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攸宁忙着, 卿西林父子这几日也未闲着,卿西林盗卖官粮时不算低调,江宁城中的世家或多或少心中都能猜中, 此刻正需堵上这些人的嘴。

卿国公这座大山固然好用, 但各世家也不是傻的, 从前江宁只有卿家这一尊大佛, 如今可还有渝平公主。

眼见着渝平公主来势汹汹,世家心中也犯嘀咕,卿二老爷怕有人借此事向渝平公主献媚,也该好好敲打江宁城中的世家。

卿二老爷并无官职在身,能借的便只有卿国公的威风, 这些年卿家可谓是步步高升, 已有独揽朝中大权之势,江宁城中的世家自然要卖卿二老爷几分面子。

如今却有所不同,渝平公主若是严查此事那便是与卿家撕破脸皮,这些世家自是要明哲保身的, 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此刻站出去便是吃力不讨好, 江宁城中的世家们不敢轻举妄动都观望着。

世家们本着两边都不得罪的原则小心应对,卿二老爷有所察觉,却又拿他们没办法, 卿西林平日跟着这些世家子弟花天酒地, 倒想出一法子。

“这些人哪有全然干净的, 在外都有些把柄,他们不义在先, 可别怪我们无情。”

卿西林原想着用些烟花柳巷里的事要挟这些世家, 毕竟世家最重颜面, 一些丑事被曝出谁脸上也无光。

他想得简单,可卿二老爷却想到了另一层,平日这些世家可买少收他们好处,临到了了,没有他们全身而退的道理。

卿二老爷知道卿西林的脾性,并不打算将计划与他说,只问他有没有按着嘱咐将盗卖官粮的证据一一销毁。

卿西林口上应着,待回去却越想越不对劲,总觉父亲有事瞒他,他知道父亲嫌他无能,心中烦闷不已,脚步一转便去了陆姨娘处。

解语花在旁,卿西林心中苦闷也有了排解之处。

“我爹这人心中几分算盘我难道不知?左不过是些威逼利诱的法子,这些事交给我办便是了,可今日瞧着他约莫是不想我插手,我竟还没他那几个下人好用么?”

陆姨娘眼神微闪,殷切上前替他擦拭脸上浮汗,在卿西林面前她向来百依百顺。

“老爷此言差矣,您是二老爷的独子,在二老爷心中的份量自然与旁人不同,二老爷心中虽不说,但若老爷您自己就先将事情办好了,岂不是能让他刮目相看。”

卿西林低头看着怀中的美人,虽不言语但从神情便可知他听进心中去了,心中有正事,即使陆姨娘再三挽留卿西林还是执意离去。

待他走远,陆姨娘换了身衣衫悄悄出了院落。

待到了地方,轻叩房门三声,房门一开正是淡竹。

见了来人,淡竹急忙让她进屋,“你怎么来了?卿府人多眼杂,此刻公主这儿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呢?”

“姑娘放心,我断断不敢坏了公主的事,来时我都仔细瞧过,确保无人看见才敢敲门,”

人都来了,即便觉得不妥也是无用,淡竹点了点头,引她往里屋走去。

贺攸宁此刻刚睡起,脸上苍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听了陆姨娘的话脸上反而带了些色彩。

陆姨娘将卿西林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与贺攸宁听,虽只有寥寥几句,却叫贺攸宁窥见其中门道。

卿二老爷已有破釜沉舟之态,若是真叫他办成了心中所想之事,只怕到时候贺攸宁从前所做都要前功尽弃。

“公主可知卿二老爷要做何事?”陆姨娘就怕事情紧急这才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前来禀报。

贺攸宁却摇了摇头,虽不知具体何事,但有着陆姨娘的提醒他们也好早些防备着。

“公主放心,卿西林是个坐不住的,民女瞧着他有插手的意思,有他在卿二老爷要办的事未必能办成。”

陆姨娘一心想为贺攸宁办事,可贺攸宁却有些别扭,因着她的事陆姨娘以色侍人,委身卿西林。

她最不愿欠人,如今却是怎么也换不了陆姨娘的恩情,心中琢磨着要如何弥补陆姨娘,好不容易开了口,却见陆姨娘摇了摇头。

“民女这条命都是公主救的,还谈什么弥补,如今不过是做些小事并不算什么。”陆姨娘捋了捋鬓边的碎发,轻声说道:“何况民女在卿西林身边被锦衣玉食伺候着,哪能有委屈受,卿西林他……待民女甚好。”

贺攸宁未经历过感情之事,不懂陆姨娘此刻的惆怅,只当她言不由衷。

“等事成之后,你便可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表哥之事是我没办妥,我本想着只找人探听消息便可,竟不知他这般要求你,原还想着是你自己的意思……”

陆姨娘点了点头,贺攸宁一时愣住没将后来的话说出。

“公主所言不错,这一切是我自个儿的意思,并无其他人强迫,公主不必挂怀。”

贺攸宁半晌说不出话,干巴巴地点了点头,将人送出去后与淡竹面面相觑。

“这人实在奇怪。”淡竹捂着嘴说了一句,被贺攸宁瞪一眼便不敢再说。

贺攸宁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叮嘱淡竹好好守在屋里,便带着年棋出门。

躲在回廊后的丫鬟瞧着贺攸宁出了门,转过身回到内院。

卿二夫人捻着佛珠跪在小佛堂,香烟袅袅,烟气弥漫间还可窥见卿二夫人慈眉善目的模样。

“夫人,奴婢仔细瞧了,公主手上还戴着那串佛珠。”

卿二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心下算着日子,“快了,不过这几日,叫人好好盯着,莫误了事情。”

贺攸宁与温应淮约在城外相见,到了地方却见卿嘉述也在,二人不知谈论什么,远远便可听见笑声。

贺攸宁心中纳闷,这二人关系何时这般好了,待她走近,二人也不再说话,纷纷转头看向她。

几日不见,温应淮脸上换了新的面具,贺攸宁一眼便注意到,“好端端的怎么换了面具?”

“一时不慎将从前的面具摔碎,便换了。”温应淮自然是不能说那日见了贺攸宁同卿嘉述一同离去,心中气急,自己将面具毁掉。

贺攸宁点了点头,心中却疑惑,若没记错,那是个铁面具怎会摔碎?

想了想,还是不再多问,本就是随意一句寒暄的话,何必问到底,还是正事要紧。

“本是不好将你牵扯进这件事中的,可我与卿嘉述对商帮一事所知甚少,这才来麻烦你,若你有所顾忌,我们也不会强求。”

卿嘉述点了点头,对于贺攸宁的话并未有异议。

温应淮想,此刻他应是笑笑然后不甚在意的对他们说起,若是她的意思,自己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看着贺攸宁同卿嘉述默契的模样,扯了扯嘴角终是没能笑出来。

到了嘴边的话也变了模样,“良家商帮势力庞大,此事确实有些难办。”

贺攸宁微微蹙眉,若是连温应淮都觉得难办,那让他们找到良家商帮便如大海捞针。

贺攸宁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卿嘉述,却见他摇了摇头,也就是说从粮价下手找良家商帮并不可行,事情一下子陷入僵局。

温应淮知道自己此刻嘴脸丑陋,可他就是忍不住妒忌,他失去了太多东西,反观卿嘉述,这些年名利地位都有了。

他本是不用在意这些的,从前贺攸宁便不看重这些,但此刻眼见着贺攸宁与卿嘉述之间的隔阂渐消,他不得不在意。

“此事虽难办,但也并非不可办。”

听了此话,贺攸宁转过头去看他,“此话当真?”又怕他勉强,宽慰到:“此事若是棘手便算了,待我们再想个别的法子。”

温应淮最爱贺攸宁这般看着他,眼睛中星光点点,抬头看他时带着女儿家的娇憨,这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他。

可如今他却不似从前心境,贺攸宁一口一个我们,将他排除在外,卿嘉述站在那,只字未说便赢了。

若再过些日子,贺攸宁哪还记得从前情分,温应淮心中苦笑,也是,往日之事谁还心心念念记着,只有他罢了。

此刻他该抽身离去,可却偏偏见不得二人关系变好,此事他是一定要插手的。

“我与良家商帮做过几笔买卖,知道些他们的规矩,以商帮的名义再寻上去也不算突兀。”

这话恰恰是贺攸宁所想,官府并非不可出面,只是一旦有了动作那便是打草惊蛇,由商帮出面再好不过。

只是这事不能只让温应淮一人去办,“此事麻烦你我已是诸多抱歉,不若让卿嘉述同你一起,也好在旁边多照应些。”

卿嘉述也接着贺攸宁的话说:“这样也好,若有事情我便能助你一臂之力。”

温应淮面具后的脸彻底阴沉下来,眼神不自觉变冷,二人在他面前一唱一和,全然不知他此刻的心情。

半晌后,温应淮才点了点头,对贺攸宁温声说到:“有卿大人相助自然是好的,这样你尽可放心了。”

贺攸宁只觉他的话有些奇怪,“只有你我也是放心的,只不过担心你一人应对,若是出了差错,无人能帮你。”

此话说到温应淮心坎,整个人瞬间变得柔和许多,“你的关心我收下了,见你憔悴了些,也该好好保重身体。”

贺攸宁点了点头,只觉这话也是奇怪,余光瞥见卿嘉述不甚友好的目光,更觉怪异。

不由打了个冷战,怎么天还变冷了。

作者有话说:

温应淮:她关心我!

卿嘉述:你这个坏坏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