舅舅埋了跟着咱们上路;要么你就抱着他在这儿坐一辈子。你选哪个?”

哪知小聂压根不理他。尧灵仙端着一盆清水走到小聂身边蹲下。小聂立刻警觉地望向她。尧灵仙故作不觉,用清水为高辉煌擦洗伤口的血污,动作轻柔而细致。

小聂眼中的坚冰缓缓有了融化的迹象,情不自禁地相帮尧灵仙一起擦拭。

突然四周响起一连串密集尖锐的竹哨声,从密林里涌出上百名手持刀枪弓箭的云中族人。正中央一张打着月白色伞盖的软塌上,坐着个体重足有两百多斤的贵族老爷,用半生不纯的大楚官话叫道:“全都不许动!”

小方等人下意识地靠拢到裴镌身边,小声道:“他就是扎布土司。”

裴镌不以为然地嗯了声,在他眼里一个蛮荒土司的地位还远不如几片浓香诱人的椰奶吐司。至少后者可以填饱肚子,而前者只会倒胃口。

扎布土司怒容满面,接着说道:“你们竟敢杀害来自神庙的使者,触怒了伟大的天神。我要把你们统统抓住,亲自送到神庙交给大神官,请神来定你们的罪!”

裴镌好不容易听明白了扎布土司的夹生官话,茫然问道:“尊敬的土司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杀害过神庙的使者,以至于令您如此生气?”

扎布土司愣了愣,站在他身边的朱玛面露鄙夷之色道:“当面说瞎话,就在刚刚有人亲眼看见你们在行凶!”

她的话被陆老四翻译过来,小方气得脑门青筋直蹦:“胡说八道,你们颠倒黑白,刚才到底是谁在这里行凶杀人,你们看清楚了没有?”

扎布土司生硬道:“正因为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才要抓你们去神庙问罪!”举手一挥,众多云中族战士端起长弓将一支支淬毒羽箭对准裴镌等人。

裴镌心里骂道:“丢你娘,南荒蛮子就是没见识。当年庞天硕的叛军拉着几十门火炮上阵,都被老子兵不血刃的解决了。凭你们几张破弓,也想搞绑架?”

他摇摇头,心平气和道:“我想一定是有人看花眼了吧,这儿哪有神庙的使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人没尸那只能是活见鬼了。”

扎布土司凝目一瞧,果然不见一具神庙杀手尸体。朱玛叫道:“那是被你们烧了!”

裴镌哈哈笑起来,故意拿挑逗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朱玛的俏脸和胸脯。

朱玛俏脸煞白,冷叱道:“我先杀了你这小白脸!”身子不动,一支袖箭激射而出。

裴镌眯缝起小眼睛看准袖箭来势,用左手食指轻轻一拨道:“看我抓你做小老婆!”

袖箭一百八十度调转方向,速度骤增一倍不止,如一溜绿莹莹的闪电直射朱玛。

朱玛身后站着的一名云中族战士手疾眼快,抱住她倒地翻滚,堪堪躲过袖箭。

不料裴镌业已当空杀到,轻舒猿臂抓向朱玛后腰道:“乖乖跟我走吧!”

扎布土司见爱女遇险,急喝道:“快,保护朱玛,杀了这凶徒!”

软塌左右均是天灯寨最精锐的战士,闻听号令一拥而上。裴镌猛然凌空拧转,身躯从刀枪之上翻滚而过,倏然之间如鬼影子般欺到扎布土司身侧。

扎布土司这才醒悟自己中了裴镌的调虎离山之计。所谓擒贼先擒王,打从一开始裴镌的目标就是自己!他仓促拔刀应战,裴镌一拳将刀抡飞,身子靠进软塌。不等扎布土司反击,裴镌的左爪已扼住他的喉咙,笑嘻嘻问道:“岳父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和朱玛拜堂成亲啊?”

天明时分,三十多个云中族人吹吹打打,用八抬大轿将裴镌一行送出天灯寨地界。

伤残费、医药费、丧葬费、抚恤金、精神损失费、名誉受损费、茶水钱、诉讼费……还有朱玛悔婚必须退还的彩礼和作为赔偿支付的嫁妆款,裴镌一路上和扎布土司讨价还价,最终将金额敲定,共计白银一万三千四百五十六两二钱三厘。

裴镌很爽气地拿掉零头,又把现银折算成当地特产的野山参、鹿茸、何首乌和金沙、翡翠等物,这才忍痛割爱满载而归。

他将所有的财物都送给了马帮,又护送小方等人行出一程才分道扬镳。

小方和陆老四感激不已,执意送了三匹上好的骡马。裴镌三人骑着骡马往天长号停靠的山顶行去,又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

裴镌取出从天灯寨里带出来的干粮分给尧灵仙和小聂。小聂摇手不接,在地上写道:“我不饿。”

裴镌绷着脸道:“不饿正好,省下这份给老子吃。”

小聂也不吱声,独自默默走开。裴镌和尧灵仙一边歇脚,一边果腹。尧灵仙道:“你别对小聂那么凶,他的心里很不好受,吃不下饭也是人之常情。”

裴镌嘿然道:“死了个远房舅舅便伤心成这样,换作亲爹亲妈那还不立马上吊?”

尧灵仙道:“知道么,我很高兴你将所有的财物都送给了小方他们。”

裴镌眨巴眨巴眼睛道:“像我这种人境界到了,自然而然就视金钱为粪土。”

尧灵仙嫣然一笑,见左右无人竟主动握住裴镌的手道:“伤口还疼不疼?”

裴镌还没发动天长号呢,却觉得自己已经云里雾里快晕乎了过去,嬉笑道:“你要是多握一会儿,这伤口一定会封口得更快。”

尧灵仙对这无赖的疯言疯语司空见惯,狡黠微笑道:“或许握紧点效果会更好?”

“我去找小聂,该出发了——”裴镌打了个激灵,赶紧抽出手落荒而逃。

他想想不放心,召出包屠龙和天罚长老为尧灵仙站岗放哨。至于金合欢始终没能炼成,就算炼成了裴镌也不愿轻易使出。

他一边呼喊小聂的名字,一边向后者离开的方向寻去。十丈开外便是一片茂密的雪松林,光线顿时变得昏暗,却听不到小聂的应答。

“不会是开溜了吧?”裴镌一凛,反思了半晌都想不出自己有哪儿亏待了这小子。

于是他立刻开始用精算师般的头脑迅速权衡这件事的利弊得失,经过反复推演后,最终决定还是得把小聂找回来。

他稍微念动,召出三具尸灵分往东西南三个方向地毯式搜索,自己则找了片舒适的草地躺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听信儿。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其中一具尸灵扛着使劲儿挣扎的小聂飞奔回来。

裴镌不等小聂故伎重演张嘴咬下,便甩手将他摔在了雪地上。小聂挺身想起,又被裴镌不由分说地掐住他脖子又结结实实摁回地上。

“你听清楚了,老子可是威震天下的江洋大盗!”为了让这句话更具震撼力,裴镌特意将狰狞无比的脸庞凑近到小聂的面前,森然道:“我答应高辉煌要把你送到神庙,可没说是死是活是残是废。”

小聂小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愤怒至极的低吼,却被裴镌制得无法动弹。

“看着那棵雪松——”裴镌将小聂的头扳向右面,挥手发出一道无形罡气。

“嚓!”地脆响,两人才合抱得过来的雪松晃了晃,慢慢向后倒下。

“看清楚了吧?”裴镌略带得意地向小聂耀武扬威:“你要是不听话,老子就像劈雪松一样,先是两只手,然后两条腿,最后才是你的脑袋……”

他放开小聂站起身,微笑道:“你也不想当缺胳膊少腿的无头骑士吧?”

小聂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惊恐,缓缓地从雪地里爬起身,拍打身上的雪屑。

裴镌以为他屈服了,便伸手摸向他的小脸以示抚慰道:“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等你将来本事比老子大了,也可以照样欺负我……哎哟!”

小聂不声不响,猛地又在裴镌的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这口咬得比先前更狠更疼。

咬完了他掉头就往雪松林外跑去。裴镌两眼含泪,欣喜地发现这下双手对称了。

“小兔崽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咬牙切齿,发誓要让小聂付出惨痛代价。然而瞅着小聂逃跑的方向,裴镌又蓦然醒悟道:“不好,这小子不会是找灵仙恶人先告状吧?”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等另外两具尸灵回来,撒腿就追。

“站住,小心我揍死你!”“跟老子玩真的?我让你跑!”“等一下,我有话说!”

“喂,我刚才跟你闹着玩儿呢,你还当真了?”“停一停好不好,我请你吃糖!”

裴镌边喊边追,没曾想小聂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奔到了雪松林外。

裴镌暗暗叫苦,却见小聂在雪地里一个急刹车,望着前方愣愣走神。

裴镌大喜过望,来了个饿虎扑食一把逮住小聂,警告道:“你要是敢挑拨离间,破坏老子的夫妻感情,我就要你好看……喂,你听见了没有?”

发现小聂直呆呆瞅着前头,裴镌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抬眼望去。登时,他浑身凉了个冰透!包屠龙和天罚长老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尧灵仙却不见了踪影!

“老婆?!”裴镌推开小聂冲到先前两人逗留歇脚的地方,雪地里没有留下丝毫打斗的痕迹,更未见到尧灵仙离去的脚印。

裴镌额头冒汗,向那对宝贝灵奴喝问道:“快说,我老婆上哪儿去了?”

包屠龙和天罚长老依旧无动于衷。裴镌一怔,走近包屠龙定睛观瞧。

“你姥姥!”在包屠龙的背上,赫然印着一张灵符。裴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揭去灵符,包屠龙立时像丢了魂似的软倒在地。

这是谁干的?裴镌强压心中的惊骇与焦急,放眼四望空山寂廖毫无线索。

他的目光正好瞥到兀自呆站在原地的小聂,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大骂道:“臭小子,要不是为了找你,灵……我老婆又岂会被人抓去?”

他边骂边打,小聂出奇地没有反抗,只双手护住后脑勺,把脸藏在雪地里。

裴镌渐渐冷静下来,放开小聂道:“你最好向老天爷祷告,让我赶紧找回老婆。要不然,往后有得你罪受!”

忽然,他发现在天长号的左侧机翼上,挂了一截布条,似乎是从尧灵仙的身上撕扯下来的。裴镌不禁惊怒交加,既担心有人给自己戴绿帽子,更怕尧灵仙遭遇不测。他左手凌空虚摄,布条飞过五六丈远被抓进手里。

果不出其然,布条上被人用胭脂歪歪扭扭写了两行字:“想要回你媳妇儿,到神庙来!”“又及:我会照小聂的样儿将她交还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裴镌低头思索第二句话的含义:“照小聂的样儿把灵仙还给我?”

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意识到自己终于遇见传说中的南荒无赖了!

“这就是说假如小聂身上少了点儿什么,那人也会对灵仙照样复制?如果小聂不幸缺了条胳膊又或少条大腿,那灵仙……”

威胁,这是**裸的威胁!裴镌打了个寒战,这才注意到小聂不知何时站起了身,躲在自己身后也在看布条。裴镌一看到小聂,邪火忍不住地往上冒:“你小子也认字,看得像真的一样!”抡起巴掌就要往小聂脸上落。

小聂没躲,只是指了指布条上的警告。裴镌一省,巴掌半途变向,亲热无比地搭住小聂肩膀,笑容可掬地说道:“好兄弟,刚才在林子里没打痛你吧?”再一看小聂鼻青脸肿的模样,心里冷气直窜,急忙掏出不知打哪儿骗来的生肌润肤膏来。

小聂摇头推开。裴镌大感没面子,气急败坏道:“小心老子把你打成内出血!”

小聂听了往后一退,眼珠转动了一圈儿,慢悠悠将手指头放进嘴里。

这唱的又是哪出戏?裴镌怔了怔,好在聪明如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很想赌一把小聂不敢真咬,可腿脚却背叛了自己,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小聂的手腕。

他满面煞气,与小聂对视。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在雪地里对峙了足足半炷香。裴镌终于缴械投降,从牙缝里挤出笑容道:“好兄弟,看你饿得疯了,自己的手指头能啃吗?来,老……哥这儿有好吃的。”

他从怀里掏出吃剩下的那点儿干粮,小聂瞟了瞟,摇摇头。

裴镌无可奈何地咽了口唾沫,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这儿只有干粮。”

小聂毫不含糊,蹲下身在雪地里一口气写了十几道菜名,全是南荒的山珍野味。

“算你狠!”裴镌呼哧呼哧喘粗气,咒道:“我让你吃,吃撑死你!”

看着小聂淡定的脸,裴镌禁不住一声哀叹:当保镖也就算了,如今连保姆的活儿都得干,不折不扣地成了超级奶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