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一过,言云衿早早吩咐人收拾好衣物准备回言府。

她在慈宁宫这半个月里已经将身上的伤养好了大半,自回来之后她还没来得及见一见自己的父亲母亲,便想回去瞧一瞧。

虽说是已经过了正月十五,早上宫人出来洒扫时外头却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言云衿给太后请安后陪着她一起用了早膳。

言太后见她精神还是不济,眼下也挂着点乌青,出言劝道:“你父亲母亲平日也没什么要紧事,若是身子不爽利也不必着急回去。”

言云衿用手中的帕子轻拭嘴角,摇头道:“无碍的姑母,我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安稳。”

其实并非睡的不安稳,而是一夜都未曾合眼。从文华殿回来以后,言云衿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谢延卿见到她的神情,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谢延卿待自己为何这般冷淡。

上一世,在成亲后的某一次家宴,从家中胞弟醉酒时无意中吐露的几句话中她才得知,当初姑母赐婚给她和谢延卿,他没有拒绝的原因并非她所想象的攀附权贵,亦或者是迫于压力,而是早已经对自己一见倾心,情根深种。

只可惜这份深情即使在被言云衿所知晓,最终还是没能打动她,得到珍惜,倒是在人走了方才悔恨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

她原以为重回到她与谢延卿议亲的这一年,趁着那些不美好的事尚未发生,趁着他心里还有对自己的这份喜欢,一切就都还有机会弥补,如今才发觉到底是自己太天真了。

记忆里那双望向自己满是温情的眼,如今仅仅只是不轻不重的从她身上扫过,平淡的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就像从未见过那般......

言云衿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阵酸涩,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无视竟是这样难过。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自我怀疑与安慰,她想这样也好,或许是老天给了她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

谢延卿如今凭借自己做到了翰林院侍讲学士,即便世人对他有许多误解,但在他还未成为朝野上下人人唾弃的“反臣”“奸佞”之前,在他尚未牺牲自己换取真相前,若是她可以凭借前世的记忆能帮助他,护他周全还他清白,是不是就不会有上一世那般遗憾的事发生了?

言云衿小口喝着碗中的牛乳,此时愈发有了斗志,山不来见她,她自去寻山便是!

“你刚醒,回去看看也好想来你父亲母亲也是十分挂念你,不过近来是多事之秋,还是尽快回姑母这儿才好。”言太后说。

言云衿点点头。

宫内的房门被打开,云姑姑挑起珠帘神色严肃上前站到言太后身侧,躬身道,“娘娘,奴婢今早得到消息说是永宁侯府将庶出那一脉的姑娘,威远将军的独女寻了回来。皇上派了亲信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祝英亲自去宫门口接的,没敢惊动任何人......”

言太后将手里的勺子扔落到了碗中,发出清脆的脆响,屋内站在周围侍奉在宫女将头低了又低,不敢作声。

“人跑了三年,他便找了三年,哀家的这个好儿子还真是情根深种啊。”

云姑姑将头贴在太后耳侧,低声道:“娘娘,谢家此番将她寻回来必然是想让皇帝顾念从前的情分,日后好入主中宫助谢家东山再起,坐会世家之首的位置。您看要不要奴婢去做些什么......”

言云衿嚼着口中的乳酪,头脑中飞速思考着。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今日被秘密接进宫的那位谢家姑娘便是日后皇帝捧在心尖上的明颐皇后谢氏谢禾宁。

听闻她从前是乐阳公主的伴读,也就是在那时结识了当时还在做皇子的咸宁帝,更是对他有救命之恩,是皇帝心里难以割舍的白月光。

自她回宫到坐上皇后之后,大周皇帝不选妃不纳妾,不设三宫六院,万千宠爱于一人,也是一段难得的佳话。

因着她们言氏一族同谢家多年以来的利益相争,再加上她姑母同咸宁帝之间对权力的争夺与把控,上一世,在明颐皇后回宫以后没少受到来自言太后明里暗里的挑拨与针对。

但最终她低估了咸宁帝与明颐皇后之间的情谊,双拳难敌四手,在这日复一日的前朝与后宫争斗中,彻底失去了手中的实权,只能做个徒有虚名的言太后。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们言家逐步走向没落,再后来言阁老受到弹劾,言家百年世家最终成为史书上的一笔残影。

思及至此,言云衿抬手替言太后重新换了一副碗筷,温婉的开口道:“姑母,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中宫空置,后宫之事全由姑母您打理,皇上年轻且尚无子嗣时候长了难免惹得朝臣非议,若是有心之人将罪过怪到您身上,蓄意挑拨您同皇上的母子情分,我们得不偿失啊。”

言太后合眸半晌后点了点头,鬓边的珠花微晃。

“云衿说的有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谢家自谢长林封侯后稳坐世家之首这么多年,如今也要下来尝一尝受制于人的滋味。唇亡齿寒,我们言氏一族也是一样的。”

她站起身走了几步,推开窗看向外面的朱墙白雪,远处的宫檐隐在薄雾中,偶尔有寒鸦飞过嘶哑的低鸣了几声,转瞬间又归于寂静。

“去放消息出去,就说是谢家秘密送了女儿进宫,自会有人到皇帝面前闹上一闹。”她揉了揉额角,抬手道,“哀家乏了,云萍,你替哀家送姑娘出宫吧”

“奴婢遵旨。”

两侧的宫人侍奉着言太后离开,待她走远后言云衿收了礼数,站起身看向云姑姑。

“我已经吩咐人套了马车在宫门处等候,姑姑您事务繁忙就不必远送了。”

云姑姑余光看见门口等侯的侍卫和丫鬟,笑道:“那奴婢就多谢姑娘体恤了...哎,姑娘若是不着急便叫人从西城区绕行回府,今儿个节后头一天,这会儿约莫着正是东城区的翰林院早会结束的时候,马车从那边过去难免会拥挤些。”

闻言,言云衿瞪大了眼睛突然略带惊喜的问:“云姑姑,这翰林院的早会所有人都要参加吗?”

“除了进宫上早朝的几位内阁大学士,其余人都是要到场的。”

“这样啊...”言云衿笑了笑,脸颊间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鬓边的秋海棠发簪衬的眉眼间更艳丽了几分。

云姑姑离开后,言云衿看向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口对一旁候着的白竹说道:“白竹,通知车夫咱们今日走东城区经过翰林院的那条路。”

白竹隐在角落里倒是将方才自己姑娘同云姑姑的话听了个一字不落,这会儿不由得疑惑道:“姑娘是要做什么?”

言云衿笑的明媚,爽朗的道:“去堵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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