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定远不由得停住,站那里看了一会儿,“真没想到,小沈居然有这一手。我看她小小年纪,懂的东西却那么多,真不知道怎么学的。”谭柏钧不动声色地看着吧台里的女子,想起她在感情经历上的一片空白,淡淡地说:“如果把谈恋爱、逛街、游戏的时间用来学习,自然会懂得很多东西。”“那倒是。”赵定远点头,“不过,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够做到?”“所以这年头人很多,人才却太少。”谭柏钧说着,转头跟着客人往上面走去。

张卓一直陪着谭柏钧,担负着帮他减轻喝酒重担的责任,这时已经微醉。他沉默地站在最后,看了吧台半天才默默离开。

大家都在欣赏沈念秋的动作,汪玲却在她的注视下如芒刺在背。如果说谭柏钧像一座高山,沉着稳重,不怒自威,那沈念秋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锐利无比。以前两人见面时都客客气气,沈念秋对她有意无意的挑衅从来没有回应过,让她总以为自己才是嫡系,她不过是杂牌,因此肆无忌惮地在下面散布流言蜚语,在工作中阳奉阴违。直到此刻,她才突然发现,这个年轻女孩气势逼人,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竟然想要落荒而逃。

沈念秋调好酒,倒进酒杯,马上有服务生拿走了。她一声不吭,继续快速出货,直到吧员抱着装酒的箱子进来,这才与他交接后离开。

汪玲跟着她挤出人群,来到大门口,站在那里等她吩咐。沈念秋思索着她能做什么,一时竟想不起来。

客人仍在蜂拥而至,到处都是喧哗笑闹。保安在外面奔来奔去,全力疏导。做出圣诞树图案和英文“圣诞快乐”字样的彩灯不断闪烁,强劲的音乐节奏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渲染着欢乐的节日气氛。沈念秋里里外外扫视着,忽然看到大门里面的寄存处,便对汪玲说:“你去帮忙存包吧,让那两个服务员进去做事。”汪玲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反对,只得答应一声,过去对那两个年轻女孩命令道:“你们进去帮忙,这里交给我。”沈念秋看着她们交接完,这才到酒吧去巡视。

这边酒也卖得快,吧员要去领货,沈念秋又站进去顶着。与KTV的员工一样,这里从主管到服务员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也都对她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一直过了午夜十二点,有些客人陆续离开,压力才逐渐缓解。沈念秋到处看了看,又通过对讲机向各部门主管了解情况,然后就通知加班的二线人员可以回家。明天是圣诞节,他们仍然要来加班,但时间在下午五点半,白天不必过来。

快到两点时,沈念秋实在累得不行了。她拿下一直塞在耳朵里的对讲机耳麦,坐到KTV的吧台外歇了口气。吧员关心地问:“沈总,要喝点什么吗?”沈念秋声音有些嘶哑,“给我杯温水。”

吧员接了一杯纯净水,兑好温度,习惯性地放进一片柠檬,然后放到她面前。她拿起来一口气喝掉大半杯,这才觉得好过了些。

现在是轻音乐时段,DJ在放一些流行情歌,悠扬地渲染出温馨愉悦的气氛。

“把昨天都作废现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爱请给我机会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

相信自己的直觉

顽固的仍不喊累

爱上你我不撤退

我说过我不闪躲我非要这么做

讲不听也偏要爱更努力爱让你明白

没有别条路能走你决定要不要陪我

讲不听偏爱看我感觉爱

等你的依赖对你偏爱

痛也很愉快”

沈念秋安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歌,舒朗的眉目间有几分温柔若隐若现。

很快就有男性客人上前试图与她搭话,要请她喝一杯。她微笑着摇头,轻声说:“谢谢。”在这样的场合很少有人纠缠,那些男人都很有风度地表示遗憾,然后就退回去了。

沈念秋其实已经可以回家,可谭柏钧就在楼上的包间里,虽然看不到,但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感觉也是一种快乐。

等她喝到第三杯水的时候,KTV的经理过来找她,“沈总,赵总请你到停车场去一下。”她点了点头,放下杯子,跟他走出门去。

谭柏钧、赵定远和张卓都站在那里,看上去一切正常,等到走近了,沈念秋才发现,他们三个全都喝醉了。

赵定远还有点清醒,笑着说:“沈总,我们都不能开车了,得麻烦你送我们回去。”“没问题。”沈念秋马上去发动车子,开过来停到他们面前。

经理、主管、保安队长都赶来了,殷勤地照顾两位老板上车。张卓的神智也没有完全模糊,他拉开前面的车门,坐进副驾位,对沈念秋说了自己的住址。

沈念秋先把他送到家,然后回头问赵定远,“现在去哪里?”赵定远马上说:“送谭总吧。”然后报出地址。

沈念秋平稳地驾车在林立的高楼间穿行,很快来到位于市中心秀水河边的高级公寓区。这里全是临河高层电梯公寓,谭柏钧住在最高层。这是一套跃层,面积有两百多平米,带空中花园,虽然装修得美仑美奂,却显得很冷清,一点人气也没有。

赵定远把已经沉睡的谭柏钧连扶带抱地弄进家门,放到一楼客房的床上,气喘吁吁地说:“实在没办法上楼去他的卧室了,就这样吧。”沈念秋没来过这里,只能跟着他走,帮着拉开床罩,给谭柏钧盖上被子,然后就打算送赵定远回家。

“一个家没女人就是不行啊,你看这冷锅冷灶冷床冷被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赵定远碎碎念着,顺理成章地说,“小沈啊,你今晚就辛苦一下,留在这儿照顾谭总。他喝得太多,又一个人住着,没人看着可不行。”沈念秋惊愕地瞧着他。这人的意思难道是赵定远虽然已经半醉,却还是被那双明亮的眼睛盯得有些惭愧。他咳了两声,赶紧解释,“我住的那个小区前几天才发生件惨事,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喝醉了回来,开着电热毯睡觉,被子又盖得太厚,结果窒息而死。他一个人住,没人知道,一直过了好几天,邻居实在被臭气熏得不行,报了警,才发现他早就死了。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报纸上都登了的,电视台也报导过。”沈念秋听得毛骨悚然,“好好好,我留下。赵总,你也快去休息吧。”“行,我回家睡,不然老婆会骂人的。我家离这里不远,出去打个车就行,你就不用送了。”赵定远哈哈笑着,愉快地开门走了。

沈念秋看着眼前比自己的所有房间加起来还大的客厅,不由得摇了摇头。想着他过去喝醉了一个人回来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疼。

再有钱又怎么样呢?住在大房子里也不见得就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