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霆炀将他四肢展开,非常熟练地将他厚厚的棉衣给解了,一把将他横抱起来,把他放在榻上最里端,随即也解开了自己的衣裳,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真暖和啊...

这是两人陷入沉睡前共同的心声。

不仅仅是单钰累得精疲力竭,慕霆炀这几天也好不到哪里去,下面的人都巴巴地等着他做决断,众人早已给他封上了战神的名号,所以他绝对不能出错,也不能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

但慕霆炀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普通人。

他紧紧地抱着陷入熟睡的单钰,轻轻抚摸着他光滑的背,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似是在他身上吸取养分一样,忍不住蹭了蹭。

两个精神紧绷到了极点的人,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

单钰的睫毛抖了抖,吃力地睁开眼皮,入目的是昏暗的营帐...

这里...不是他的榻...

他猛然一惊,扭头一看,果然,慕霆炀俊美的侧脸映入眼帘。

昨晚上的记忆瞬间就回来了。

单钰万分艰难地与自己做了斗争,大冷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躺着实在太舒服,更何况身边还有个天然的大暖炉,但是营帐里还有数不清的文稿需要他校对,外头还是冷得刺骨的寒风。

真是天人之战啊...

他一醒,慕霆炀也跟着醒来。

“你醒了。”

慕霆炀的声音慵懒而磁性,刺激着单钰的耳膜。

寒冬的早晨在厚厚的被窝醒来,还有一个绝世美人躺在身侧,从肌肤的触感来看,两人还都是光着的...

单钰感觉自己被暖气熏得口干舌燥,再也躺不下去,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心尖有些发颤,“现在什么时辰了?”

慕霆炀满不在乎地拱了拱被子,“大概巳时了吧。”

卯时,他按时醒来并出去整训一番,现在偷摸返回来又睡个回笼,他懒懒地打个哈欠,“你睡得太沉了,肯定没有休息好。”

说着就要摸单钰的脸。

单钰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在自己的营帐里睡的时候,他的觉很轻,一点响声就能把自己吵醒,更何况他的心里始终装着事情,怎么都无法深睡。

结果在这里却睡个死沉。

他赶着就要下榻,慕霆炀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牢牢地按在榻上,俯下身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柔和却是命令道,“再多睡一会儿。每天两三个时辰,你太拼了。”

单钰怔了怔,皱起眉爆发似的脱口而出,“你监视我到了什么程度?”

慕霆炀一惊,没想到单钰会忽然发火,他别过了脸去,不与他对视,但依然故我道,“军营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我担心你。”

单钰半眯着眼睛深深地看着慕霆炀,大约是把脑子睡糊涂了,亦或是此时实在太舒适,他混混沌沌道,“你要监视我到什么时候...”

慕霆炀怔了怔,眼眸深沉如不见底的寒潭,他迟疑了半响,才缓缓起身,道,“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慕霆炀出去之后,账内似乎一下就凉了些许。单钰裹着棉被,眼神看着虚空,怎么都无法再次入睡了。

慕霆炀很爱他不假,但是这种令人发指的控制欲实在太强烈,通过这种监视,以及某些没有让他知晓的事情,让他无端起了一阵不安。

业安县令夫人的坟土事宜,过后慕霆炀没有问单钰半句,也没有向他解释半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揭过,此时这件事就像一根小小的刺突然冒了出来,细细地扎在单钰的心头。

不疼,但是会不舒服。

他知道,慕霆炀是多面的,有时候会霸道蛮横毫不讲理,有时候又会幼稚像个小孩,多数时会体贴地让人心暖。

斯人如此,单钰已然知足。

但单钰始终无法放心下来是,慕霆炀还有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下药的事情,慕霆炀已然解释过多次,但每次单钰一想起始终心里膈应得不行。

他非常珍惜和慕霆炀现在的关系,到了军营更是体验到生命的可贵和价值,他不断地麻痹自己,慕霆炀是有苦衷的,他是一片真心...

然而,不论如何,单钰的心里始终有一小块是空的,如同一个黑洞一般毫不起眼,却真实存在,传来的痛楚也越来越强烈和真实...

他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得把之前的记忆找回来...

就在此时,营帐的帘幕掀开,慕霆炀带着热气腾腾的早膳来了,正好看见单钰脸上一闪而过的脆弱,他一惊,转而恢复了正常。

单钰收摄了心神,披上自己的衣裳,两人如同往常一样吃着早膳,面上平静沉和,心里却各有所想。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膳。

思虑到今日将要商议的事,单钰感到有些心绪不宁,似乎隐隐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他抿了抿唇,抬起头道,“宰龙氏那边,你预意派谁去呢?”

慕霆炀顿了顿,皱着眉头,轻声道,“让许义去吧。”

单钰了然,许义正是那位出面调节单钰和沈天顺之间矛盾的将领,他点了点头,赞许道,“此人脑子较为灵活。”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问,“昨日商议之时,不是有位将军想带兵一万去营救吗?怎么不让他去呢?”

慕霆炀谈到正事就不由自主地坐正了,他沉肃道,“那人心思不纯,带兵立功是主要,救人是次要,容易坏事。”

单钰点点头。一双明亮的凤目同情地看着慕霆炀,尽管在他手下培养起来的优秀将领不少,但是人与人之间隔着层肚皮,谁都有自己的打算。

计较起来真是累....

他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道,“如此重要的军务,文书那边派谁去啊...”

慕霆炀眼中精光一闪,他警告地看了单钰一眼,加重了语气,“不论谁去,都不可能是你去。”

单钰挑了挑眉,“我怎么就不能去?”

慕霆炀有些烦躁,含糊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而且宰龙那边太诡谲了,你...你经验不足,容易遇到危险。”

“怎么?容易遇到危险的,我就不能上?”单钰露出一抹冷笑,“这么怕我死,当初怎么就让我来当这个长史?”

不用他问,乱猜都知道,单钰要资历没资历,要背景没背景,这个长史之位最终落在他头上,只可能是慕霆炀去同圣上要来的。

也亏得是李轩宁为人大气,识大体,从未以此事对他加以为难,反而处处关照,如今才能勉强压住蠢蠢欲动的文官们。

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慕霆炀居然还想把他按着...单钰实在忍不住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碗。

慕霆炀梗着脖子装作没有听到,他抿着嘴唇,眉峰凝起,眸光暗沉如夜。

单钰无法忍受他的沉默,说话更是加快了语速,加重了语气,“你明明知道李轩宁现在病了需要休养,沈天顺很有可能会借此机会发难,宰龙氏这次就是绝好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文官中,除了我还有谁更合适?你怎么能置大局于不顾?”

单钰狠了狠心,暗暗蜷紧了手指,“慕霆炀,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

他深吸了口气,眼波流转,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

下药的事情,不约而同再次横亘在两人心中,与先前不同的是,败露之后这种隔阂越发强烈,令人无措。

两人的早膳不欢而散,单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漫天飞舞的文稿,步履匆匆的文书们,扑面而来的墨香和清凉膏的薄荷香,单钰闭了闭眼,定定神,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快些结束吧...

由于不放心李轩宁,单钰先去隔间看他,一掀开布帘,就看着李轩宁倚靠在榻上,又认真地看起了文稿,一旁的富贵焦灼地团团转,一见单钰两眼放光,“长史大人。”

李轩宁正埋头读稿,一听到单钰的名字顿时一惊,抬头便看见单钰面无表情的脸,连忙赔笑,好言道,“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单钰一言不发地将李轩宁怀里的文稿收起,递给富贵,“拿出去,一会儿我亲自看。”

富贵福身应下,接过就出去了。

李轩宁仔细观察着单钰的眉眼,抓住了他微不可查的复杂情绪,不解问道,“怎么了?”他是知道慕霆炀对这人有多宝贝的,能在慕霆炀那里受了委屈地回来,只可能是这人自己作。

李轩宁半眯着眼睛,他认识单钰不是一天两天,这人要是自己作,那必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单钰感觉自己都快被李轩宁看穿了,有些不自在地躲避李轩宁的目光,责备道,“明明知道自己还生病着,看什么文稿啊?”

李轩宁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掩去了瞳眸中的流光,“反正醒了也是醒了。”

去而复返的富贵正好听到这话,忍不住小声道,“不知是谁传言,说李同史病了,单长史扛不住跑了。真是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