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坐过牛车所以觉得嫌弃, 是么?”贺晋抓住贺攸宁手上的手,不知何时从怀中拿出那只匕首,用刀背擦着贺攸宁的脸。

贺攸宁垂下眼帘, 刻意不去看他, 这一路她也看出贺晋的喜怒无常, 对付这种人无论如何反应都是错。

见贺攸宁不说话, 贺晋更是怒火中烧,转动手腕将匕首朝下,狠狠向贺攸宁的手扎去。

她瞧得真切,下意识将手蜷缩起来,这一举动惹得贺晋大笑。

“你也并非什么都不怕嘛。”话音刚落, 转动匕首猛地划破贺攸宁的手。

贺攸宁深吸一口气, 生生忍下痛意。

贺晋发泄了心中怒火,此刻觉得好多,将匕首在衣服上划拉几下擦去血迹。

“你金尊玉贵在京城长大,自然没吃过苦, 做哥哥的要包容你,这次便原谅你的失礼。”

贺攸宁此刻正忍着疼, 并不想理他,可这次贺晋却没再生气,只冷笑一声。

不知行了多久, 到了一处山谷, 贺攸宁被蒙住双眼拖着走了许久才停下, 此处竟是一处山洞,山洞内别有洞天。

贺攸宁环顾四周, 发现卿嘉述与温应淮已不见去处, 此地只留下她与贺晋二人。

到了自己的地盘, 贺晋甚是悠闲,沏了一杯茶邀贺攸宁坐下,神情正常好似二人真是兄妹叙旧一般。

老伯不在,贺攸宁只觉机会来了,“我们谈谈。”

贺晋嗤笑一声,放下茶盏道:“你我水火不容还有什么好谈,如今你已是阶下囚,性命都握在我手中,又有什么资格可与我谈?”

贺攸宁却道:“如今我是被你挟持着,可我却赌你不会杀我,至于水火不容更是无稽之言。”

贺攸宁的手此刻还在滴血,脸色苍白却神色坚定,贺晋听及此言盯着她看了半晌。

她心中也是打鼓,虽口上说的绝对,但也只是猜测,心中其实并没有几分底,如今被贺晋盯着,脸上更是不敢露出半分心虚,于是便抬起眼毫不弱势地回望他。

贺晋一改之前的模样,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别以为有几分聪明便可猜度我的内心,若你今日不说个令我信服的缘由来,我便将你大卸八块送回京都让京中的人都瞧瞧自以为是的人是何下场。”

他的话虽狠,可贺攸宁知道她猜对了。

“若是没有我,你根本没法对付卿家,相比于我,你更想除掉的人应是卿氏全族。”

一路上从贺晋的话中便可知晓,他虽恨皇室,但却不及卿家的万分之一,毕竟当初景成帝还想留梁王一命,也并未要拿梁军将士如何。

是卿家瞧着执掌兵权的机会近在眼前使了先斩后奏的法子,待景成帝知晓后梁王的脑袋都已整齐装进盒中。

身为皇族却死无全尸,这样的死法贺晋不可能不恨。是以这些年他才一直在江宁活动,就想寻个时机将卿氏覆灭。

贺晋却不想就这般轻易承认,“没有你,我也能对付卿家。”

“你如何对付?就凭着商帮?若你的法子真有用,也不会这些年来毫无进展。”贺攸宁一语道破真相,卿家能不能倒全看身在京都的卿国公与定武侯。

若这二人倒了,卿家便完了,江宁城的卿二老爷实在不足为惧。

贺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躲避官兵追杀,根本没有办法靠近京城,更不提在京中布些势力,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盯上江宁府。

这些年他也做了些部署,只不过都以失败告终,直到这次看见贺攸宁。

“此刻机会就在眼前,就看你如何把握。”贺攸宁晃了晃受伤的手,示意她需要包扎。

贺晋轻笑一声,“你倒是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嘴上虽还是不依不饶,行动却诚实,从一旁柜子中拿出金创药。

贺攸宁转过身避开他给手上药,贺晋瞧了一眼嫌她毛病甚多,“乳臭未干的丫头我还会占你便宜不成?”

“若你不往手臂上划上一刀我也不必避着你。”贺攸宁凉凉开口,悄悄将剩下的药收起。

贺晋不想再与她废话,只催她快些说计划。

贺攸宁瞧他一眼,“自己手中握着什么,你难道不知么?”

贺晋手握良家商帮,自然就掌握着卿西林盗卖官粮的证据,如今这份证据只要交到贺攸宁手中,便撕开了一个口子。

在扳倒卿家一事上,贺攸宁与贺晋目标一致。

贺晋不是傻子,待手中这点东西交出去没了利用价值之后,贺攸宁转过头来便会对付他,他心中明白,自然不肯轻易听她的。

“我知道你心中顾虑,我以皇室的身份起誓,绝不会做过河拆桥之事,待事成之后,你与部下性命我皆可担保。”

如今形势一转,明明身陷囹圄贺攸宁却能占据上风,贺晋倒成了被动的那个。

对于贺晋而言,皇室的身份甚是不一般,贺攸宁能以此起誓便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

“与卿家的往来一向都是扶伯做主,凭证皆在他那儿保管,等我问过扶伯再与你相商。”贺晋总觉卿家下一刻便要到了,事情办得越快越好,此刻已是等不及径直走出门去寻扶伯。

许是心急,留着贺攸宁一人在此处也无人看着。

确定脚步声渐远,贺攸宁才起身四下打量这房间。

说是房间,不过是在石壁上凿出的小石洞,瞧着屋内物品摆放似是主人在此生活多年,恐怕这便是贺晋的老巢,难怪这些年遍寻不得,原是躲在深山之中。

虽说是个石洞,但瞧着布置很是精致,想来是花了一些功夫,只不过对于贺晋这样曾为王子王孙的人来说怕是活得甚是痛苦。

似有脚步回**的声音,贺攸宁赶忙回到原位坐好,进来的正是贺晋与那扶伯。

贺晋不知和扶伯说了些什么,看着二人脸色许是未能达成一致。

贺攸宁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她想起曾经梁王身边有一谋士便是断指,以他的谋略一想便知这是贺攸宁撺掇的,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但这便是贺攸宁的计策,这些年贺晋有扶伯这样的谋士在身边也未能成什么事,就足以见贺晋实在不是做大事的人。

扶伯这么多年下来不可能不知,但贺晋毕竟是旧主留下的唯一血脉,他只能尽力护着。

可贺晋自大,这么多年被压着恐怕早生怨言,此事便是最好的催化剂。

贺攸宁装作什么也不知,问道:“可拿到了?拿到便尽快回到江宁才是。”

贺晋皱眉并不瞧她,只听见她甚是惊讶地说到:“这般简单的事竟也办不成么?这里是你的地方,由着你说了算,莫不是还得看他人脸色。”

“公主不必拿话挑拨我与小王爷。”扶伯语气甚是不善,他与贺晋不同,贺晋对贺家还有感情,但他却连皇室一同记恨着。

这样的恨意,不比对卿家的少。是以,对他而言,若是能拿贺攸宁同皇室谈些条件是第一选择,若是不行,便当场杀掉最好,还能振奋士气。

至于卿家,他可不放在眼里,等天下都到手还怕除不掉一个卿家么。

“老奴与小王爷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公主插手,公主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贺攸宁却笑了笑,“本公主与贺晋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插嘴,人生在世需得摆正自身身份才好,梁王故去这么多年,若是知道身边旧部仗着旧日情分欺负到主子头上,怕是难以瞑目。”

“你……”贺攸宁牙尖嘴利,一番话惹得扶伯气愤非常。

此话并不算高明,明晃晃的挑拨离间,扶伯自然不会觉得贺晋会听进去。

但偏偏适才贺晋被他驳了一通已是不满,此刻听到耳边哪能静下心来想,即便知道贺攸宁是有意为之,也听进一两分。

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儿,贺晋此刻偏就犟上,当着贺攸宁的面便让扶伯将与卿府的凭据拿出。

扶伯听了这话呆愣许久,许是没想到贺晋怎么就不肯听他的劝,一瞬间便像是失了精气神,一下苍老许多。

贺晋说完并不后悔,看着扶伯半天不动弹,又催促他快些,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便自顾自转身离去,等回来时手上便抱着一叠纸张。

“不可啊,小王爷!”扶伯还想拦着,“若是给了她,那岂不是白白布局将她捉住,小王爷还看着长远的,等皇位在手,何愁除不掉卿家。”

贺晋根本不听,皇位他本就不想要,那是他父王的心愿,与他又何干呢,这些年他只想回到京都,去母亲坟前磕个头,不再东躲西藏度日。

待江宁一事解决,卿家除去,他便能了了心愿。

拉扯之间,贺晋一个没收力便将扶伯推倒在地,扶伯倒地后许是知道自家主子心意已决,一时间心如死灰瘫倒在地久久不再起身。

贺攸宁手握几叠账本,里面密密麻麻皆是卿家这些年受贿的证据,足够治卿二老爷父子之罪,甚至就连卿国公都不能幸免,卿家之事如此便要真正迎来了结。

“账本我要拿走,但卿嘉述我也要带走。”

作者有话说:

周六周日简直是我的受难日,开不完的会,今天来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