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和煦的冬日午后, 忽然变了天,似乎有台风骤起的迹象。

路面上的落叶被风卷起来,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

风灌进了车内, 吹得桑粒头发乱舞。

桑粒迅速升上车窗玻璃, 随后理了理头发。

下一刻, 豆大的雨点砸向车身, 砸得咚咚乱响。不久,雨势变得温柔细密,车窗玻璃很快被雨水模糊掉。

桑粒伸手往车窗玻璃上抹, 氤氲出来的白雾被抹开一道, 视线瞬间清晰了起来。

放眼看出去,看到那个熟烂于心的小区名称, 桑粒急道:“师傅, 是这里了吧?”

司机师傅也望过去一眼,确认说:“没错是这里。你要在哪个门下车?”

桑粒不知这小区究竟有几个门,更不知在哪个门下车更合适, 便索性说:“就这个门下吧。”

司机师傅点了刹车, 让车缓缓再前进一些,到小区门口时,他将车挺稳,回过头来说:“这雨下得突然, 小姑娘没带伞吧?”

“没关系, 几步路就到了。”

桑粒推门下车, 踏进雨里, 绕到车尾, 取出行李箱,再用力按下车尾箱盖, 然后拉着行李箱小跑起来。

#

季杰见雨势一时半刻停不了,忙将房子里所有窗户关起来,免得雨水泼进来弄坏了木地板。

他去书房看了眼,见言落仍沉浸在写毛笔字的宁静里,不愿被外界的声色打扰似的,他便默默地走开了。

眼看吃药时间到,季杰拿着药和水进了书房,轻轻放到书桌上。

“言哥,该吃药了。”

言落轻嗯了声,将正在写的一个字写完成,才搁下笔,随后转头去看窗外。

他目光空空的,对于外面的雨像有如梦初醒的觉悟。

半晌,他说:“下雨了。”

季杰说:“对啊,下了好一会了。”

言落没应声,转而拿起药丸,又端起水杯,轻松地把药吃了。

门铃响了两声。

季杰走出去,看可视门铃屏幕。

咦?是桑粒!

季杰立刻欢声喊起来:“言哥,桑粒来了。”

季杰惊喜地打开门,书房里的人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来。

季杰热情洋溢地招呼桑粒,帮她提行李箱,叫她快进来。

言落却没有再往前走,他远远地站着,看着向他走来的女生,他脸上的神色似乎不太好看。

因为这个女生几乎淋成了落汤鸡,头发明显湿答答的,衣服鞋子也湿了很多。

桑粒只感知身上冷得发颤,却不知自己的脸色冻得比言落的脸色还难看。

她满怀希望地来,开门见到言落的那一刹,感觉自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此刻看他似乎不太欢迎她的样子,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直至消失,便见言落猛地一转身,急急走掉,不知去了哪。

她心灰意冷了一瞬。

然而眨眼间,却又看见他拿了条干燥的大浴巾出来,不由分说地盖到她头上。

他动作粗鲁地揉搓着她头发,凶巴巴地教育她:“下雨了也不知道避一避。”

桑粒:“……”

大哥,动作可不可以温柔一点!

还不是因为想给你惊喜。

还不是因为着急见你。

桑粒很想这么说,结果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抬手去扯住毛巾,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然后委屈巴巴的说:“可以温柔一点吗?”

言落愣了一下,手上动作跟着顿住,随后手指去勾她鬓边的发。

“耳朵里不能进水的吧?”

桑粒轻轻嗯了一声。

季杰眼看自己再留在这,就要变八百瓦灯泡了,忙找个借口说出去买点东西,然后拿着车钥匙溜走了。

季杰走后,两个人默默站了一会儿。随后言落手滑下去,摸桑粒的外套。

他发现衣服比看起来湿得更严重,责备的话险些又要冲出口,话到嘴边却变成:“很冷吧,要不先泡个热水澡?”这次语气好了很多,有点温柔。

桑粒脸上总算又泛起了笑容,她点点头,笑眼里有些如愿以偿的得意。

衣服湿答答的实在难受,鞋子也进水了,袜子也湿了大半。

桑粒当下就把外套脱下,言落接过,顺带连浴巾一起,拿进了卫生间。

桑粒自顾自走回玄关处,脱了鞋袜,自己从鞋柜里找拖鞋穿,她惊奇地发现居然有两对女式拖鞋。

拿出来试穿,很高兴正好是她的码数。

从行李箱里拿上干净衣裳,再走回客厅时,桑粒见言落手里拿着遥控器,仰着头看顶上的中央空调。

他在调空调暖气。

桑粒嘴角噙着笑,说:“不开空调也没事,泡个热水澡就不冷了。”

言落撇头看过来,打量她冷得无血色的脸,缓声道:“在放热水了,你先去把衣服脱了吧,免得冻感冒。”

怎么话题一下子就到了脱衣环节?

见面才十几分钟,就又是泡澡,又是脱衣的,难免不叫人多想。

桑粒害臊得脸色霎时变好看了。

她嗯了声,转身朝有水声的卫生间去,才发现那是主人房的卫生间。

嗯……这感觉似乎又更微妙了一些。

桑粒泡澡、洗头、以及吹头发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她换上休闲舒服的居家装,清清爽爽地出来时,见言落正在厨房里煮着什么。

客厅被暖气充满,暖烘烘的,她只穿单层的衣服,也不觉冷。

桑粒生怯地四顾,自己参观打量了一番这客厅。

客厅很方正,可能因为太大而显得空旷,有点豪宅的气质。

她看向大阳台,走近几步,隔着玻璃门,惊喜地发现,这里是可以看到海的!

感觉心胸一下子开阔起来。

外面的雨变得断断续续,吊着一口仙气似的,却是不肯停的意思。

收回目光,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阳台上,桑粒发现在阳台布置得很精妙,有蓬勃的绿植和别致的休闲桌椅。

桑粒伸手,正想拉开阳台玻璃门,恰好被身后的人喊住。

“小凌同学。”声调轻松,几分玩笑。

“嗯?”桑粒转身。

“过来,”言落把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摆都茶几上,“把这喝了。”

“这是什么?”

桑粒走近,闻到浓烈的焦糖气味,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这焦糖味中带着辣。

她抬头看言落:“可乐姜茶?”

“嗯。”

桑粒甜甜地笑,很领情地端起碗,浅浅地连抿几口,一股微辣的热流淌入体内,立马感觉浑身都暖透了。

“很好喝,”她把碗捧在手里暖手心,讨巧卖乖地笑说,“谢谢。”

言落撩起眼皮瞧她一眼,没回应。他在一旁沙发坐下,懒散往后一靠,睨着她:“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就、想给你惊喜嘛,”桑粒忽然涨红了脸,“言老师,你……什么时候才答应我呢?”

言落明知故问:“答应你什么?”

桑粒:“……”别逼我出大招。

言落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没有话,径直起身走掉。

桑粒无可奈何地瞧了瞧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半晌后无言地回目光。

她把一碗可乐姜茶都喝下去以后,跑去找言落,发现他在书房,正岁月静好地写毛笔字。

桑粒不动声色,站在门口看他,从他的姿态里,她仿佛看到古代翩翩公子的书生气度。

书桌上的灯光,映出他清冷俊逸的脸庞,桑粒无端想到湖泊与水榭。

他与世无争样子,给人一种脆弱感,像云那么轻,风一吹就有消散的风险。

她的心莫名软了软,竟有点不忍心打扰他。

“言落。”半晌后,她喊他。

言落抬头看过来,眼神在问她怎么了。

桑粒忽然义无反顾起来,她直勾勾地望着他,神色平淡,语气温柔地告诉他:“我喜欢你。”

言落怔了一怔,没给多余的回应。见他神色平静,毫无波澜,桑粒又接着说:“你喜欢我吗?”

她满眼期待,看言落缓缓放下笔,缓缓站起身,再慢慢走过来。

她只听见自己怦然的心跳声。

他立在她面前,垂眸看她,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凌同学,”言落顿了顿,“我生病了……你不介意吗?”

桑粒知道他说的生病是指什么。

她淡淡地笑了下,仰着脸,眼睛雾蒙蒙地望着他:“我失聪了,你介意吗?”

不等他回答,桑粒又接着说:“你不是说,残缺的人同样值得被爱吗?言落,你也值得永远被善意对待啊。”

言落点点头,仍是不说话。

他过于平淡的反应,让桑粒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感觉自己已经很豁出去了啊,他怎么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好吧,”言落忽然说,“你现在可以看我的腹肌了。”

??

桑粒错愕地看着言落,见他要笑不笑的,神情有些腼腆,然后移开了视线,刻意不看她。

既然这样,那就不客气了。

桑粒大胆伸手,要去撩他衣摆,手却被他捉住。

“你干嘛?”

“不是让我看腹肌吗?”

她竟然真的要这样直接看?

怎么会有这么不懂浪漫的女人。

言落略微无语地看着她,有点小骄傲:“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桑粒急了:“可你刚刚明明说……”

后半句话被言落的唇堵住。

桑粒感到呼吸也一同被掠.夺了,她浑身酥了,要不是言落一手搂紧她的腰,给了她支撑,她感觉自己根本站不住。

这个吻来得有点突然。

作为接吻新手,桑粒有应接不暇,不太懂怎么回应,动作生硬得很。

桑粒紧闭的双唇,被对方的舌尖温柔撬开,舌尖抵着舌尖时,桑粒一下子体会到了接吻的乐趣,并沉迷了进去。

也沉进了属于言落的气息里,只给她桑粒的,暖阳一般温暖的言落。

被言落捉住的那只手,这时被他带到他后腰,桑粒于是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双手笨拙又亲密地去抱他的腰。

随后,双手不由自主地探入他衣摆,触到了他后腰的皮肤。

皮肤滚烫,仿佛要烫伤她的手,她心悸了一下,呼吸忽然就重了,回应他的吻,也回应得更投入。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桑粒忽地被惊醒似的,蓦地睁开眼。

她羞耻地推了推言落。

推不动。

两人都猜到是季杰回来了。

言落眼角余光瞥了下门,随后搂着桑粒转了个身,反手关上书房的门,顺带着把女生抵到门板上。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吻未间断。

门关上以后,桑粒感到言落的呼吸粗重起来,心跳也重重地击着他和她。

原先温柔的吻变得贪婪残暴,吻得过分用力,像要把桑粒吞吃入腹。

他的手轻松探入衣摆,宽大手掌掐着桑粒的腰。

桑粒腰细,在他手中不盈一握。

他的手带着魔力似的,在触摸到桑粒腰上皮肉的那一刻,桑粒情不自禁地战栗了。

沉沦在这个长吻里,桑粒感到世界是虚无的,自身的肉.体是飘渺的,全部没有真实感。

她很愿意在这个虚妄的精神世界里,永远沉沦。

然而现实里,她被吻到喘不过气。

桑粒再次推他。

这次他克制了自己,他游刃有余地缓了节奏,然后停了下来,但他眼里依然压着浓情。

他的视线压下来,桑粒的目光抬上去,就这么眼神厮磨着,边听季杰在外边的动静。

想想刚才偷偷摸摸做的事,桑粒害臊地笑起来,然后垂下了目光,额头抵在他胸口。

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某处,她愣了一瞬,随后脸上的燥热更甚。

忽然就不知该往哪看了,索性闭上了眼睛,偏了偏头,耳朵贴到他心口上。

他的心跳依然隆重。

“桑粒。”他轻喊了声。

“嗯。”桑粒没动。

言落双手始终揉着桑粒的侧颈,片刻后,他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

他琥珀色瞳孔映着桑粒的影子,桑粒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深不可测的深井。

迎着言落情深款款的眼神,桑粒一动不动,半晌,忽听他温柔说道:“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