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在家离家
李志贤在盘算，暂时没有说话，室内一片寂静，寂静得令人感觉到窒息。
胡长风觉察到什么，“小神医不用为胡某担心，胡某已经习惯了……”
“胡大人，”李志贤心中一动，决定冒险一试，“在下有一言相劝……”
“小神医有何见教？”胡长风面色平静，他倒没指望年纪轻轻的李志贤有什么高见，无非是内心苦闷，找人倾诉一番罢了，李志贤并非官场众人，与州衙没有关系，正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胡大人在上思州为官久了，熟悉僮人事务，朝廷自然舍不得胡大人离开，”李志贤道：“胡大人可知道，朝廷一直留胡大人在上思州为官，目的何在？”
“自然是监督土官，体察百姓风情!”
“胡大人说得也对也不对，”李志贤笑道：“体察民情不假，但那是胡大人自己的感受，只能用于著书立说，其实，朝廷留胡大人上思州，目的只有一个……”
“小神医请说!”
“朝廷留下胡大人在上思州，就是为了监督土官，如果土官没有生出谋反之心，百姓安居乐业，朝廷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
“像这次之事，胡大人上奏土官欺男霸女、贪赃枉法，遭到土官的报复，如果朝廷知道，能为胡大人撑腰？朝廷会重罚土官吗？”
“小神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胡某佩服，”胡长风拱手，“是胡某过于拘泥了!”
李志贤笑道：“不是在下有见识，是胡大人忠于职守……所以眼中揉不得沙子……”
“是呀，这些年来，胡某没少弹劾土官，而朝廷……也难怪土官肆无忌惮地报复胡某……”
李志贤笑而不答，胡长风有感而发，这个时候，是他的涅槃。改变为官理念，是胡长风自己的事。
胡长风沉思良久，道：“小神医的意思……”
“抓大放小!”李志贤道：“只要土官、百姓不谋反，胡大人尽可睁一眼闭一眼!”
“可是……”
“僮地本非汉地，朝廷要扩展边疆，急躁不得，”李志贤道：“整个广西已经纳入大明，只要不发生叛乱之事，数十年、数百年之后，百姓就会归心，只要朝廷废除土司制度，必会成为真正的汉地!”
“如果土官不受节制，难免会滋生……”
“胡大人不必担心，土司制度源于大唐，已经延续了数百年，土司们知道自己的实力，他们并不谋求独立，而是要维护既有的特权，”李志贤道：“如果土司要谋反，朝廷倒是巴不得呢!”
“小神医是说，一旦土司露出反意，朝廷便会派出重兵围剿？”
李志贤笑而不答。
胡长风却是拍案而起，“胡某明白了，胡某不会再弹劾土官，而是纵容他们，人的欲望一旦膨胀，很难再压制，到时候只要朝廷大军一到……”
“在下并非此意，其实动用刀兵，不但百姓受苦，朝廷也要花费大量银钱，”李志贤笑道：“在下的意思，让百姓安居乐业，人心就会思稳，久之，百姓必会念朝廷的好处，只要人心归于朝廷，土司制度也就瓦解了……此为温水煮青蛙，比朝廷动用刀兵更为温和。”
胡长风深深一揖，“胡某恨不能早识小神医……小神医不来州衙做馆，实在太可惜了，胡某自愧远远不如……”
“在下随家师云游四海，以行医为生，闲散惯了，受不得为官的种种约束，”李志贤笑道：“不过，在下倒是佩服胡大人……”
胡长风有些自嘲地大笑：“佩服胡某？哈哈，说得好听，叫忍辱负重，说得不好听，就是不识时务……”
“胡大人过谦了!”
“小神医莫要见笑!”胡长风一扫愁眉，“能结识小神医，是黄某的荣幸，自今而后，胡某会时常过来讨教……”
“多蒙胡大人厚爱，可是……”
“小神医是不屑于胡某为友？”
“哪里，哪里，能结识胡大人，亦是在下的幸事，”李志贤笑道：“可是，在下不会长居上思城，在下迟早要离开上思，随家师云游、行医……”
“原来小神医的见识，来源于游历天下!”胡长风深深惋惜，“可惜胡某是官身，不能随意离开上思……”
“在家离家，都是一样，”李志贤指指自己的脑门，“关键是脑子，心思!”
胡长风若有所悟，“小神医就要离开上思了？”
“时间未定，在下在等候家师的讯息!”
“胡某能不能有一事相询？”
“胡大人请说!”
“上思城中，最近出现了一种圣教，据胡某暗中调查，他们在城中传播，已经有数月之久……”
“胡大人的意思……”李志贤的心中惴惴不安，难道胡长风发现什么端倪？
“胡某亦是不明，所以打算上奏朝廷……”
“万万不可!”李志贤急道：“胡大人想过没有，僮人本就信教，信奉道、佛、摩三教的百姓比比皆是，城**现圣教的信徒，不足为滤，关键是看圣教有何意图，如果他们以推翻朝廷，或是谋取自立为目的，胡大人倒是不得不防……”
“那倒没有，”胡长风摇头，“圣教之徒，不偷不抢，还热心帮助他人，比道、佛之徒还要遵守戒律……”
“自然人心向善，胡大人有何担忧？”
“这正是胡某担忧的地方!”胡长风不无担心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李志贤：“……”
胡长风或许累了，重新靠在床头，“小神医想想，圣教若是普通的宗教，打着教化度人的旗号，骗骗寻常百姓也就罢了，为何要大力发展商业？据胡某所知，南城的厂子，多半是圣教的产业。”
李志贤心中一惊，南城的厂子多属圣教产业，并不是秘密，至少黄兴夏就知道，幸好胡长风知道得不多。
到目前为止，圣教并没有做出危害官府和朝廷的事，但被胡长风盯上，总不是好事，万一挖出圣教的来龙去脉……
以胡长风性子，无论是否知道圣教就是以前的白莲教，他都有可能上奏朝廷。
李志贤思索了好一会，决定豁出去了，自己对胡长风有救命之恩，在没有洞悉圣教的真实意图之前，他有可能网开一面吧？
“不瞒胡大人，在下亦是圣教之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