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搞什么!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许再这样揪着我了!”

姐弟二人入了里屋, 言云衿松开拉着他的手,关好了门正色道:“ 我有事要和你说。”

言景韵摸了摸被抓皱了的衣袖,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点心虚总觉得言云衿今日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你想说什么, 我最近可都在太学夹着尾巴做人,没给你们惹是生非!”

“收拾东西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去太学了。”

闻言,言景韵一愣, 随即神色越发古怪的看向她, 将手伸向她的额头, 说:“你没事吧阿姐,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言云衿打开他的手皱眉道:“先前叫你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你看看当初和你一起入太学的还有几个没有榜上提名的?非得要满京城都传开了,我们言氏一族家中小辈各个是纨绔子弟,不堪重用你就满意了?”

此言一出言景韵也颇为委屈, 瞪着她道:“阿姐你今日回门是特意来和我吵架的吗?我一早就说过我志向不在此,就不是读书那块料你们想让我留在京城我也听了, 让我去太学我也去了,就连爹爹也都是及冠的年纪考取功名, 你们是不是对我要求太高了些?”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是想告诉你从今天起不用再去太学了,你想参军就尽快去吧。”

听了这话言景韵愣在原地半晌没看反应,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言云衿的脸,见她神色肃然并不像开玩笑的模样,顿时一蹦三尺高拉着言云衿的手臂转圈圈。

“阿姐你早说啊, 看把我吓得, 我还以为你们觉得我不成器让我自生自灭了呢!”说着他停顿了下皱眉思索, “不过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让我去参军了?这事儿爹娘能同意吗?”

“你姐夫当下正在前厅给阿爹阿娘做思想工作呢, 你不必忧心。这件事一早阿姐也是同爹爹提起过的,爹爹没有反对。”

言景韵这才放下心来,欢喜道:“这我就放心了,爹爹一向看中姐夫,他说的话听在爹爹耳中定然是有一定道理和份量的......”

“边境苦寒,你自幼长在京中难以习惯。西北常州谢家军军纪森严,新选入的人也要集训三年方可正式挂腰牌。依我之见你可先行去武安侯座下试一试,永州临近东海,往来京城也方便些。”

“武安侯?那可是傅见琛的军营,阿姐怎么想让我投靠他那里,他可是一直同我们家不对付,先前...先前他还称病拒婚让你颜面扫地......”

听见言景韵滔滔不绝地抱怨声,言云衿却觉得心底暖洋洋的,她这个弟弟纵使在旁人眼中一贯顽劣,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可言云衿知道,他骨子里的赤诚善良,他爱家人胜过爱自己。

她拥有着两辈子的记忆,清楚地知道傅见琛并非言景韵想的那般狂妄自大,傲慢无礼。

相反他在领兵作战上有着颇高的天赋,且他爱护将士,经常在军营中亲自指导新人,与众将士同吃同住。

咸宁七年时还一举击破敌军,解决掉困扰朝廷数十载的东海贼寇。

相比之下景韵跟在他身边才是最容易,且最有前途的。

谢家姑娘此番落水,言云衿虽尚未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总归和她姑母脱不开干系。

满京城不想让皇帝留下子嗣的只有太后一人,想至谢家姑娘于死地的同样也是她,即使这件事不是她做的,也是有人为了讨好她而故意为之。

送往边境的八百里加急不出今日午时便会递交到皇帝手里,言云衿不敢想象皇帝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尽最大的努力保全家人。

言云衿轻声安慰道:“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无非关乎一个利益,你同侯爷之间没什么过节,侯爷也必定不会为难于你。”

“好!那我听姐姐的,今日就去做准备。”

望着自己弟弟那张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青涩的面容,叹息了一声放心不下地叮嘱道:“过了今日景韵就是大人了,今后在外没有阿爹阿娘庇佑,自己万事切记小心谨慎,不可像在家中这般粗枝大叶。还有,阿姐希望你日后能成为自己梦想中的大英雄,但更希望的是你万事顺遂,平安无忧。”

言景韵眼眶突然泛起一阵酸涩,他眨了几下眼睛努力压制着泪水掩饰道:“好了阿姐,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记住了,就别再啰嗦了。”

言云衿闻言笑了一下,抬手替他整理了下凌乱的衣领,又说:“还有一件事,在你离开之前阿姐想求你帮忙。”

“什么事?”

“当日我大婚之时,母亲在京中的往来密切的几个勋爵人家的正室夫人纷纷过来帮忙,当时靖和伯爵府的冯夫人也到场了。”

言景韵点点头,道:“对对,的确是来了,当日来的还不止冯夫人一个,母亲还说这两日家中种的石榴下来时,让我过去给各位夫人送去一些以表感谢。不过...阿姐你找冯夫人做什么?”

言云衿看向他正色道:“我并非要找冯夫人,而是想见一见她家中女儿顾姑娘,此番你送石榴过去时,将我准备好的书信带过去,以我的名义送给顾姑娘,想来冯夫人也不会阻拦。”

“阿姐要做什么?”

言云衿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后开口道:“我想同她谈谈,想做一件...关乎她与我们两家前途命运的事......”

*

未央宫今夜灯火通明,院中来来往往的宫人内侍各个都面色沉重,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虽是盛夏,此时却觉得顺着宫墙吹来的风都是冷的,直教人背后冒冷汗。

殿内房门大敞,透过纱帘隐约可以看见当朝天子高大的身躯守在殿门前,周身带着寒意。

听闻他得知谢姑娘落水昏迷不醒后连夜从边境赶回来,期间跑死了三匹马方才抵达京城。此刻守在她身边许久不曾合眼休息,整个人面上的阴郁加重。

他不许外人打扰,执意一人在房内守着谢禾宁。

未央宫的内侍宫女们有些惧怕这位阴晴不定的皇帝,心里虽然挂念主子的安危,却只能立在院中等消息,什么也做不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寂静的院中传来了脚步声,守夜的宫人打了几个瞌睡猛地一抬头,见锦衣卫都指挥使徐青芜穿着一袭飞鱼服,踏着月色而来,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想是谢姑娘意外落水之事有了眉目,众人都强打起精神听着里面动静。

徐青芜跟到年轻的皇帝面前,低声道:“陛下,当日在场的全部宫人女官都已经抓进北镇抚司审问过了,底细清白并无可疑之处。”

李昌烨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面容下像是酝酿着狂风骤雨,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这整座宫殿掀翻以消心中怒火。

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问道:“朕命你留在宫里护她周全,你就是这样护着的?”

徐青芜眉头微皱打了个冷战,这事他解释不得,谢禾宁当日出事时他的确不在宫里。

他正要开口请罪时,见请晚间脉的太医背着药箱从屋内出来。

孙太医向李昌烨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开口道:“陛下,谢姑娘跌入湖中呛了水,又因为体质受凉发了高热这才造成了昏迷,臣已经施针暂时控制住谢姑娘的高热,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李昌烨见他出来,急切地问道:“那她何时能醒来?”

“臣摸姑娘脉象,脉象混乱且虚弱无力,想是她从前便体质很差,至于何时醒来臣也不能保证。”

李昌烨眸光一暗,沉声问道:“那为何不开药,这样拖下去她不知还要受多少折磨。”

孙太医疑惑地抬起头,问道:“陛下您不知道吗,谢姑娘怀有身孕已一月有余,且她身子虚不受补又胎象不稳,贸然用药唯恐伤及母体。”

李昌烨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李昌烨按着太阳穴,用力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他得知消息从边境赶回京城后,连甲都没来得及卸直奔未央宫,整日急行他惹得他头疼地老毛病又犯了,跌跌撞撞地冲到谢禾宁床边守着她。

迷迷糊糊时好像听到周围人说什么落水,命悬一线等字眼,但彼时的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的谢禾宁,以至于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谢禾宁怀孕了。

这个消息若是放在往日李昌烨必然欢喜,然而放在此时出了心里无与伦比的愧疚再无其他。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边,他定然要护她周全不受一丝伤害。可她最终还是避免不了在这深宫中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

李昌烨看向孙太医又道:“她怀孕的事暂时不要向外传,叫太医院的人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班,确保随时有人守在这里,如果她情况危急,也能应对得当。”

孙太医领了命,随即回到偏殿继续等候。

李昌烨抬起头隔着万千宫殿房檐,看向慈宁宫所在的方向,良久后问道:“京城城门封了没有?”

“封了。”徐青芜回答道:“锦衣卫这几日将宫里宫外这几日出入的人都查过了,有嫌疑之人都已经被押入北镇抚司。这事要不是意外,那就是有人精心谋划,这人此时必然还在宫里没办法脱身。”

李昌烨道:“可疑之人留住活口,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都需要一个一个的翻出来全部严刑拷问,不可放过任何一个。”

“那背后之人……”徐青芜试探着问道。

“查,不论她是谁也无需做多顾虑,此番只要是查出了证据,绝不留情!”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看见宝子们提出的疑问,女主重活一世为什么没有直接阻止太后和皇帝夺权,规避前世的错误。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阻挡不了。(伏笔较多,大家的疑惑其实在后文里可以得到解答。)

造成皇权与世家旧臣相争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太后背后的势力代表的不仅仅是言氏一族,而是在新帝登基后受打压的全部旧世家贵族。这些人会暗地里为太后出力的同时,也推着太后在这条路上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们的女主虽是世家贵女,但在那个时代女儿家的力量也总是微弱的。在前世她的婚事也会被家族当做联姻的筹码,不能随心所欲。她因为两门婚事不成,被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影响,再难议亲。

女主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劝解自己父亲借机脱离朝堂,帮助弟弟离开太学去参军,一点点将家人从这条路上阻拦下来,但她劝不了太后,太后背后的势力也不会让她轻易言弃。

所以女主只能帮助男主在其中周旋,阻拦太后的计划顺利实行的同时,依靠自己的力量(这个在后面的剧情里啦,暂不剧透~)确保在太后计划失败后家人不受其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