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 不是我们不放你们商帮过去,按着规矩商帮出行是要到各州府登记的,您明明是要南下, 如今却要北上, 这样不合规矩啊。”

原城的官兵嘴上说着为难, 手却摊开做着手势, 这是要钱打赏的意思。

温应淮在外多年,对这些人的面目都有了解,使了个眼色让手下拿来钱袋递于那官兵。

官兵手中掂量着,刚想放行又被人叫了过去耳语几句。

温应淮瞧着,心中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

再回来时, 官兵脸上已没了之前戏谑的神色, 甚是不耐烦,将手中的钱袋扔了回去,“你们快走吧,没有通行令寸步难行, 从哪来便回哪去。”

温应淮觉得此事蹊跷,商帮出行是要通行令没错, 但往往是拿了钱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出现今日这般拿了钱还要还回来的情况。

罢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温应淮向手下摆了摆手, 示意商帮众人不必跟着, 他先行一步赶往京城。

可却被官兵拦住,“都说了不能北上, 你听不懂话?”

温应淮的手下早忍不住, 冲上前去质问道:“商帮原路返回, 只我少主一人北上也不可么?”

“你家少主也是商帮人,既是商帮之人没有通行令同样不能随意走动。”

这话便是强词夺理,商帮出行的通行令是为了防止出现商人误国之事,好叫这些人心里明白朝廷知晓他们的动向,行事之间也能规矩些,但万万没有禁止商帮之人出行的道理。

眼见着官兵是铁了心不愿放他们去京都,温应淮带人转身离去,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那官兵正弯着腰同什么人复命。

温应淮心下了然,京中定是有人不愿让他去,想拦住的不是赵归,而是温应淮。

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还要拦着他,此人显而易见便是卿嘉述。

“少主,我们大可换一条路,陆上行不通便走水路。”

“罢了。”去了京都也不过是遭人白眼,与现在又有何区别,他一介商户,终究是妄想。

贺攸宁也没闲着,第二日便拉着卿嘉述去那巷口等着,今日苏思朗当值,定是没时间来这儿。

等了许久,那门才开,走出一丫环打扮之人看着四下无人,才向后招手,从门内走出一女子,弱柳扶风之姿。

贺攸宁打量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女子与淑慧长公主完全不同,原来苏思朗喜欢这般小鸟依人的女子。

贺攸宁转头想说什么,却瞧见卿嘉述望着那女子有些出神,贺攸宁看了看卿嘉述又看了看那女子,“怎么?”

卿嘉述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她。”

两人偷偷跟在主仆二人身后,见着她们进了一处药房,卿嘉述恍然大悟,这才记起那女子是谁。

此人姓于,从前也是一小世家出身,于家依附阮家,牵扯进鸣山书院一事后,家中男子要么流放要么斩首,京中很久没听过于家的事,没成想从前于家的小姐竟落得如此地步。

“于家小姐?”可贺攸宁怎么从不记得于家有位小姐。

“是一妾室所出,甚少出门,不过从前阮家那位小少爷对她不一般,曾闹出不少事,我这才记得。”

卿嘉述皱着眉头,苏家在阮家一事上浇了不少油,这于家小姐转眼便忘了阮小少爷对她的好,投进苏思朗的怀抱。

怎得又扯上从前之事,贺攸宁叹气,“她好歹是世家出身,怎会糊涂至此想着去做他人的外室?”

卿嘉述垂眸,于家已无男丁,从前的闺阁娘子便要独当一面,女子比男子活得艰难,若是走投无路于小娘子所选无可厚非。

二人待于小娘子出了药房走远,这才上药房打探,她瞧着于小娘子并不像身体有恙的模样,主仆二人行动间也是小心翼翼,心下不免疑惑。

说来也巧,这间药房正是定武侯夫人的陪嫁,卿嘉述自然轻而易举便拿到于小娘子开的药方。

里面有苦参和雷公藤两味药,贺攸宁凑过头去瞧,没看明白,也抬头问卿嘉述,“这是治什么的药?于小娘子得了什么病?”

哪是于小娘子得病,分明是于小娘子想让苏思朗得病,长期服用苦参与雷公藤可致男子失去生育能力。

贺攸宁与卿嘉述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失了语。

贺攸宁直至走出药房还有些迷糊,“于小娘子不愿生孩子么?那为何不告诉苏思朗?是怕他不肯?”

卿嘉述却忽然明白事情关窍,“只怕不是这般简单。”

于小娘子怕是将苏家对阮家的落井下石全都报复在了苏思朗头上。

贺攸宁只觉捡到大便宜,本是打算好好惩治苏思朗一番,这下好了,全由于小娘子代劳。

“走吧,也该去苏家见见苏太公。”

苏思朗忙了一天,没急着回府,与同僚告别后先去见了于小娘子。

于小娘子早知他会来,早早熬了汤等着,待他一进屋便凑上前去替他更衣,又端起桌上的汤递于他,“这汤我熬了一个下午,你快尝尝,手艺可是比从前精进不少?”

于小娘子从前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于厨艺上并不精通,偶尔心血**替苏思朗下厨,做出来的东西只能说尚能入口。

是以苏思朗一听这是于小娘子亲自下的厨,不由想起从前吃的那些,一时间有些为难。

于小娘子一见他蹙眉顿时便嘟起小嘴,嗔骂道:“苏大人的胃口越发刁钻,我这就拿去倒掉,免得惹苏大人不快。”

苏思朗一把搂住于小娘子,讨好道:“你就会那这些话激我,我喝还不行,即便这是碗毒药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也会喝。”

于小娘子笑了笑,看着苏思朗一口口喝着,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待他放下碗,又恢复笑颜,“怎么,好喝么?”

“有些奇怪。”苏思朗深觉这汤有些古怪,回味起来有些苦味,不像是汤倒像是药。

又怕自己说错话,急忙解释道:“虽是奇怪,却不影响它的美味,想来你厨艺精湛不少,只不过往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便是。”

于小娘子顿时没了笑意,甚是失落地点了点头,苏思朗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反思自个儿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我又说错什么惹得你不开心,你尽管告诉我,我是个粗人不会哄人倒要劳你教我。”苏思朗在于小娘子面前颇有些小心翼翼,想来是动了几分真心。

“哪里是你做错了什么,分明是我拖累了你,我整日待在这宅院中若不干些什么,岂不成了个废人。”

说罢,于小娘子侧过身去,不叫苏思朗看她。

苏思朗听完也不好受,按着他自个儿地想法早就将于小娘子娶回家中,无奈有了婚约在身,此婚约还不是想退就能退的,他不免后悔之前听了淑慧长公主的话。

他与淑慧长公主本就是因着利益达成协议,才有了这门婚事,如今却成了横亘在他与于小娘子之间的最大阻碍。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如今卿府倒了,朝中局势尚不明朗,还不能轻举妄动,待到风波既定,我便去求淑慧长公主,她是个好说话的,定会成全你我。”

苏思朗将于小娘子搂在怀中,怕她难过不断说着安抚的话,却不见于小娘子的眼神逐渐狠厉。

自从和于小娘子在一起后,苏思朗回苏府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晚,不回也是常事,苏太公原想着他当值忙,不曾想竟是掉进温柔乡里爬不出来。

苏思朗一进府便觉气氛不对,家中长辈皆在,母亲红着眼睛见他进来便转过身不去看他,似是气不过。

他心中一惊,顿时间便觉得于小娘子的事情被发觉。

苏思朗甚是乖觉,一撩衣摆径直跪于厅前,“孙儿不孝,还请祖父责罚。”

苏太公气血翻涌,指着他大声斥责:“你有婚约在身,长公主不日就要下嫁,如今你却干出这等子事,是嫌这京都的水还不够浑,要拿整个苏家替你的风流抵命么?”

如今如何看皇室都占了上风,崔家早早投诚,他们苏家虽不像崔家那般是个墙头草,但也看清皇家今后怕是要一一整治世家。

有着长公主便是多了一块保命符,这般好的前程全让苏思朗断送,在外养着外室还叫渝平公主瞧见,找上门来问罪。

事情摆在明面上,便是彻底得罪皇家,无力回天。

苏太公说了甚多本是要告知苏思朗事情的严重性,好叫他去淑慧长公主面前求一求,却不料他一听贺攸宁知晓于小娘子,心中担心于小娘子安危,竟站起身要往外走。

这一举动叫堂中众人一惊,苏太公捂住胸口险些晕过去,苏思朗父亲也上前阻止,“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跪下。”

苏思朗却不挺,转过身去,苏母捏着帕子几近落泪,“朗儿!”

苏思朗止住脚步,回头行一大礼,“母亲,怜儿她是无辜的,一切皆因我而起,绝不能拖累她半分。”

苏太公只觉苏思朗鬼迷心窍,颤颤巍巍站起身,“孽子,整个苏家都要因你获罪,你却还念着外头的小贱人。”

“祖父,淑慧长公主那儿我自己去说,所有罪过皆有我承担,定不会连累苏家。”

说罢转身出门上马向于小娘子处奔去。

真如苏思朗所想那样,贺攸宁出了苏府便来到于小娘子处,却不是要害她。

“你为何不愿走?”

作者有话说:

苏大郎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