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钰在之前就花了些时间,详细了解了宰龙氏的地形和战况,在与许义的细细攀谈中,对宰龙氏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他到了巴来代给他准备的营帐之后,脑子里正在筹备明日事宜,楚将军的事情太过于蹊跷,他必须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

遣散了侍从之后,单钰褪下朝服,规规矩矩地折叠好以免皱成一团,营帐内的睡榻已然备好,许是为了迎合单钰的心意,巴来代竟然还准备了一顶红色的帐幔,显得有几分滑稽的不伦不类和奇怪诡异的暧昧。

单钰失笑不已,他掀开帐幔正准备躺下,却忽见榻上棉被拱起,枕上一名妙曼女子正在浅浅酣睡。

女子许是受惊醒来,见着单钰之后,先是惊讶单钰的俊美,而后妩媚一笑,眼含秋波,香肩半露,格外勾人。

单钰起先一惊,而后立刻反应过来,他一把抽出藏在长靴里的匕首,一瞬间就抵在女子白皙的脖子上。

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却被单钰死死地蒙住了嘴。她双目圆瞪,看着单钰的样子再也没有方才的柔美,满脸的恐惧和惊慌。

单钰欺近了她,眼里冷酷得一丝温度也无,他压低了声音,森然道,“回答我的问题,胆敢乱来,我杀了你都是该的。”

女子颤抖着点点头。

单钰缓缓地将手从她嘴上挪开,握着匕首的手却稳如泰山,一动未动,那女子冷汗直冒。

“谁让你来的?”

那女子本就让单钰吓得惊魂未定,陡然这么一问,脸上复而浮上了惧色和迟疑。

单钰不欲与之废话,将匕首尖刀抵上女子脖子,脖子上传来的刺痛以及**在皮肤上流动的触觉让她彻底慌了神,颤抖着牙齿吐出一个名字。

果然...

单钰眼神暗了暗,“你的目的是什么?把他吩咐你的事,全部都说出来。”

那女子涕泗横流,抖着嗓子将自己所知道的种种倒豆子似的全部吐露出来。

见那女子该说的已然说的差不多,单钰收回了匕首,女子捂着带血的脖子,脸上不见血色。

单钰想了想,又从榻上扯了带子,将女子困在榻上,那女子不知道单钰又要作甚,忍不住连连求饶,单钰嫌她太吵,直接塞了帕子在她嘴里,堵住了她的哭泣。

而后他熄灭了烛火,自己换了身衣服,打扮成随从的模样悄然溜了出去。

凭借着在今日在宴席上的描述,单钰逐渐摸着找到了楚骁泽的营帐,汉人的模样和宰龙氏族的人有所不同,凭借着相貌与巧舌,单钰安然地出现在楚骁泽的面前。

楚骁泽似是正在撰写着什么,见到单钰忽然出现,面色一惊,慌忙将手下的文稿悉数收捡,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

单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将他的不自然尽收眼底,四下无人的时候,楚骁泽换回了大晟人家寻常的着装,看着就让人觉得顺眼不少。

他朝楚骁泽拱了拱手,“楚将军。”

楚骁泽脸上凄凉一笑,“如今的我,还有什么资格称为将军呢?”

单钰皱了皱眉,“将军若有冤屈,但可一说,本官该做的一定能够做到。”

楚骁泽面上忽显难色,双手紧紧地握了握,咬牙道,“现在暂时还不能说。”

单钰直勾勾地瞪着楚骁泽,“你可知现在战局格外不利,郡王受伤,却还出征伏牛氏,内有沈阉伺机而动,如今正是内外交患之际,宰龙氏就是关键啊。”

楚骁泽沉默以对。

单钰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如今粮草物质不足,但是最冷的天还没有到,楚将军,我军....堪忧啊....”

楚骁泽重重地闭上眼,脸上交织着痛苦和焦灼,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固执地不发一言。

单钰深深地看着他,也不在继续相劝,他目光向下,看到楚骁泽桌案上的文稿,忽然身形一动,一把将桌案上的文稿抓起来。

楚骁泽未料到单钰有此之举,慌忙将单钰手中的文稿扯过。

两人拉扯之间,那些绝密的文稿被扯得粉碎,掉在地上。

楚骁泽俯身将皱巴巴的文稿拾起,仓皇之中,悉数将其扔进了火盆里烧成了灰。

尽管那些文字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单钰还是看清楚了只字片语,他以映入脑海中的词语为基础,散发了联想,忽而脸上一变,道,“宰龙要兵变?”

楚骁泽猛然一窒,似是油煎火燎,无声地重重点头。

单钰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道,“楚将军,我知道你有苦衷,可事到如今,你不能再瞒下去了。”

楚骁泽脸上痛苦万分,甚至带了几分狰狞,“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算到?”单钰困惑不解,“根据传言,巴来代宠爱幺子,不喜长子,虽然宰龙没有嫡长之说,但于我军而言,幺子钩麦穷兵黩武,正投巴来代之好,若是由他父子二人联手...”

他一步步逼近楚骁泽,“现在郡王勉强在伏牛氏战斗,若此时宰龙突然出兵,你知道后果的。”

楚骁泽脸色惨白,躲闪了单钰的目光。

“楚将军,你此举究竟为何意?”单钰毫不退缩,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许参将一直在打听你的情况,尽管打听到了些许消息,但是他执意不相信你通敌,你可知道,若是你这些...”

单钰指了指他今日在宴席上穿的宰龙氏的衣服,顿了顿道,“若是被沈天顺知道,你可知会遭到怎样铺天盖地的打击。”

“我知道!”楚骁泽面红脖子粗地低喝,脸上终于有了大晟将领的血性。

单钰知晓时机已到,继续追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骁泽深深地吸了口气,似是费劲所有的力气,却轻声道,“占维是个可以辅佐的人。”

单钰莫名一愣,而后顿时恍然,满脸震撼,他腾地一把扯住楚骁泽,“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楚骁泽握紧了拳头,极度地冷静又绝望,“这无疑是牺牲最少的办法。”

单钰怔怔,双手无力松开。诚然,若是能够顺利辅佐不受宠的占维拿下首领,那么大晟将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收下宰龙氏。

从传闻中了解到,占维的母亲是大晟的一名女子,不幸被巴来代掳走成了夫人,生下占维之后教他读书习文,占维很多想法做派颇有大晟风范,讲究仁义礼智信,假以时日,必定是一名仁慈的明君。

单钰此时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且不说占维并不受宠,他手下那么多的部落,那些人就没有狼子野心吗?况且巴来代正当壮年,就算是用等的,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不用我们等,有人已经等不及了。”楚骁泽微微一笑,道,“钩麦要夺权。”

单钰再次一惊。

看着单钰不解的目光,楚骁泽解释道,“巴来代生性风流,前不久又强行宠幸了一名女子,但是那名女子却是钩麦的青梅竹马,钩麦誓要夺权。”

“仅仅是为了一名女子而夺权?”单钰充满了疑惑。

“那女子只是导火索而已,准确说,钩麦是为了权力而占。如您所说,巴来代正当壮年,只要他还会不断宠幸女子,钩麦就一定还会再有弟弟,谁也保不准巴来代会一直就宠爱钩麦。更何况...”

楚骁泽顿了顿,脸上浮现诡秘的笑意,“宰龙有个隐秘的传言,据说钩麦不是巴来代的血统,而是钩麦的母亲为了争宠,故意借子而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都死了,除了我。而我之所以断定这件事是真的,是因为那些人全都是钩麦或者其母所杀。”

听完楚骁泽一席话,单钰惊骇不已。

短短的时日,楚骁泽居然能将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一一掌握在手中,真可谓是奇人也,这是一个何其诡秘,又何其缜密的一个秘密,他生在其中,宛如在刀尖上游走,稍一不慎,就是性命之忧。

但正如他所言,这无疑是牺牲最少的办法。

单钰此生不愿意以恶意揣测他人,但是他实在是不明白,楚将军毕竟是慕霆炀手中数一数二的名将,何苦在这里苦苦制造阴谋诡计,正大光明的帅兵讨伐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

毕竟宰龙氏与大晟实力悬殊之大,不费一兵一族固然是最好,可是这个法子实在是太冒险了。

单钰张了张嘴,肚子里有一堆话但是不知如何说起,只有微微苦笑,“郡王有您这样的将领,可真得是非常幸运了。”

而楚骁泽却摇了摇头,他抬头冲天,喟叹道,“这些其实都是之前郡王探查到的,我不过就是来证实,此言真假而已。”

“什么?”单钰怔住了,嘴里喃喃道,“这些都是郡王的意思?”

楚骁泽重重点头,“郡王乃神人也。”

单钰感到大为震撼,若是楚骁泽为了立功不费一兵一卒勉强可以理解,但是慕霆炀不舍一兵一卒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