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缓慢而坚定。

“阿芙。”

“我不会让你嫁人,你要嫁便只能嫁给我,我们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不能不算数。”

“我,绝对,不允许你嫁给别人。”

“……”

话音落下,马车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两人能听到马车外面不远处生火做饭的声音,菜铲子在铁锅中翻搅碰撞。

不知名鸟类掠过高空,震颤翅膀,叽叽喳喳呼唤出一群小鸟从林中飞起。

——你要嫁便只能嫁给我。

——我绝对不允许你嫁给别人。

金兰几乎是把两人的关系,摆在明面上说了。

她能听见心跳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躺着那个人的。

她看不到狼芙的表情,对方低着头,放在腿上的指尖微微颤抖。

金兰想,她会说什么呢,会闹腾要翻脸吗。

不会,她的阿芙不会翻脸,也舍不得跟她闹腾。

金兰很有自信。

金兰想,如果是自己的话,听到这种话会很高兴,但狼芙会接受突然来自好姐妹的表白吗。

会逃避还是躲开,或者……不,反正一定不会是厌恶的。

金兰的表现,并不如她心里安慰自己时那么淡定,她逐渐攥紧裙子,抿唇等着对方说话。

她想看对方听见这种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过了好半晌,狼芙轻咳了一声,终于开口。

“枣糕凉了,我可以吃吗,有些饿了。”

“……”

金兰愣了一瞬,随后绽唇一笑,眸色幽深了些,点头:“随你,饿了就吃吧。”

狼芙脸颊微红,倒也没什么尴尬的神情,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她用帕子垫着手,捏着香甜软糯的枣糕放在嘴边,一口一口缓慢的吃着。

金兰就坐在一边看着她吃东西,看着看着,突然心念一动,凑近了些。

她凑到枣糕边上咬了一口,噙着块儿枣糕,又送到狼芙嘴边。

“……”

两人离得极近。

这不是吃枣糕,这是光明正大的占便宜。

狼芙把视线从眼前人根根分明的睫毛上移开,犹豫一瞬,缓慢迎过去,咬走了那块儿枣糕的另一半。

金兰身形晃了晃,在对方咬走那半块儿的时候,追过去碰唇一瞬,一触即分。

很自然很小心的啄吻,像是随心而动,更是新一轮的试探。

两棵看不见的菟丝花,在浓郁枣香味儿里,无声无息的肆意生长,再无压抑和掩藏。

外面炒菜的锅铲还在碰撞,像是一场激烈的战役,来自锅碗瓢盆的争斗。

马车里,她们在接吻。

——

沈乐安的手指头脏了很久,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这对爱干净的他来说,每天看着黑乎乎的指甲,是一种折磨。

偏偏阮云华爱吃核桃,阮团子摘了那么多,自然能存很久,让沈乐安断断续续剥了半个月。

第一场冬雨来临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份了。

离开艮山城将近一个月,天气彻底冷了下来,进入冬季。

清晨。

几个人围着马车里的火炉喝羊汤。

羊汤熬的乳白鲜香,撒上提味的芫荽和干辣椒粉,辛辣暖身。

明棠半碗羊汤喝下肚子,皱眉看蹲在角落里的人。

沈乐安穿着他爹给他带的黑底银纹小袄,整个人因为赶路都清瘦了一圈,下巴更加尖细,漂亮的让人惊艳。

此刻却蹲在角落里,把手泡在冰凉的洗手盆中,固执的搓洗着指尖那些被核桃染出来的青黑色。

青黑浅了很多,毕竟野核桃终于被阮大吃完了。

在这半个月的剥核桃,洗手,剥核桃,洗手,剥核桃,无休无止洗手的过程里。

明棠劝了无数次,也阻拦了无数次。

但沈乐安就是学不会拒绝,阮云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此刻,明棠看向招月:“弄些热水来,他手指都冻红了。”

相熟了之后,明棠已经不喊沈公子,而是直呼其名,或者叫乐安哥。

招月点点头,出去马车提了一壶热水。

只是回来的时候,阮云华一抬头,刚好瞧见招月手里的热水壶,并不知道这是给沈乐安拿的。

他一边拽着阮团子的手腕,一边说:“把水拿过来吧,掺点凉的给团子洗手,吃个馅饼都能糊一手,快洗了,油乎乎的脏……”

“沈乐安泡凉水里洗半天手了,你看不见?”明棠皱眉,这人怎么就看不见沈乐安呢,那么大一个大活人啊。

“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壶热水而已,没了再烧啊。”

阮云华纳闷儿回话,并且觉得明棠有些莫名其妙,这种小事都要说一下。

阮团子身体不好,入冬之后,半个月病了三回,自然要用热水洗漱。

“你有没有良心,我是跟你说热水的事儿吗?”明棠烦躁的拽了拽衣领,有些话不好明说,“乐安的手指甲,脏了,因为天天给你剥核桃,所以得洗好多遍。”

“洗就洗啊,大男人怕什么手指甲脏,他又不是个姑娘。”

阮云华扭头看向角落,目光落在水盆里根根发红的手指头上,也愣了一瞬。

他喊:“你别洗了,那个汁液过几天就能消失,过来吃饭。”

沈乐安抿唇,摇摇头:“我不用热水的,很快就能洗干净,没关系,水也不是很凉。”

“……”

阮云华站起身走过去,不由分说把他拽起来,顺手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裹在他的手指上。

这个过程中,他握着掌心里冰凉的手指,皱眉:“这还不凉?水冷不会喊一声,叫人送热的来吗,你又不是个哑巴。”

“……不用的。”

沈乐安不好意思要热水。

他嫌弃手指甲脏,一天得洗很多遍。

昨天下午明棠要用热水泡脚的时候,招月说热水没了,得等一会儿。

明棠不知道热水被沈乐安用完了,以为是下人们偷懒烧的水少,随口骂了几句。

这些都被沈乐安听见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自私。

所以从昨天下午起,他都没用过热水洗手。

赶路途中,用热水不方便,能省则省,总不能没走多远,就停下队伍烧热水。

所以此刻,面对阮云华的话,沈乐安只推辞说水不凉。

阮云华把人拉到桌边坐下,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放在局促不安的人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