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安下意识把手放在桌下藏起来。

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手指甲脏兮兮的,那太失礼了。

阮团子倒是没心没肺不在意这个,手指头黑黑的也能抓着馅饼吃的满嘴油花。

阮云华不太理解沈乐安的想法,但他能看出来沈乐安在别扭什么。

“别见外,手指甲而已,怕什么……”

说着,他把沈乐安的手从桌下拿上来,太凉了,摸着都生冷。

而沈乐安此刻,总觉得一桌人都在盯着他的’脏手‘看,更尴尬了,几乎是坐立不安。

“把羊汤喝了暖暖身子,手就不凉了。”阮云华把汤勺也放进沈乐安碗里,示意快喝。

沈乐安把手指头窝在掌心里,只用缩起来的手指贴在两边碗侧,说:“谢谢侯爷。”

阮云华看着他的动作,不耐皱眉,心说这人真麻烦啊。

怎么总是别别扭扭的,一点都不大气,不像个男子。

凌寒寻帮明棠把刚出锅的馅饼掰开,热腾腾的雾气冒出来,放在一边晾着。

他又把自己碟子里已经晾好的馅饼,掰开一半,放在明棠碟子里。

明棠笑的甜腻,拿起馅饼说:“真好,还是姐姐知道心疼人,不像那个野山猪……”

“……”

凌寒寻瞥了那边的人一眼,浅笑:“快吃饭吧。”

[不要管那么多,沈公子很乐意被阮候使唤。]

【我知道,我就是看不惯阮大这个臭德行,没有人天生就得伺候他的。】

[沈公子愿意。]

【……】

刚才明棠那句’野山猪‘,一桌人都能听见。

兴许是为了做给明棠看,阮云华转过身子坐好,他掀开外袍,拽过沈乐安的双手,塞在自己腰侧两边。

“啊,侯爷……”

“喝汤。”

“……”

沈乐安的手被塞进暖和的外袍下,还是放在对方腰侧的位置,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更别提……

阮云华此刻端着羊汤,捏着勺子,正作势要喂他喝!

“候,候爷,我自己可以喝,不用这样……”沈乐安瞬间脸红到脖子,一桌人都看着呢,马车门边还有一群侍卫坐着吃饭,他挣扎抽手,说:“我自己喝。”

“嘶,别动。”阮云华腰间一紧,腰板坐直了些,“放着就安生暖手,我怕痒,不许**。”

“?”

沈乐安瞪大眼睛,他没**啊,他只是想把手拿出来而已。

大庭广众说这种话,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他真没**!

没容他胡思乱想太久,用身体温度替他暖手的人,已经亲手舀着羊汤喂过来了,勺子就凑在他唇边。

羊汤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沈乐安快哭了,这简直,做梦都不敢想。

侯爷给他暖手,还,还亲手喂他喝汤!

事实证明,阮云华在喂人吃饭这件事上,很有经验,一脸平淡的说:“张嘴。”

沈乐安已经得有十几年没被人喂着吃饭了,姿势拿捏的很,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缓慢的张开嘴巴。

一勺羊汤喂下去,勺子是圆的,自然会有从唇边漏出来的汤渍。

阮云华也是脑子一抽,习惯性的用尾指在人唇上勾了一把,把多余的汤渍抹掉。

以前喂弟弟吃饭就是这样的。

但这个动作做完,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沈乐安不是阮团子。

沈乐安的唇碰到他手指上,感觉是不一样的。

阮云华心头大震,眼神都乱了,就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的唇看。

而沈乐安猛地被温热的指尖,揉了一把唇瓣,当然也愣住了。

“……”

“……”

明棠咬着馅饼,看那边喂汤的俩人跟被哪个神仙施了定身咒一样,他脸颊痒痒,凑到凌寒寻肩头蹭了蹭脸颊。

【姐姐,他俩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基情满满啊。】

[非礼勿视。]

【我要不要喊喊他俩,这样真的很蠢,我都不想坐这儿了,金兰一直偷偷看他俩。】

[……北明棠,你用我肩膀蹭脸之前,擦嘴了么。]

【——对不起!】

“……”

一片安静中,最后是阮团子打破平静。

阮团子好奇的看着他哥和沈乐安定格对视的模样,伸出油乎乎的手指,在他哥眼前晃了晃。

“哥,我手也凉呢,能不能也放你怀里暖啊?”

“……”

沈乐安如梦初醒,慌着把自己的手拽出来,那模样像是真要给阮团子腾地方。

但阮云华把手里的羊汤放在桌面上,先是擦手指,随后快速把外袍整理好。

阮团子伸手:“哥?行不行呀。”

“休想,你脏死了。”阮云华嫌弃的看了弟弟油乎乎的手指头一眼,又补充一句,“洗干净也不行。”

阮团子委屈,下意识扭头看狼姆,目光是可怜巴巴的。

狼姆自然不放过这个表现机会,一边帮人擦手,一边说话。

“吃完饭把手洗干净,我帮你暖。”

“也要放肚子上暖。”

“……”

狼姆突然勾唇,凑到人耳边提醒:“哪一天睡觉没把手脚放我身上,嗯?”

阮团子一想也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眉开眼笑的回:“嘿嘻,狼补对我最好啦!”

“是狼姆。”明棠逗他。

“狼补!”

“狼姆狼姆狼姆。”

“狼补狼补狼补!”

“……”

凌寒寻说:“别争了,快吃饭吧,今天晚上就能到震雷城与离火城的边界,听闻最近几日是冬至节祭典,热闹非凡。”

冬至节?

阮团子眼神亮了,看着他哥:“冬至节,哥哥给我买靴子。”

“你都多大了还要靴子,小孩子才在冬至收靴子保平安。”阮云华低头喝羊汤,咽下去了又说:“给你蒸一碗红豆饭就够了,买靴子麻烦。”

“哥。”阮团子撅嘴。

明棠有些惊讶,问:“冬至买靴子?我记得是吃饺子啊。”

“塞外是吃肉燕,驱寒迎好兆头。”凌寒寻说,又解释一句:“肉燕就是稍大些的馄饨。”

另一个饭桌上的招月开口解释。

“世子,您从前不爱掺和这些节日,但每年王爷都给您买靴子,您不爱吃饺子,府里便蒸红豆饭,熬羊汤。”

明棠低头看着碗里的羊汤,恍然大悟。

难怪摇星昨天特地叫人去从农户里买了只羊,他还疑惑怎么突然就喝羊汤了。

原来是冬至啊。

提起王爷爹,明棠有些感慨。

“希望下个月别下雪,道路平坦就能在大年三十之前赶回去,我爹自己在王府里过年,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