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净玉并没有在洞天中久留。

她行走在了廊道上, 随风晃动的灯笼拉长了她的身影。她周身的气息忽然间变得深不可测起来,暗夜之中,揭开了那道伪装的她显得冷漠而又危险。

然而在一个拐角, 她身上那种凶悍的气势骤然一收, 翻滚的怒海忽地变成了平静的溪流。她抬眸望向了庭中长身玉立的人, 久久不言。

纪玉棠在李净玉看过来的时候同样接触到了她的目光,她心中有些奇怪, 怎么这个时候李净玉还在外面?但是转念一想, 对方的功法是修北斗星光,她立马就释然了。

夜风中的草木窸窸窣窣作响,蛰伏在了林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纪玉棠垂眸, 想要转身离去,可在对方那黏在自己身上始终不挪开的视线中,无法迈出第一步。她心中的躁意再度上涌, “未婚妻”就是她的心魔!如果不能够在修成金丹之前将那种杂念驱除, 她的大道便不会纯粹通透。

“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李净玉终于开口打破了那片寂静, 她那沉甸甸的目光也随即从纪玉棠的身上移开。

纪玉棠张了张嘴,她无法放下心中的芥蒂,无法变得坦诚。那积压在心头的话语始终无法说出口,半晌后, 她摇了摇头, 淡声道:“没有。”

李净玉深深地望了纪玉棠一眼,并不相信她口中的这两个字。她能看出纪玉棠心绪重重,每每望向自己的视线都无比复杂,是因为“好妹妹”么?不过这样的光景恐怕持续不了太久了。她轻笑了一声, 拂了拂袖子道:“如果只是寻常的祭台, 颜师姐和沈师姐恐怕早已经回转了。至今没有动静, 说明那处有异样。明日若是还没有消息,我们便过去看一看吧。”

“正事”压过了纪玉棠心中的“私事”,她长舒了一口气,暂时从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中解脱了出来,她平静地望向了李净玉,点头道:“好。”

对于修道士而言,一夜并不太漫长。

纪玉棠从李净玉那深沉的目光中仓皇离去之后,仿佛只过了一瞬,便见金乌自东边跃起,撕开了整个灰暗的天穹,为之镀上了一层绚烂而华丽的霞彩。

昨日那泼天大雨浇透了整个东阿城,洗去了干旱与赤土带来的恐慌。仿佛在那一场降雨之后,整个晦暗的形势会逐渐变得明朗,那隐藏在不知处的邪祟会被仗义而行的仙长驱逐。

可被称为“仙长”的人并没有他们的那份乐观。

自凌晨一直到晌午,仍旧没有得到颜首夏与沈藻的讯息,原本安然打坐的人终究是坐不住了。

“祭坛恐怕有变,我们恐怕得过去一观。”蔺恒的神情严肃,他对颜首夏二人的担忧根本不加掩饰,没有人拒绝他的提议。

“地母”两个字像是一座压在背脊上的大山,它似乎并不存在于世间,可看着那千里赤土,它又像是无处不在。

大地祭坛。

九道盘龙柱承托着一个火炬,熊熊地燃烧着。炽热的浪潮翻滚着,那深藏于地底的炎气仿佛被挖掘出,要将整个世界燃烧成灰烬。

高沧立在不远处,筑基之后应当感知不到炎热,然而祭坛附近的火浪使得他额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淌。他的本命法器是一团阴火,在热浪的逼迫下越来越小,发挥不出一半的力量。所幸在这祭坛上能够引出其他的力量来对付儒门的那两名修士,想至此,高沧长舒了一口气。

火光大盛,一团如浓雾般的黑影悬浮在半空中。

它并没有形体,可以幻变成任一模样,只是在掠向了下方的时候,猛地映照出来十二张青灰色的面孔,死气沉沉的眼珠子,赤红色的长舌。随着雾气的扭动,这些面庞也跟着扭曲,错位的五官积压在一起,看着粘稠而又恶心。

“祭鬼。”颜首夏的神情不太好看,她的伸手悬浮着一本散发着金芒的书册,清气涌动间,与那黑雾撞击,不仅仅没能够占据上风,反而让清光一寸寸地被黑雾所污。

她跟沈藻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晚了,被祭祀给大地的十二个人只余下了被放干了鲜血的身躯。她们甚至没来得及替那群可怜的人收敛,地面便像是一只蠕动的虫,张着口器将尸体吞入腹中。紧接着,火光之中便聚集在了这一团满是血腥和煞气的黑雾。

沈藻与颜首夏并肩,看着那一团怪异的黑雾,她的腹中翻江倒海。一线剑芒犀利无匹,短暂地切开了黑雾,将其与清气相接的部分削去,沈藻转向了颜首夏道:“白宫师不是赐下一页书么?”

颜首夏“嗯”了一声,袖中蓦地飘拂出了一页金册,金册悬浮在半空中,如同华盖一般,一枚枚法箓从金册上飘下,组成了一句蕴藏着宏大法力的经文:“非其鬼而祭之,谄也。①”金册里封存的是金丹修士的法力,但凡在“礼”之外,皆是需要抹杀的异物!

经文化作了金色的锁链缠住了无形体的黑雾,不管如何演变,黑雾都不能够冲破那道金芒从中飞掠而出。一道道刺耳的尖利啸叫传出,大地也跟着震颤起来,仿佛要将怒意尽数地宣泄出!

高沧一直关注着此中的战况,见颜首夏和沈藻二人就要从中脱困,神情骤然一变。他双掌往前一推,苍白的阴火自天穹如同流星一般坠落,他忽地朝着无人处喊了一声:“诸位师妹,还不速速来助我?!”

在夜间,高沧得到了惑心宫弟子的回应,她们想要自己身上白苍阴木种,不用细想,也知道是那位祭月的主意。高沧对她的观感并不好,不愿对方从中受益,可是比之联络其他的人,这般的代价要小上很多。权衡之后,他终究是咽下了那股不甘,选择了与惑心宫合作。

“还有其他的魔头在这边埋伏!”颜首夏眼皮子一跳,在此之前,她没有感知到其他的气息。惑心宫那群女修匿气的本事如此了得?

“恐怕要栽在这里了,不过无论如何,都要消息——”“传出去”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天际便出现了四道清气湛然的遁光。沈藻的面上露出了几分异样,她的眼皮子一跳,抚掌痛快地大笑。她伸手在腰间一抹,然而酒壶中空空****,她只能够暂时按捺住那股对“酒”的渴望。

“祭坛中有浓郁的血腥气,魔门拿人做祭品?”秦若水感知到了残余的气息,脸色顿时一沉,心中怒意如江海翻滚。

“这里就是大地祭坛,能够从中找到地母的痕迹?”蔺恒强压住翻滚的怒气,转向了李净玉询问。关于“大地祭坛”和“后土”的事情,他们之中谁都不如李净玉了解得多。

李净玉道:“等到大地出现裂口,沉睡在赤土之下的地母便会被唤醒。”高沧的动作够快的,祭坛搭建完成,就连祭品也早早地奉上。如今只用等待着地母将祭品消化,从而挣脱束缚,降临人间。她不动声色地望了眼与高沧并行的女修,藏住了深沉的心绪。

“先解决这群魔修,再毁了这座祭坛!”秦若水当机立断,他剑光一纵,撕开了那燃烧的烈焰,向着高沧的身上斩去。

秦若水的这一剑打破了微妙的平衡,双方当即动起手来,恨不得将对方彻底地抹杀了。法力碰撞间,飞沙走石,掀起了漫天的尘土。那九根矗立的柱子在混乱之中被打断,承托的火炬猛然间往下一倾。它们并没有在大地上熄灭,反而化作了一大片火海,吞吐的火光映照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庞。

“九柱断裂,祭坛中祭火并没有熄灭,这大地祭坛能够毁去么?”纪玉棠拧着眉,忧心忡忡地往下望了一眼。正当她暗暗思忖的时候,一道大响猛地传入耳中,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震**。仿佛地龙翻身,那一片绵延无尽的赤土被撕开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一股陌生的强悍的力量如同洪流一般上卷,无数的火焰坠落,将所有人身影吞没。

“这是——”纪玉棠心神震撼,周身结起了一大片鳞甲,呼风唤雨的本能让她身边水流缠绕,驱散了泼天的焰火。借着对手怔愣的时机,她低头朝着裂隙中望去,瞳孔骤然一缩,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地面仍旧在震颤,仿佛千军万马奔腾疾驰,一只苍白的手从裂隙中往上伸出,它每每用力一抓,便有地面被捏成了碎石,裹挟着强横的劲气往上弹射!这时候没有人开口,可不需要旁人多说,众人的心中便浮现了“后土”两个字!

“不能让它出来——”纪玉棠喃喃自语道,虽然不知地下那东西的全貌,可她猛然间生出了这抹意识。炸响的龙雷声压过了地震,紫红色的雷芒在半空中激窜,打碎了一块块飞舞的巨石,可那只手,仍旧是坚定地、缓慢地往前爬升,似是感知不到痛苦。

“不能让它出来!”秦若水的口中冒出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呼喊,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发颤的尾音残余着几分震撼与惊恐。他率先化作了一道疾光沉入了裂隙中!

“秦师兄!”蔺恒眼皮子一跳,忙不迭地追上。这道裂隙是地母归来之处,直通地心。一旦坠落下去,若是掌握不好遁法,恐怕会尸骨无存!而且这道裂隙的恐怖之处不仅仅如此,它里头藏着一个恐怖的怪物啊!

相比玄门一众的慌张,高沧的面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对方发现了大地祭坛又如何?还不是他们魔门更胜一筹?火光映衬着高沧惨白的笑容,他的袖中飘出了一张符箓。符箓化作了一道疾光冲向了那只巨大的、狰狞可怖的手,转瞬间便被一道泛着暗芒的火光吞噬。“地母魔神”与奢比尸不同,它如今是完全体,法符已经种下,接下去就等着它将这群来自于玄门的蝼蚁彻底碾为齑粉。

气浪迎面而来,炽热的气息仿佛要将人给烤化了。

高沧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这一处已经不需要他了。淡漠地扫了眼前来助战的惑心宫女修,他蓦地抛出了一个装着白苍阴木种的锦囊,之后一言不发便转身离去。

“师姐?我们走还是留?”一道清泠的声音响起。

被称为“师姐”的女修当机立断道:“走!”虽然高沧满意地离去,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但是她按照大师姐的吩咐在这里埋了点东西,事情到底会怎么演变都是未知数!她们只是来助阵的,既然主人都离去了,又何必再留?

魔门的修士走得一干二净,此地只余下了玄门弟子与地母真身。

纪玉棠其实并不想投入那道裂隙中,可秦若水下去了,蔺恒、颜师姐、沈师姐她们也跟在了后方!她拧了拧眉,也跟着跳入其中!风声在耳畔呼啸,隆隆的响动仿佛天地炸裂。纪玉棠的眼中只有一只手——它的手臂极为漫长,像是深渊不见尽头。

乱石纷飞,撞击在身躯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意。

罡风凛冽,如刀剑刮面。

纪玉棠深呼吸了一口气,化作了一条不到一丈长的小白龙,朝着深渊之下俯冲而去!约莫半刻钟时间,她才见到了赤红色的底。

秦若水提着剑,法衣上出现了几道裂痕。

他与蔺恒一行人站着,此刻双眸落到了一团蠕动的肉团上,它深埋于地下,只露出了一小片,而那只无穷无尽的手臂就是从它的身上伸出。

“这就是地母真身吗?”纪玉棠拧眉望着肉团,心中蓦地升起了一股荒谬之感。

“它似乎没能够成功诞生——”秦若水皱眉道,“它的身上有三光神水的气息,难道有人先我们一步将它打伤了?”在抵达深渊的时候,他就对肉团动了手,可这东西身上有一层怪异的软甲,根本没办法打破。

颜首夏忽地开口道:“冉师妹呢?”

纪玉棠一怔,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她跳下来的时候,李净玉还站在了火焰之中,不知在思忖些什么。她并不想思考与李净玉有关的事情,视线落在了那肉团上,她又道,“没办法将它毁去么?”

“或许得找到它身上的弱点?”蔺恒道。露在了表面的只有一片,偌大的身躯都埋在地下,兴许它的弱点也一并被掩藏。“我们分头行动?”蔺恒提议道。这肉团对他们的威胁不大,除非那只往上攀升的手重新砸落,可偏偏那只手一心往上,不停地破坏着大地,想要将自身解放出,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在这边干望着的确不是办法,众人思忖了片刻后,都颔首同意,互相留了一张通讯符以应不时之需后,便纷纷运起了法力在地渊中开道。

纪玉棠选择了南边。

她的步履不算快。

越往深处去,越能够感知到一股炽热,仿佛地心深处藏着什么恐怖的焰火。她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与她一样的感触,在通讯符中留了几句话后,她并没有停下往前的脚步。大地的裂隙始终在扩张,成块的焦土纷纷坠落,在某个地方,烈焰猛然间蹿出,如同呼啸的巨龙。纪玉棠眼皮子一跳,身后一道神龙之影盘桓,垂落了无边的清光,将烈焰阻隔在外。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眼界忽地开阔起来,这并非是裂隙掰开的,而是造化伟力形成的地心洞穴。黑褐色焦土到处都是如蛛网般的裂痕,在蔓延的蛛网中心,是一张映在了地面上的鬼脸。

然而此刻让纪玉棠震惊的不是那张恐怖的、扭动的脸,而是扶手站立的白色身影。她的身上一道道黑色的烟气仿若绳索将她紧紧地束缚住——她站在了那张鬼脸的额头上,可随着鬼脸的扭动,她慢慢地向着那张嘴接近,仿佛要整个人要被鬼脸吞噬。

“你怎么在这里。”纪玉棠倏然间停下了往前行进的脚步,她深深地望着神情淡然的李净玉一眼,压不住语调中的惊诧。

“你们都下来了,我自然也要跟着过来,只可惜有些不幸。”李净玉对上了纪玉棠的视线,淡淡一笑。

纪玉棠有些悚然,心间蹿升着莫名的寒意,她笼在了袖中的手骤然收紧,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这鬼脸是?”

李净玉从容道:“是地母的头颅。”身上垂落的清光缓慢地削着那紧缠着自身的黑气,可每每削落之后,黑气又卷土重来,她的挣扎只是无用功而已,然而她摆出了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仿佛感知不到即将被地母吞噬的危险。

纪玉棠知道此刻的自己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往前一步,将李净玉从黑气的束缚中救出来,可杂乱的思绪如同潮水一般冲击着她,使得过去的一幕幕重新在眼前上演,她的双眸不知不觉地染上了一抹赤色。

当然她看不起自己,可如今只有自己能够帮助她。

如果她向自己低头——纪玉棠光是想象这种可能,都可以感知到一股令她心神震颤的诡异快感。

“你——”纪玉棠顿了顿,她凝视着李净玉,又道,“难道没有想要与我说的话?”

“什么话?”李净玉偏头,饶有兴致地望着纪玉棠。深渊之中,乃是后土魔神之身埋葬之处,地煞与浊气滚**,最是容易滋生侵扰神智的阴魔。纪玉棠此刻的神态与过去不大一样,恐怕是心神有缺,被那阴魔鼓动,情绪变得偏激和不可操控起来。

“走,把她留在这里,她看不起你,你凭什么帮助她?”心神中,那充满着蛊惑力的声音响起,纪玉棠的思绪很快便被这个念头占据,她紧盯着李净玉片刻,最后选择了转身。深渊之中,死生自有定数。如果李净玉陨落了,岂不是说她能力不如人?那她过去所说的话都是错的!谁说散灵之体只能是废人?谁说她不可入道?谁说她不配拥有“大道之心”?

《真龙化生经》是到底是妖族的力道法门,本就藏有几分龙族特有的邪性。纪玉棠眼中的那抹赤色越来越浓郁,她几乎控制不住自身的变化,龙鳞顺着脖颈往上攀升,半边面颊上生出了泛着银色光芒的鳞片,额上也骤然冒出了一对漂亮的小杈角。

李净玉凝视着纪玉棠,观望着她身上的变化,在那龙角生出的时候,她的眸光骤然间幽邃了几分。那缠在了身上的黑气似是被什么震慑住,蓦地往后一缩,战战兢兢,只虚浮地悬在李净玉的身上。至于地面上那张扭曲的面庞,仿佛被一股巨力撞击,五官错位,更是狰狞丑陋。

她的心魔是自己?不对,应当是自己的那个好妹妹。

婚约的解除对她的影响竟然那么大么?李净玉勾唇笑了笑,她的心中升起了几抹抚摸龙角的欲/念,但是在第一时间,李净玉便将它压了下去。她的心神同样不是圆满无缺的,多多少少也会受到阴魔的鼓动。她修的功法本就是“太阴之力”,可没有至高至上的道德天书将阴魔镇压!眼见着纪玉棠要转身离去,李净玉忽地开口道:“小棠,你要到哪里去?”

这样的称呼比往日的“玉棠”更显得亲昵,仿佛一阵柔软的风在耳廓缠绕,纪玉棠心神蓦地一震。那股鼓动着她的声音暂时偃旗息鼓,她不受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陡然间出现的异象仿佛当天一棒,将她的所有执念都掀飞!

滚**的地煞之气极为浓郁,那缠绕在李净玉身上的黑烟已经消散不见。她原先以为李净玉是地母的囚徒,可此刻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啸叫,望着那扭曲的面孔,她才恍然间领悟,事实跟她想象得根本就是大相径庭!她脚踩着地母的头颅,哪里是快要被吞噬,反而是在炼化地母残余的力量!

不对,她怎么煞气缠绕,炼化地母的?她不是太元道宫的真传弟子么?

纪玉棠心中悚然,她的视线黏在了李净玉的身上根本挪不开。如云如雪的白色法衣一点点地被煞气吞噬,渐渐地织成了一件红黑色的大氅,衣摆上金色的丝线缠绕,勾勒出了日月星辰,仿佛天相显化。异色的妖冶纹路顺着脖颈攀升,如同昙花一现,旋即便隐去。

可就算是消失了,纪玉棠也能够分辨得出异样,那根本就是浊煞之气凝结的魔印!

“冉孤竹?”纪玉棠喃喃自语,她往后跌退了一步,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不是冉孤竹!她不可能会选择魔道!”

话音才落下,纪玉棠的身躯便蓦地一僵。

骤然出现在身前的人,掀起了一片红黑色的影,她、她、她竟然捏住了自己尚未退去的龙角!

作者有话说:

①《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