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归湖没有在耀安市第六人民医院抓到余景行,他扑了个空。

第三分局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增派了人手,封锁医院搜了个底朝天。

但是,余景行就像是人间蒸发般,和谢婷一样,没有任何搭乘公共交通的记录,也没有任何打车记录,连手机信号都不翼而飞。

甚至蒙校希查遍监控,也没找到余景行进了医院之后是怎么离开的。

印归湖仰面躺在自己公寓的**,只觉得有些恍惚。他看着蒙校希找的谢婷和余景行的聊天记录,里面记载着他们从相识到共谋犯罪的过程。

他们最初是在医院认识的,余景行一开始就知道谢婷被家暴,后来,余景行因为与妻子不和,找到了谢婷做心理咨询。

在咨询的过程中,余景行与谢婷越来越熟,甚至喜欢上了谢婷,谢婷却没有阻止余景行的移情,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上了。

余景行是心甘情愿为谢婷杀人的。

印归湖嫌恶地没再看聊天记录,谢婷真是有专业知识,没有职业操守。

同来访者谈恋爱,在咨询界被人知道是要被喷死的。

不过,谢婷都让来访者去杀人了,这谈个恋爱对于她来说只算小儿科吧。

虽然没有抓到谢婷和余景行,但是他们只用了两天,就把这三起案件所有的作案细节都摸清了。他们是怎么犯案的,怎么联动的,动机是什么,都清楚了。

只有一点,印归湖还没想明白,“天秤”把这个案子摆到他面前,是什么意思呢?“白狐”这次想表达什么?

利用自己咨询师的身份,引导咨询者为自己杀人,如果谢婷真的也是“天秤”的人,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有一批咨询师党羽在制造“武器”。

他们不仅从身体上改造出特殊能力者,还从心理上改造出杀人犯,这太可怕了。

“白狐”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印归湖吗?

高强度的工作,三宗错综复杂的案件,和“天秤”之间的纠葛,对司队长的担心,思考太多让印归湖无比疲惫。

印归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高速运转的脑子停下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他自己想破脑袋也没用,这起案子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说是结案了。

等司队长回来,他应该就能知道“天秤”和协会到底怎么了吧。怀着这样的想法,印归湖逐渐陷入了沉睡。

---

一觉睡醒的印归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里的信息,蒙校希没有发布新任务,司阵也没有跟他说任何话。

明明是变相放假,印归湖却感到有些不舒服,大概是上班上习惯了,一下子闲下来竟然不太适应。

印归湖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9点,于是点了个早餐外卖,又翻了个身,打算用等外卖的时间睡个回笼觉。

脚踝上的脚环还是磕得印归湖难受,好在床铺足够柔软,能让他勉强忽略那点不适……

回笼觉的时间流逝得飞快,印归湖还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门铃就被按响了。

印归湖揉了揉眼睛,起身走下床去开门拿外卖,他接过外卖,道了声谢,刚想关门,外卖小哥却突然递了个铜盒给印归湖。

“你门口放着的。”外卖小哥道。

“杀人手账”、“白狐”,印归湖脑内马上联想到这两个词,他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印归湖接过铜盒,也没有心思吃早饭了,他关上门,拿着铜盒走到了沙发处坐了下来。

打开铜盒,印归湖发现里面不仅放着一封信,还放着一部手机,印归湖把手机拿出来放到一边,又拿出信,翻转到背面,就看到了封蜡上“天秤”的标志。

这次的来信很厚,印归湖拆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了四张照片和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

信封里的照片都是一些生活照,每张生活照里的主人公和内容都不同,分别是一名老奶奶在修剪自己的花圃,一名青年男人夹着公文包在赶路,一名年轻女生在图书馆阅读。

这些人都是印归湖不认识的。

除了最后一张,那是印归湖他本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戴着耳麦,走在一片废弃建筑工地上。正是屠夫案中,他被绑走的前夕。

印归湖闭起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思考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

印归湖拿起照片,想看看上面还有没有别的信息,翻转过后,就看到,每张照片的背后,都印着一个名字。

但是,印着的名字却不是照片中人物的名字,印归湖自己的照片背后印着“司阵”,另外几张对应的分别是老奶奶-“蒙校希”、青年男人-“张君玥”、年轻女生-“卫寻”。

印归湖猛地攥紧了自己的照片,他明白过来了,他也突然想起,那名年轻女生他是见过的,虽然也只是照片,但是,他见过的,那是卫寻在看守所中拼命守护的他女朋友的照片。

这些照片上的人,都是特案部人员最在意的人----司阵的搭档、蒙校希的奶奶、张君玥的老公、卫寻的女朋友。

“白狐”在威胁印归湖,拿他队友最在意的人威胁印归湖。

“白狐”到底想要他做什么?印归湖打开那张A4纸,就看到上面印着一行字:按指示行动,不要试图联系任何人,否则杀掉照片上的人。

“天秤”监控这些人轻而易举,杀掉他们也轻而易举。印归湖是明白这一点的。

印归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接下来,他应该只能用这个手机联系“白狐”了。

印归湖点亮屏幕,发现手机里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信息。

突然,伴随着震动,“嘀嘀”两声响起,但是,响的却不是印归湖手中的这台手机。

还没等到“白狐”的“指示”,印归湖自己的手机倒先响了起来。

是宋涵武发来的信息:“找到了!信还真的是协会里出来的!就是你的那个导师,牧晨义办公室里的打印机打印的。”

“天秤”的人竟然能进入牧教授的办公室,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印了东西都没被发现?印归湖的手心突然有些出汗,牧教授会不会有危险?

印归湖退出宋涵武信息的页面,在通话界面按下牧教授的号码,却在点击拨出键时停了下来……

要冷静,他现在不能主动联系任何人。

信件出自牧教授的打印机不能证明牧教授有危险,还能证明……也许牧教授就是那个寄信的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印归湖只觉得浑身都凉了下来。

会是那样吗?他一直最信任的导师,就是一直在戏耍他的“白狐”。

也不是没有可能,印归湖开始慢慢回想,牧教授在这一系列的案件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在岑恭明案中,是牧教授提醒他凶手和岑恭明之间的联系。

在调查印驰锋的犯罪集团“暗枭”时,他发现卷宗里少了两名他在囚禁期间见过的人,而那些卷宗,是牧教授找给他的。

在他被屠夫折磨后,他去江岩市清祖湖休假,被提前埋伏,被陷害进入了看守所,而那休假地点也是牧教授的建议。

恐怕,他们催眠的材料,都是牧教授提供的,作为印归湖的导师,多的是印归湖的音频视频资料。

还有那一起几近完美的复刻印驰锋手法的案件,如果说是牧教授的手笔,印归湖相信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印归湖又想起,牧教授在一年前建立了一个青少年心理咨询项目组,如果他没有记错,何梓朔的学校也在项目组里。

也就是说,“天秤”通过项目组的心理咨询档案系统,筛选到合适的作案人选,再把这些人转到“天秤”旗下的咨询师负责。

咨询师引导这些来访者犯案,就非常容易了。

心理咨询师,督导师,心理档案系统,这三起案子连起来的关键点,就是找到“白狐”的钥匙!

为什么之前印归湖一直都没有想起这一点?

还有,印归湖收到最新的这叠照片也非常明显,连司阵对应的印归湖照片都有,为什么独独缺了最重要的那张,背面写着“印归湖”,正面是牧教授的那张生活照?

因为,谜底就在谜面上,牧教授就是“白狐”。

协会的“猎狐”行动进入尾声,“天秤”的核心人员也开始撤离,牧教授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印归湖自己的身份。

牧教授就差在额头上印着“我是白狐”这四个字了,如果印归湖这都猜不出来,那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老师……”印归湖喃喃自语,他痛苦地把脸埋入双掌中,“为什么偏偏是你。”

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你。

“嘀嘀”两声响,这次倒真的是“白狐”给的手机响了。

不给印归湖平复情绪的时间,手机对面的人发来了一条信息:“下楼,往东南方向走370米。”后面还贴心地配了一张目的地的照片。

最终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