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枚旋转的碧海潮生珠横空飞舞, 电光流窜间,水潮飞舞。祖源魔海中的浊煞之气被那几乎遍布整个魔海的水光搅动,不停地发生着高层次的变化。在一开始, “太始渊天神水”之中还散发着极为明显的太上之力, 可随着李净玉吞化魔神的动作, 那股太上之力逐渐地消隐,如半空中勾勒的冥月一般, 散布着一股“太阴之气”。

李净玉以“道隐无名”平衡体内的“清浊之气”, 使得在变动着又不至于冲破束缚。在“太始渊天神水”修成之后,其乃“清”之一面,顿时映照出了“浊”之一面。在这浊煞重重的祖源魔海中, 自然是修行此道的好时机。

在水潮遍布整片祖源魔海时,韦复命一行人已然不敢立身于水中,皆是借着法力悬浮在了空中。他们死死地盯着李净玉, 看着那道原本与她身形相仿的清影在吞化魔气时逐渐地成长, 逐渐地变得高大无比, 显化的“人身蛇尾”几乎占据了半片魔海。如果说一开始,清影的面貌是模糊的,可随着她根性的定下,她的面容逐渐与李净玉相合。

魔祖十二化中, 以“地母”之尊最为接近魔的本源, 就算其斗战力量不强,但身为“地母”,天生便有着吞化其他魔神的力量,是魔道的一位大母神。不是他们不想阻止李净玉, 而是根本阻止不了, 谁都没有料到李净玉会迈出这样的一步。

此刻的李净玉并不在意韦复命一行人, 她在吞化魔神、吞噬祖源魔海的本源力量,而魔海则会自发地应对,寻找补充之物。韦复命四人与其他魔修并没有不同,不需要多久一身血肉化散,浑身精气便落入了魔海之中。

“祭月,你当真一点儿都不顾旧交情吗?”

“你以为你吞化了魔神之后,还会是你自己吗?来祖源魔海的都是魔祖的寄体,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迎接魔祖的归来。”

“哈,不愧是两位仙门英才的后代,与我魔门非同类。”

“你若放了我等,我等可教你如何克制魔念。”

……

面临着死亡的威胁,韦复命一行人心中生出了畏惧,面庞因惊恐而显得扭曲。李净玉只是淡漠地望了韦复命一眼,懒得理会他们的废话。祖源魔海中藏着一点魔祖的魔念,可到底不是魔祖,只是一点“执念”而已。她双眸注视着前方,在最后一尊魔神消失之后,袖中蓦地飞出了一页书册。在最初的时候,她准备用体内的法器“道隐无名”来克压魔性,不过在得到了无情书之后,她便改变了计划。

“无情书”是母亲的本命法器,融着“太上忘情”的根本,魔性入了其中,便会被磨去。在无情书之中,只有“执中”的理序,不曾有任何的情志存在。

随着李净玉的动作,魔神殿外也发生了某种变化。一道庞大的身影宛如水墨画,只寥寥地勾勒了几笔,但那股庞大的、冲天的浊煞之气还是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在与鸿冥的斗法中,杨溪舟与他修为相近,旗鼓相当。可在见到了那水墨魔影的一刹那,他的神情骤然一变,不顾这具化身会被鸿冥打散,他双眸注视着悬在了上方的一轮幽幽明月,祭出了一剑。

剑光一隐一现,眨眼便跃到了魔神殿前,而后方在此时才拉开了一道剑痕,掀起层层的气浪。如果剑芒斩在了魔神殿上,必然会导致这栋在魔门矗立了千万年的建筑崩毁,可惜一支白玉笛凭空伸出,点在了那一抹剑芒上。笛身上震出了一道道裂纹,旋即便恢复如初,然而剑光崩散之后便彻底地消失。

杨溪舟的化身被冷笑连连的鸿冥打中,在化身散去前,他只来得及朝着魔神殿望上一眼,看到了那熟悉的妙曼身影,他的口中溢出了一道叹息。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浮动,可惜无法再重来了。

“我还以为见到了老熟人你不会出手。”鸿冥注视着槐晚秀冷笑连连。

“鸿冥师兄这是哪里的话?”槐晚秀温声笑了笑,“他们镇杀了清洵,此仇永远无法消解。”

鸿冥定定地望着槐晚秀,半晌后才猛地一拂袖子,主动散去了自己的化身。

来到魔宗的玄门修士以杨溪舟的身份最为显著、修为最高,在他的化身被打散之后,余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在这里纠缠。

“回去吧。”接应秦若水一行人的是太始一脉的传人张怀玉,他淡然地望着前方的景象,面上无悲无喜。

冉孤竹望着张怀玉,紧张地问道:“张师叔,事情怎么样了?”

张怀玉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

纪玉棠眉头微微蹙起,不久前泥丸宫里的神龙映照出了一道虚影,她仿佛感知到了李净玉的存在,可等她准备细究时,那点牵连着她与李净玉的气意便崩散了。是因为李净玉彻底地堕入了魔道,被魔性侵染了吗?纪玉棠心中蓦地浮现出一股恐慌来。然而在张怀玉视线落来的时候,她又将浮动的心绪彻底压下。

张怀玉看得不仅仅是纪玉棠,还有冉孤竹,他的心中念头起伏着,最终化作了一道无声的叹息。他温声道:“走吧。”说着也不管秦若水一行人的反应,一拂袖便将他们收入乾坤囊中。

白骨山。

在玄门修士的攻袭下,山峰坍塌了大半,好在各宗弟子的损伤并不严重,在宗门长辈的护佑之下,甚至还不如因挤入魔神殿而身亡的多。

风鸢有些忧愁:“清尘师叔,大师姐她什么时候出来?”

师清尘注视着那道月影,心想,李净玉可能已经做成了,余下的便是炼化那股磅礴的力量。她转向了风鸢,又打量着她身侧始终闭口不言的佛修一眼,笑道:“恐怕得有一段时间,不过不用担心,最难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风鸢似懂非懂,片刻后,忍不住又道:“那群玄门修士故意趁着这个时候来的吗?”

师清尘唇角勾起了一抹笑,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此回魔道元会大比关乎着我魔门十二地桩计划,他们来此,只是阻碍魔祖重新降临。至于灵山不灵山的,有什么重要的?玄门修士堕魔者不少了,他们大概习以为常了吧。”

慈明面色一白,眼瞳中沉着一抹妖异的红芒,苍白的指节拨动着念珠打出了哒哒哒的声响,片刻后声音蓦地一止。她指尖压着佛珠,直到手指泛白。正如师清尘所言,那些人不是为了灵山来的。她在听见了杀生道的钟声时,抬眸与某位师叔对望,那位师叔眼中没有慈悲,只有冰冷的杀机。当她堕入魔道之后,在众人的眼中,她便是魔了。

“小师父,慈明,你没事吧?”风鸢注意到了慈明的异状,小声地开口询问。

慈明手指一松,佛珠啪嗒啪嗒落在了地面上,很快便碎成了数瓣。

“慈明已逝,我名妄,风妄。”在这句话落下后,她身上的魔气更为浓郁,直到额间的金莲法印彻底被血色覆盖。

风鸢瞥了慈明一眼,眼中掠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没有再接腔。

-

白骨山上玄魔争执的一幕并没有影响到九州的大势,消息传得极为缓慢,直到一个月之后,九州各地才起了些许的风声。

天水城中。

纪玉棠终于打探到了消息。

魔道元会结束之后,惑心宫的祭月一跃成为魔门四宗的“圣女”,位在各大法统的传人之上。虽然没有提到“祖源魔海”的事情,但是纪玉棠知道,李净玉成为魁首,成功地从里头走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如今的李净玉,变成了何等模样。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宁怀真望了眼时不时神游天际的纪玉棠,忍不住出声询问。

纪玉棠“啊”了一声,叹气道:“在想魔宗的事情。”

宁怀真眸光微微一闪,又道:“魔宗那位祭月?她如今为魔门共同供奉,被视为魔种,是我玄门修士必须斩杀之辈。”想至此,她心中暗暗地叹息,没想到李师姐的女儿还是走上了那条老路。

纪玉棠眼皮子一跳:“魔种?”

宁怀真点头,道:“魔门的十二魔神桩计划已经彻底败露了,他们用魔祖的血肉祭炼魔神桩,催生魔神,妄图将十二魔神合一,从而召回魔祖,不过现在嘛,魔神被我玄门修士毁了一半,就算真有魔祖降临,那也只是半个。”

纪玉棠沉默了片刻,又询问道:“就算是半个,也不能留存,是吗?”

宁怀真慨叹道:“是啊,所以太玄宫下了诛杀令。”太上三宫之中太玄宫掌仙道律令,主太上一脉的刑罚,往常并不怎么见到太玄宫的修士,可一旦诛杀令下,他们的行迹便会显出,比太元道宫还入世。

太上三宫一定要如此吗?她还能出现在九州吗?在南疆会是安全的吧?纪玉棠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抬眸望着宁怀真道:“阿娘,当初李前辈入魔道之后,你有什么感触?”

宁怀真定定地望着纪玉棠,想要从她平静的面容上看出她真正的心绪,半晌后才应答道:“散修总要比八大仙门的弟子要无拘束一些。我不能灭杀真性,只有‘何以至此’的慨叹。”

纪玉棠:“那事情是冉师伯主导的吗?”

宁怀真原不想提起旧事,可是在纪玉棠那执拗的视线中最终败下阵来。她点点头,叹息道:“是。”不过当时的李清洵仍旧是太始传人,要想动她怎么都得经过太始宫同意,不仅仅是冉竞日,太上三宫甚至是浩然正道都可算为“主谋”。

纪玉棠蹙了蹙眉,不解道:“听说冉师伯所参的根本经为《论语》。在此经书中有言: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此是天理人情之至,是冉师伯的根本,他为何会想斩杀冉家……姐姐呢?”

宁怀真错愕地望着纪玉棠,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思忖了片刻道:“近两万言,冉道友此举必能找到所依之天性。”

纪玉棠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她道:“两万言当归于‘一’,不管法门如何,终究归于‘仁’。冉伯父不能将其修至‘一’数,恐怕没有机会迈入天人境。”

宁怀真:“……”半晌后,她才道,“这话不要拿到外头说。”

“我知道。”纪玉棠乖巧地点了点头,又道,“可我仍旧是不明白。”

宁怀真起身,神情严肃起来。知女莫若母,她踌躇了一阵,才询问道:“你问这些,是为了在魔宗的那位?”

纪玉棠眼神闪了闪,她仰头对上宁怀真的视线,终究坦然应道:“是。”离开南疆之后,她所思所想都是李净玉。若是往常的行事之风,她不知道李净玉罪在何处。要说现在她是“十恶不赦”,那她也要去看个明白。

纪玉棠困惑地开口:“玄魔的道争什么时候演化成了纯粹的善恶之争的呢?”

宁怀真没有回答,她少年游历之时,也有如此困惑,直至如今都没有找到答案。昔日李清洵提到一个“执”字,她虽为太始宫传人,可对如今的三宫道念不大认同,但同时对魔宗也是深深的厌恶。如果她没有落入魔道,如果她还活着,太上三宫会被她合到一处吗?又会生出怎么样的变化呢?

“阿娘,我听说大道入执了。”

纪玉棠的声音唤回了宁怀真的神思。

宁怀真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叹息道:“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对了,如今阿竹也回到冉家了,你冉师伯准备再议两家的亲事。”

“什么?”纪玉棠霍然起身,满脸错愕。想到了冉孤竹,她就觉得万分恶心。“当初不是她嫌弃我是个废人吗?怎么现在要贴上来了?我说过了,我不想与她成亲。”

宁怀真拧眉,她也不大愿意两家结亲,在被那股戏耍之后,任谁都会有脾气,冉家怎么还能若无其事般提起呢?“浩然正道与太元宫的同道也出面劝说了,你父亲不好直言拒绝。”

“有什么不好拒绝的?”纪玉棠讥诮一笑,她注视着宁怀真,“浩然正道和太上一脉凭什么插手?他们过来劝说,不是更加奇怪吗?对了,当初为什么还要在太上道祖跟前立誓约,阿娘,你们不会被冉家骗了吧?”纪玉棠的心无形中偏向了李净玉和李清洵,对冉竞日提不出多少好感来。

“倒也不必如此揣测冉道友。”宁怀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主要是这誓约,不可违背。”

纪玉棠眼神闪烁,她口不择言道:“太上道祖已经陨落了,真的会应誓吗?”

“你在胡说什么呢!”宁怀真横了纪玉棠一眼,又道,“所谓太上道祖是大道的显化,太上道祖虽然消弭,但是大道永存。”

“也就是至高之道是吗?”纪玉棠逐渐地冷静了下来,“如果我有办法洗去那誓约呢?”《道德天书》沟通高邈之道,本身直指大道的根源。那片高邈之地与大道是同层次的,借着大道根源之力或许可消磨那誓约。

“你不愿意,我跟你父亲也不会逼你。”宁怀真沉思了片刻道。虽然是大道誓约,可多多少少是有漏洞可钻的,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背誓的小人了。“但是你能答应阿娘,与魔门的冉孤桐也断去牵系吗?”

纪玉棠默然,半晌后才口是心非道:“我与她能够有什么牵系?当初她强行掳我去魔宗,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囚禁,就算在炼化龙脉精华中助我许多,可她——”

“行了。”宁怀真打断了纪玉棠的话语,她怎么听都像是纪玉棠在诉说着对方的好处。那可是龙脉精华,抽去之后竟然只给一人祭炼,寻常人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在结了龙丹,彻底入了龙道之后,纪明承和宁怀真算是彻底不管纪玉棠在修道上的事情了,甚至是多方打听力道的修持法门,想要寻找一个解决天地承付的办法。而纪玉棠的院子中也辟了一片天地,此处的元炁不再被炼化成清气,而是由纪玉棠自己呼吸吐纳,锤炼道体。

如此修持了半载,纪玉棠的院子外来了一位客人。

纪玉棠本不耐烦见冉孤竹,可转念一想,如果她愿意放弃了,兴许那事就能就此了结。

“你为何不愿意?”冉孤竹的声音清凌凌的,她负手立在了纪玉棠的院子外,并没有踏入。

纪玉棠也不想看到冉孤竹那张脸,一来是因为冉孤竹自身的所作所为,二来则是因为那副面庞总让她想起另外一个人。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声音,纪玉棠觉得好笑至极:“我为何要愿意?”

冉孤竹又道:“你过去不是没有拒绝吗?”

纪玉棠冷笑道:“你当初不是拒绝了吗?”

冉孤竹:“原来是因为这事情。”她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我修《太元北斗真经》,存思北斗七星,我之道只争上流,只做帝辅。过去的你不曾入道,就算天生道心,那也不过是废物而已。可如今大不相同了,你已然入道,自然可以与我同在。”

纪玉棠:“……”虽然知道冉孤竹的根本道如此,可她仍旧觉得冉孤竹极为不要脸。她嗤笑了一声道:“你怎么样同我没有关系,你争上流,我难道不可争上流吗?你的修为不过如此,别说不及李净玉,就连我也不及,你配吗?”

院子外的冉孤竹并没有生气,她只是道:“是因为她吗?她是魔修,走得是歪门邪道。”

纪玉棠“啧”了一声,反驳道:“你以为当初她是凭借什么出现在众人跟前不怕拆穿的?她的功法中可是有很明显的太始痕迹。”

“那不过是因为有母亲遗留的法器在罢了。”冉孤竹蹙眉道,“母亲打小就偏爱她,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她。”

“你来这边是同我抱怨李净玉的吗?恕我不奉陪了。”纪玉棠一听冉孤竹这语气就知道她变卦了,当初不愿意结亲很坚决,如今结亲之心也很坚决,只是他们将她纪玉棠当成什么了?眼中浮动着异样的情绪,她讽刺一笑道,“我不会与你结亲的。如果实在是无路可走,我会杀了你断尽因果。”

“你心念中魔性根植了?”冉孤竹语调忽地高扬起来。

纪玉棠没有应声,在听到这句话后,她自己也觉得意外。隐约间,理解到了忘情宗修道士的做法。心神一凛,泥丸宫中的《道德天书》当即往下刷下一道清光,散去了那抹杀念与魔性。

等到冉孤竹离去后,纪玉棠重新坐在了蒲团上修持,可不管如何都难以定神。

就在纪玉棠神思飞扬之时,一道幽幽的语调忽地在耳畔响起。

“我以为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是要赶回家成亲呢,如今看来,竟然不是吗?”

“李净玉!”纪玉棠咬了咬牙,霍然站起身。她周身的力量波动,如气浪向着四面排开,可始终不见可疑的人行迹。

李净玉笑了笑,道:“我只是留在你体内的一点神念。”

纪玉棠闻言浑身一僵,她神经紧绷着,内观泥丸宫,果然在神龙法相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不过这道身影白衣如雪,气息清正,丝毫不显浊煞。“你怎么进来的?”纪玉棠心中警铃大作,泥丸宫中无声无息间被李净玉成功存神,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李净玉双手撑着龙身,双腿轻快地来回晃动。她将问题抛了回去,笑道:“你说呢?”

泥丸宫中观想的法相交融,只可能在自身意识不能主导本心的时候!是在祭月洞天双修?!纪玉棠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怒声道:“出去!”她都不曾在月相中留痕,凭什么李净玉钻入她的存思的神宫之中。

“你当真没有留痕吗?”李净玉轻而易举地便读懂了纪玉棠的思绪,她抿唇一笑,身后浮现了一勾弯月,而在弯月之上,一条白龙盘桓。

纪玉棠:“……”半晌后,她才道,“我会将龙相召回,你也退出去,不然我——”

话还没说话,那股淡淡的香气已经随着李净玉近前,几乎面颊相贴。

“我入了祖源魔海后如何,你难道不关心吗?”

纪玉棠扭头,故作漠然道:“我不关心。你若离开南疆,与天海魔宗修士一般肆虐,我就会与他人一般,遵照太玄宫律令,杀、杀……杀了你!”

“无情啊。”李净玉笑了笑,伸手抚了抚纪玉棠的面颊,贴着她暧昧低语道,“你现在就可让我死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