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柏钧睁开眼,一时间有些茫然,眼前的房间很陌生,只有怀里的人是熟悉的。他想了一下,却只记得昨天把客人送到停车场,后面的记忆就比较混乱了。好像来了很多人,其中有沈念秋,然后自己上车了,然后就不记得了。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出沈念秋枕着的手臂,却把她弄醒了。沈念秋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习惯性地蹭了蹭,打算继续睡。

谭柏钧问她,“这是哪儿?”

沈念秋倏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忍俊不禁,“这是你家的客房。”“是吗?”谭柏钧打量半天,似乎有些印象了,“哦,对,这是我家客房。”沈念秋埋在他胸口吃吃地笑,后来实在忍不住,痛快地笑出声来,“你连自己家都不认识,太好玩了。”“房子那么大,我很少走到这里来。”谭柏钧也觉得好笑,然后想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哦,昨天夜里,赵总说你们都喝醉了,让我送你们回家。先送了小张,他又叫我送你回来,然后硬要我留下来照顾你。”沈念秋调侃道,“我看他那样子,像是打算为你安排个女人,而我正好是女性,就这样。”“这小子,简直胡闹。”谭柏钧温和地问,“他没看出什么吧?”“没有。”沈念秋闭着眼睛,放松地靠着他,“我当时很惊讶,一直瞪着他。他好像有点心虚,就讲了一个曲折离奇悲惨可怕的故事,逼得我只好答应留下来照顾你。”“哦。”谭柏钧听得忍不住笑,养了会儿神,对她说,“我去洗澡,然后出去吃饭,有点饿了。”沈念秋昨天累了那么久,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已经饥肠辘辘,赶紧点头,“好。”谭柏钧到浴室里洗了澡,出来穿上衣服。沈念秋已经到客厅里的卫生间去洗漱好。谭柏钧便带着她出门,一边坐进她的车一边问:“想吃什么?”“烤肉吧。”沈念秋有点垂涎欲滴,“上次吃到一半就被打断了,这次我们去好好吃一顿。”“行。”谭柏钧微笑着点头。

现在已是午后,他们到那里的时候,酒楼已经收餐,迎宾小姐欢迎他们晚上再去光临,沈念秋失望地叹气。

“下次来吧。”谭柏钧安慰她,“除了烤肉,你还想吃什么?”“算了,我什么也不想了,免得吃不到伤心。”沈念秋没精打采地说,“要不就随便找个面馆吃碗面。”“这样就伤心了?”谭柏钧忍俊不禁,“回酒店吧,我请你吃牛排。”“也行。”沈念秋马上就高兴了。

谭柏钧这次没有避讳,大大方方地带着她到自己酒店的西餐厅吃饭。

这时已过就餐时间,客人不多,但因为有许多圣诞节的装饰物,气氛仍然很热烈。他们一上来,那些服务员、领班、主管都立刻迎过来,态度非常热情。

两人在窗边相对而坐,也没去琢磨什么菜单,就按主管的推荐,要了两份招牌牛排套餐。

外面阳光明媚,可以清楚地看到酒店前面的广场,此时人潮如织,大多是逛商场的人,很多提着各式购物袋,笑得很快乐。沈念秋看着外面的繁荣景象,轻笑着说:“北京的那家加盟店完全可以复制这里的经营模式,估计岳总也是这么想的吧。”“嗯,他跟我提过。”谭柏钧的神情很平淡,“如果合同签了,前期我们要经常到北京去。装修的设计我们出,他们找工程队做,设施设备和其他用品由我们订,他们付钱。这些我们都有固定的合作公司,倒不难。筹备期间,我觉得比较困难的还是招聘和培训员工,所以你那个办学校的提议非常好,而且是当务之急。等元旦一过,赵总就去落实这件事。”“嗯。”沈念秋想了想,“管理人员也很重要,素质一定要好,尤其是北京店的总经理,必须非常有能力。”谭柏钧看着她微笑,“其实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总部更需要你。我看啊,你应该挑些好苗子,就以你为标准来培养。我不奢求,有你一半的能力就行了。”他一向对员工高标准、严要求,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非常高的赞誉了。沈念秋很开心,脸有些红,“其实,我也不是很好,年轻气盛,锋芒毕露,还需要多修炼。”“中国的传统太讲究中庸之道,我并不赞成。”谭柏钧平和地说,“我就希望员工有锐气,有冲劲,不要搞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一套,这样我们的企业才会发展,才有希望。”“嗯,我明白。”沈念秋点头。

这时,两个服务生送上牛排,放到他们面前,动作规范地揭开盖,报菜名,然后彬彬有礼地退开。

“快吃吧。”谭柏钧略带调侃地说,“这里的牛排很不错,应该能够弥补一些没吃到烤肉的遗憾。”沈念秋开朗地笑起来,拿起刀叉就开动。她是饿极了,闷头吃了大半块牛排,这才放慢速度,惬意地叹道:“饥寒交迫的日子不好过。”“看着餐厅没饭吃,守着客房没觉睡,这就是干服务业的悲剧。”谭柏钧微笑,“外面的人看着我们成天都被华厦美食包围,哪里知道干这行的辛苦?”“是啊。”沈念秋使劲点头,“我妈就老是说我,身边有好几个餐厅,却没见过我长肉。我告诉她,所有营养都用来供应大脑了,实在没功夫长别的。”谭柏钧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笑,略带关切地说:“你确实有点瘦,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嗯。”沈念秋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挺健康的,一有时间就会锻炼,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那就好。”谭柏钧欣慰地点头。

他们边吃边聊,餐厅的员工都不敢打扰他们,让他们很清静地用餐。沈念秋看看周围没人,便轻声说:“昨天晚上的事必须处理,我有个想法。”谭柏钧看向她,“你说。”

“我认为汪玲不适合当总经办主任,那个位置非常重要,她并不称职。”沈念秋很冷静地就事论事,“她在那个职位上做了一年多,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是酒店的不安定因素。总经办掌握着公司的大量核心机密,她却总是口无遮拦,酒店里流言四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追根溯源,几乎有一半都是从她那里来的。总经办的三个新人没有学到好的东西,风气不正,让下面的员工很不服,规章制度根本执行不下去。他们对自己宽,对别人严,一副‘刑不上大夫’的样子,只会给别人开罚单,让其他部门的员工非常反感。我一来就注意到了,对他们观察了很久,虽然没有出手干预,但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谭柏钧微微点头,“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我想把汪玲调到销售部去,为了照顾她的面子,可以给个副经理的职位。有业绩压力约束着,她应该会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顾客千差万别,她可以专门负责适合她的客户群,这样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沈念秋以探讨的口吻说,“我看过总经办那三个员工的档案,他们的底子还是不错的,找个好上司带着,可以很快把不良风气纠正过来。”“嗯。”谭柏钧侧头想了想,“那你认为谁比较合适当总经办主任?”“我觉得张卓可以。”沈念秋胸有成竹地说,“他有能力,稳重成熟,口风很紧,一个人做的工作比总经办四个人加起来都多。事实上,他现在的工作有很多都是应该由总经办完成的,我想,大概是你也不信任那边的能力才会这样安排,那与其这样职能重叠,不如合并,由张卓领导总经办。他手上的工作仍然不丢,同时整顿总经办,再把那三个年轻人带出来。汪玲的身份有点特殊,勉强算是皇亲国戚,其他人接手总经办不一定镇得住,但张卓是你身边的人,以前是御前侍卫,现在升任大内总管,应该没人不服。”谭柏钧对她的思路非常赞赏,最后又被她形象诙谐的用语逗得笑起来,“嗯,你这个意见很有道理,我想一想。”“好。”沈念秋看了看表,放下刀叉,拿起配送的面包片抹干净盘子里的酱汁,喃喃地说,“浪费可耻。”然后把面包片送进嘴里。

谭柏钧简直想放声大笑,可这里实在不是能够放纵情绪的地方。他把最后一小块牛排吃掉,然后拿起餐巾擦嘴,把忍不住的笑意一起抹去,这才温和地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