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攸宁并未直接回宫, 绕道去了冠春斋,卿太后未出阁时最爱吃这家的糕点。

这一去倒碰上个熟人,贺攸宁坐在马车上远远便看见苏思朗提着糕点上马, 若放在平日, 看便看过, 可今日不知怎得, 贺攸宁起了好奇,示意淡竹跟上去瞧瞧。

苏思朗没回苏府,反倒是拐进一巷子不见人影,贺攸宁下了马车也跟上去。

巷子里有几户人家,皆是门户紧闭, 贺攸宁心下疑惑, 此地皆是小门小户,苏思朗来这做什么。

淡竹倒是瞧出其中门道,“公主,奴婢曾听说, 勋贵世家男子常在外养着外室。”

贺攸宁蹙眉,“这不可能。”苏思朗不是个能定的下来的性子, 贺攸宁也有所耳闻,但过不了多久,他便要迎娶淑慧长公主, 在这个关头只要不是个蠢人都应知什么不该做。

贺攸宁嘴上说着不信, 身体却很诚实, 下一秒便拉着淡竹上了屋顶。

一家一家看去并未看见苏思朗,贺攸宁头一回干这样的事, 甚不熟练, 一时不慎踢落一块瓦。

瓦碎的声音很快将屋中之人引了出来, 来人正是苏思朗,他甚是警惕,查看一权见无异样才回屋中。

贺攸宁不敢探头,只快速扫过一眼,只瞧见苏思朗一人,但瞧他做贼心虚的模样,想来与淡竹所说相差无二。

若真的是这样,那皇姐她……

思来想去,贺攸宁觉得此事不能这般含糊过去,只她口说无凭,总不能凭着猜测便将事情捅到皇姐那儿去。

淡竹扯了扯贺攸宁的衣角,她腿都快蹲酸了,公主在这想些什么呢。

贺攸宁与淡竹拖着发麻的双腿往回赶,终于在卿嘉述回府之前将人拦住。

两人大眼瞪小眼,贺攸宁总觉这话实在难以开口,想了半天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你同苏思朗关系怎样?我的意思是,你们之间会说些不能被他人轻易知道的话么?”

卿嘉述一愣,“什么?”合着她支支吾吾半天,竟是问了个出乎他意料的话,怎的忽然提起苏思朗了。

不过这话算是问对了人,卿嘉述是个长袖善舞之人,同京中各世家子弟都有些来往,就是不知贺攸宁想知道什么‘不能轻易让他人知晓的话’。

“我听闻,京中子弟都爱在外买一处宅子养着外室?”

“绝无可能。”卿嘉述一口否认,“我并非朝三暮四之人,绝不会干出养外室这等子事,再者,你要我洁己自爱,我最听你话怎会想着其他。”

卿嘉述下意识提高声音,惹得站在远处的淡竹回头瞧了一眼。

贺攸宁红着个脸,心里暗骂,谁说他了,不知他是真不知还是在这拿她寻开心。

“你莫要在这胡说八道,说着正事你怎又扯到自己去了。”

卿嘉述低头听训,心中却想着事关苏思朗的事能算什么正事,这样的事能有他们二人的终身大事重要么,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独处,自是要献一献殷勤。

“京中的世家子弟虽各成圈子,但一些风韵事私下大多知晓,你若想知道我替你打听一二便是。”

若贺攸宁能等到卿嘉述替她打听清楚,便不会这般火急火燎来找他,只是又叫她说不出口。

贺攸宁也不说话,只看着卿嘉述,半晌过后,他终于知道她的意思。

“你莫不是想着要去听墙角?”

贺攸宁眨巴眨巴眼睛,甚是矜持地点了点头,又解释道:“也并非是听墙角,你只需同我一起去瞧瞧便可。”

她只想看看苏思朗那处宅院中是否养着人,若是没有那自然皆大欢喜,怕的便是有。

贺攸宁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心中对打探男儿的事有些抵触,不知为何便想着找他帮忙。

卿嘉述心中是一百个不乐意,带着贺攸宁去听别人的墙角,这算什么事。

“宅院就在那,若是苏思朗真在外有什么也不急这一时,何需你亲自前去,真瞧见什么岂不是污了你的眼睛。”

偏偏贺攸宁等不得,“方才你不是说最听我话,莫不是都是假的。”

卿嘉述抚了抚眉心,得,话都说出口哪还能不遵从。

这事叫卿嘉述看来最简单不过,打听一番便是,偏偏贺攸宁心急,拉着他亲自来看。

此刻他难得有些后悔听了贺攸宁的话,怎样来看,趴在他人宅院的屋顶都是件不太体面的事。

在贺攸宁面前,卿嘉述脸色阴沉还是头一回,倒是贺攸宁将耳贴在瓦片上听得认真。

屋内果真传来女子的嬉笑声,偶尔夹着几句男声,应是苏思朗,只是听不清二人聊些什么。

证据确凿,可贺攸宁却犯起了难,此事又该如何对皇姐说,圣旨已下不能轻易更改,将真相公之于众虽能退了这门亲事,但叫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姐。

正妻还未过门,便在外头养了外室,苏思朗违抗圣旨定要受罚是不错,可世人的嘴巴同样不会放过被蒙在鼓里的淑慧长公主。

贺攸宁对苏思朗恨得牙痒痒,明明是他的错,可流言蜚语却要让皇姐来面对。

卿嘉述对苏思朗也是反感到极点,国丧刚过便管不住自己,偷腥还叫贺攸宁瞧见,惹得她夜里都要来瞧瞧。

淑慧长公主能下嫁苏思朗对苏家是极大的助力,淑慧长公主性子温和,苏思朗但凡上心些必定也是一对神仙眷侣,如今不结仇已是最大的侥幸。

屋里逐渐安静,过了会儿,逐渐响起女子的呻\\吟声还伴着男子的喘息。

卿嘉述听得身体一震,僵硬着转过头,原以为贺攸宁听了定会害羞,哪知贺攸宁脸越来越黑,手紧紧握成拳。

卿嘉述见情况不对,赶忙拎着贺攸宁的后衣领飞身下屋顶,贺攸宁默默看着他也不说话。

“难不成你还要进去不成?”早知便劝住她,何必陪她走这一遭,还听了些污言秽语。

贺攸宁瞪他一眼,“我还怕脏了我的眼睛。”

卿嘉述被瞪也不生气,只问她,“你想如何处置苏思朗?”

照着贺攸宁的性子,苏思朗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但事关淑慧长公主,处理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贺攸宁也拿不定主意,想了良久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皇姐,由皇姐自个儿定夺。

第二日一早贺攸宁便去了泮婳殿,淑慧长公主正绣着荷包,见贺攸宁来甚是欢喜。

“本应是我去瞧你,但总怕打扰你,今儿个怎么得空来看我?”

“皇姐在绣荷包?”贺攸宁站得远,没看清上面的样式,“是替苏思朗绣的么?”

淑慧长公主抿着嘴轻笑,“自是替你做的,入了春荷包总得换新的。”又问她,“好端端的提起他作甚。”

“没什么。”贺攸宁靠着淑惠长公主坐下,拿起一旁的针线,她的针线活是卿太后手把手教的,并不输淑慧长公主,只是今日她心不静,没两下便放了下来。

“怎么了,可是前朝又出了什么事?”淑慧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荷包,唤宫人端上贺攸宁喜欢的糕点。

贺攸宁真不知该如何说起苏思朗的事,只试探问道:“阿姐同苏思朗私下往来么,可有通过信。”

淑慧长公主一怔,贺攸宁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更不会平白无故问起苏思朗和她的事,如此问了必定是有问题。

“阿宁有话不妨直说。”

既是如此,贺攸宁只好将所见所闻都告知她,“苏思朗并非良配,阿姐大可退了这门婚事。”

淑慧长公主却摇了摇头,“我与苏思朗的婚事是父皇定下的,哪能轻易更改。”

贺攸宁不知淑慧长公主的顾虑,将前朝的局势与她说明,“卿家已倒,崔家投诚,眼见着世家之间分崩离析,父皇从前是念着苏家的助力,但局势大不相同,阿姐不必委屈自己。”

淑慧长公主仍是摇头,贺攸宁甚是疑惑,明明前不久阿姐对她说的是与苏思朗并无感情,这才过去没多久,难不成就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

“阿姐,京中好男儿多的是,何必念着苏思朗?”

“苏家族中子弟众多,若我嫁过去能替你替皇上笼络一二,你们也不必这般辛苦。”

“阿姐,莫不是我没说明白,如今无需指望着世家,反倒是世家要靠着我们,阿姐你……”

话还未说完就被淑慧长公主打断,“我只是想帮帮你们,若我不嫁给苏思朗有该如何呢,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弟弟妹妹的羽翼之下,本应是你们依靠我,只怪我无用。”

贺攸宁的话被堵在喉咙,她从未见过淑慧长公主这般模样,她的阿姐最是端庄知礼、温柔自持,可如今却满是迷茫与恐慌。

“阿姐……”

淑慧长公主抬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苏思朗不重要,只要苏家识时务便可。”

“苏思朗是不重要,可阿姐重要。”贺攸宁拉起淑惠长公主的手,“阿姐为何要妄自菲薄,阿姐的聪慧胜过世家大多数的男子,怎会是无用之人,只是阿姐却被眼前迷局所困。”

淑慧长公主抬眼看她,眼中满是困惑,迷局?

“阿姐饱读诗书,学问并不在大皇兄之下,若只是困于后宅之内岂不是白白浪费一身本领,眼下便有一事需阿姐帮忙,只是不知阿姐是否肯。”

淑慧长公主手不自觉攥紧,整个人好似坠入贺攸宁的眼底。

贺攸宁从泮婳殿出来长舒一口气,淑慧长公主这边已安排妥当,只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苏思朗,得想个法子好好整治他。

此刻距京都几百公里外的原城,温应淮一行人被拦下。

作者有话说:

家属要干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