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单钰又偷偷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将那位女子解了绑并放了。

临走前,单钰再次对她恐吓,要装作他一直都在的样子,不准透露一丝一毫,那女子早就被骇地六神无主,花容失色,此刻单钰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没一会儿,宰龙氏的人便来了。

单钰抬头,来人真是龙鳞部落的首领费占,他笑容可掬地走来,仿佛并没有将昨日单钰给他下面子的事放在心上,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单钰,笑着道,“单长史可休息好了。”

单钰眼睛似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暧昧红色帐幔遮住的床榻,故作满意地笑了笑。

费占了然,眼里的笑意更深。

俩人又寒暄了些许,关系拉近了不少,期间费占不着痕迹套取晟军的意图,尤其是晟军攻打伏牛氏之后,会不会转而分兵作战,攻打宰龙氏。

单钰状似不在意,实则将其紧盯,表示晟军只要一个安定的,俯首称臣的宰龙氏,至于其他的,大晟一概不管。

费占闻言脸色一变,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了脸上的笑意,“这是自然的,楚将军在宰龙一直都受到礼遇优待,怎么可能会有擅自行动呢?”

“是吗?”单钰幽幽地看着他,“昨日本官有些疲乏,看在你们首领热情款待的份上,有些话该说的没有说出口,但并不代表本官就是好糊弄的。”

费占在他注视之下,感觉自己后背冷汗都出来了,他知道单钰是说宰龙氏和伏牛氏结盟的事,宰龙在这个事上一直都含糊不清,现在晟军忽然征兵伏牛,逼着宰龙得拿出一个态度来。

宰龙如今自己内部都理不清,更不愿意跟着瞎掺和,只有晟军和伏牛打的不可开交,他们才有喘息之机,当然,也就可以趁**鱼。

费占挑着重点,换着角度,将宰龙的处境一一同单钰告来。

单钰的脸上略微开始松动,最后慢慢地看似听进去了。

费占暗地松了一口气,但单钰却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对于宰龙而言,故意在重大问题上含糊不清是对的,形势越混乱对他们才是越有利的。

单钰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带来的大剑,自信一笑,“晟军不想打仗,也不怕打仗,不想分兵作战,也不怕分兵作战。”

“那是那是...”费占忙不迭地又说了好些好话,时机差不多,他又道,“中午的宴席由钩麦首领主持,单大人若是有何疑问,尽可以与钩麦首领一叙。”

见单钰疑惑地望着他,费占讨好地笑着,“首领大人有要务缠身,实在没有时间,所以将此事交给了钩麦首领,单大人放心,钩麦首领...”他顿了一顿,肯定道,“是能代表巴来代首领的。”

单钰故作思索地想了想,表示理解地答应了。

费占见自己任务完成,便笑着退出了营帐,帘幕一放下,他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快步走到了一处营帐,神情紧绷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便掀开帘幕一个闪身进去了。

营帐内,一名衣着华丽佩戴繁琐的男子负手而立,听见脚步声便转身而望,看到费占,开门见山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费占嘲弄一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那是宰龙第一美人。”

钩麦了然地点点头,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晟军又是什么意思?他们会不会出兵?”

“单钰的意思是,只要宰龙对大晟俯首称臣,其他的一概不管。”

钩麦一拳打在营帐的梁柱上,偌大的营帐经不住晃了晃,“我早就劝过那老不死的不要结盟,偏偏他不信,以为宰龙和伏牛结了盟,晟军就不敢出兵,只知道玩女人的老东西,他也不打听打听,那慕霆炀是个什么人?”

费占赶忙劝慰道,“我已向单钰把意思表示到位了,宰龙与伏牛结盟实在是无奈之举,看单钰的意思,貌似也听进去了。”

“真的?”钩麦直勾勾地看着他。

“千真万确。大人不信,尽管在宴席上问便是。”

“不用了,我相信你。”钩麦朝费占讽刺一笑,“谁让你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费占心虚地垂下了眼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钩麦微眯起眼睛,“总而言之,秘密已经被太多的人知晓,杀人太多会引起那老不死的警觉,必须尽快动手!”

费占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从他出声之日起,他就没有把他当做儿子来看待,如今更是如此,他深吸一口气,面上一片复杂之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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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的设宴放在钩麦自己的营帐,单钰没有身着朝服,而是穿上了一般的常服,他身披一件样式简单的暖袍,身形格外清秀。

男子衣着没有女子那般讲究,只需附和礼仪礼节即可,然而即便是如此平常的装扮,单钰也穿出了风度翩翩,映着他儒雅柔和的面庞,别有一种明澈澄净之美。

这样长相的人,断不会给人攻击性,钩麦是第一次正视他,感叹他相貌堂堂之余,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单钰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周,宰龙氏地处四国地势最高的北部,如今步入寒冬更是上下白茫茫一片,在物资如此匮乏之际,钩麦的营帐依然温暖如春,酒香四溢。

他若无其事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座位上垫着十分保暖的兽皮毛垫,那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越是细微之处越是见真章,不用细看,单钰也了然到巴来代是真心疼这个幺子的。

他迎上钩麦打量他的双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席间,钩麦单刀直入地问起了单钰大晟的意图,单钰的回答同回答费占如出一辙,钩麦越听越是放下心来,在座陪同的大多是钩麦的亲信,连神色都缓和不少,气氛愈加和谐热烈。

同时,单钰也直接了当地问起了巴来代的情况,果然,一谈起巴来代钩麦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随即被一阵带着歉意的笑意掩过,“伏牛氏族的人惯会使用奸诈的伎俩,我的父亲也是被其蒙蔽了,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啊。”

单钰了然地笑了笑,也就没有继续深究,只是强调宰龙不会同晟军发难,一切都好说。

钩麦的表现与他猜测不大,连连肯定。

在与钩麦谈论宰龙情况的时候,单钰也在状似不经意地套取他的同胞兄弟占维的事宜,钩麦脸上明显是一副看不上的表情,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

单钰起先微微有些讶然,随后一想到宰龙的惯例也就释然了。占维势力不大,又不受宠,自然对钩麦威胁不大。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座下楚骁泽一眼,能让楚将军认可的人必定不会是泛泛之辈,想必是楚骁泽有意识地让他藏拙,才让人放松了警惕。

但楚骁泽并未与他对视,正在老神在在地吃肉,单钰收回了目光,又同钩麦谈起了其他事宜,其间钩麦也问起了楚骁泽的情况。

单钰完全展现了大晟风范,借着大晟与宰龙之间的关系,谈论起此事来的态度甚至有些傲慢,就好比是下嫁女儿的意思,完全没把他当做丧家之犬来看。

连他身着宰龙服侍的事情,都被当做是为了宰龙着想,极大地给楚将军撑起了面子,也保住了大晟的面子。

尽管钩麦来头不小,但是在这紧急情形也不愿意得罪单钰,僵硬着笑对他附和。

楚将军给了单钰一个感激的眼神,有单钰这番话在这里,那么他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当初为了得到宰龙的信任,不得已他换上了宰龙的服侍。

看似只是一件衣服,实质上里面的文章就大有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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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宰龙的短短三天,单钰把宰龙的情况基本摸透了,同时,他也接到了许义的来信,信中虽然是迫不及待地了解宰龙的情况,但单钰可以看出,字里行间是在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

沈天顺又有新的动作了。

单钰眯了眯眼睛,脑子里又勾勒出了一条计谋,决定再次同楚骁泽见面后,便启程返回。

如今他出入楚骁泽营帐已是正大光明,但为了防止有人探听,说话的时候依然放低了声音。

楚骁泽朝他释然笑道,单钰在宴席上的那番话给他找回了极大的面子,现在趁此机会换掉了一些眼线耳目。

“太好了。”单钰笑道,并且将许义的书信给他看。

俩人是多年的战友,翻看到他的来信,尽管不是给他的,也不由有些感慨,单钰将许义大营里的一切更加详细地告知了楚骁泽,不出意外地看到楚骁泽眼中愤愤的目光。

见时机成熟,他将自己的计谋与之托出,楚骁泽的目光起初有些惊讶,而后恍然,最后变得格外赞赏。

单钰拱手道,“如此以来,就委屈楚将军了。”

楚骁泽脸上丝毫没有犹豫,“一切都是为了郡王大业。”

单钰心头猛颤,以深深鞠躬掩去了眼中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