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傅故敦打量她的目光,一字一顿:“长歌斗胆请问皇上,您是打算把长歌认做义女吗?”

是啦,想要和亲,必然是皇家血脉,塞北蛮人不是傻子,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安定国邦,这仗打得还有什么意义。

傅故敦没有想到她提出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想到长歌可能会答应和亲。

“长歌……”傅易之慌张起来,他想到长歌可能会反抗,但决计没有料到长歌会就这件事和父皇谈判。

第一百八十章

“你该不会同意……”傅易之箭步窜到长歌面前,一脸痛苦,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长歌没有理会他,穿过傅易之看向傅故敦,眼神中满是倔强。

傅故敦一个恍神儿,似花看到了数年前的顾衣,同样的眼神,不过,她的倔强是为了证明傅易之的清白,时光荏苒,数十年后,另一个女子,同样是为了傅易之,再次露出这种眼神。

“荒唐!罪臣之女,舆论顶端的祸乱女子,朕怎么可以认这样的女子为义女!”自觉上了长歌的套,傅故敦双眸暗沉,盯着长歌的目光带了危险。

傅易之猛然反应过来,眼眸一亮,是了,和亲塞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长歌接下来的话又把他心中的希望一点点浇灭。

“可皇上,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长歌的目光转向圣旨。

傅易之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傅故敦的眸子更加深沉,心道,这个女人这样聪明有心计,就算崔浩天不煽动大臣们联名上书,他也是留不得长歌的。他宁可傅易之身边留下一个他不爱的人时常耍耍手段“鞭策”他,也不愿他爱的女人留在身边将来出现在朝堂上。

女人掌控势力,是大梁的屈辱。

这是傅故敦最不愿看到,也最不耻的。

“李公公,念。”傅故敦不想再废话,长歌,远比他料想的心思更缜密,也更危险。

傅易之眼中冒火,局势再明白不过了,父皇分明不会让长歌留在宫中,更别提嫁给他。

“父皇,您难道非要逼儿臣吗?”

“易之!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将来担负的是整个大梁百姓的安危。你难道要因为一个女子和朕撕破脸皮不成?”傅故敦也忍无可忍,帝王本身散发的威慑,连缩在门外的出尘都被吓得瘫软在地。

逃不掉了,姑娘和太子,逃不掉了……

傅易之侧头望向长歌,多期望在这个时候她能看自己一眼,哪怕

一眼,给他同等的反抗力量,让他知道起码她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可是没有,长歌自始至终都极为平静的聆听圣旨,像是等待佛祖宣判的虔诚弟子,连脸上的笑容,都不带一丝一毫的苦涩,竟是解脱后的幸福。

傅易之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然而,真真切切的笑容摆在面前,他浑身僵住。

出家?傅故敦给她的最终裁决是出家!

傅易之呼吸困难,手脚冰冷,一入佛门,岂不是今生都无缘?

傅易之不能接受,以至于傅故敦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只是为了大梁,搭进去一个女子的一生,搭进去自己和她毕生的幸福。

出尘踉跄着从门外走进来,两行清泪挂在脸上,本以为自己的痴恋已经够苦,可如今,她却为太子和姑娘感到绝望。

“姑娘,殿下……”出尘的呼唤像一记耳光狠狠抽打在傅易之的脸上,他猛然回过神儿,一把拉起长歌的手:“不,我要去和父皇求情,让他收回成命,他不能这样决定你的命运……”

然而,长歌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慢慢从傅易之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自从冥死后,我的命运就已经不是我的自己的了。”长歌悠然说出这番话,傅易之僵立原地,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初识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甚至带了一身的毒,连自由都是交易而来。可我们爱的坦荡,爱的纯粹。不过,一切都在他死的那天结束了。我的心,也跟着冥的死而彻底死掉。”

长歌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平静的迎上傅易之痛苦的眼神,自动忽略掉他眼底的绝望,步步逼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殿下,你长了一张和冥一模一样的脸,他不在了,你就是他的替身。”

傅易之的瞳孔收缩,这就是他在长歌心中的意义吗?

“这段日子我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你是代替冥来到我身边。可现在老天不允许了,死了终究是死了,再也活不过来,我的心也完完全全交付了给了他。现在,该是我清醒,要离开的时候了。”

长歌似是喃喃自语,可每一句话又都那么清晰的烙印在傅易之的心上。

她的意思是,她爱的只有冥,而非现在的傅易之。

“我愿意出家,在佛祖面前超度冥的灵魂,常伴他左右。”长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不再看傅易之。

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傅易之难以接受,什么和什么。

“长歌,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走!你是我的人,一辈子都

是!冥就是我,我就是冥,你那么爱他,就不该任凭父皇摆布!”傅易之要冲上前和长歌理论清楚,她脑子是看书看糊涂了吗,一番歪理就想把他赶走,当他是什么,三岁孩童,那么好哄骗?

“太子殿下!”

凡影不知何时出现,傅易之扭头看向无方,无方低下头。出尘连忙说道:“太子殿下莫要怪罪于无方,是奴婢,奴婢让他去请的凡将军。”

无方闻听这话,却是投过来惊诧的目光。

自从上次无方揭了出尘老底,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今天若非皇上出现,两人也不可能“同仇敌忾”。

现在出尘又为自己开脱,无方心里吃了蜜一样甜。

见无方看自己,出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心道,请个人都这么慢,不是功夫很高的吗?

这一瞪无方不但没生气,反而对着出尘傻笑。

出尘不理他,担忧地看向傅易之。

“虽然臣不愿,但皇令不可违,这是事实。”凡影一句大实话,傅易之安静了。

和长歌置气又能怎么样,父皇那里已经下了死命令,马上帝都城人尽皆知,不照办就是死罪一条。

“所以,我已经决定遵从皇上的意愿。”长歌看着凡影,“凡大哥,麻烦你把冥的牌位给我,我要在庵堂陪着他。”

傅易之愤愤地盯着长歌:“你是铁了心要离开我吗?不用拿什么冥这种荒唐的借口来搪塞我!”

长歌似乎也被激怒了:“这辈子,我樱长歌,唯爱冥,无论他是生是死。但,绝对不是你,傅易之!”

这是长歌进宫以来的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完全无所顾忌的对着傅易之发脾气。

傅易之呆愣原地,半晌才愤恨地咬牙切齿:“长歌,你别逼我。”

出尘甚至能听到傅易之袖口下的拳头“咯吱吱”作响,有心劝说两句,身后又一只手拉住了她。

无方看了眼凡影,意思是有凡将军在。

面对傅易之悲痛怨恨交加的脸,长歌索性背过身去不看他。

“你!”傅易之涨红了脸,“你够狠!”

竟是转身,拂袖而去!

“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出尘紧追两步,回过头愤愤地看了长歌两眼,“姑娘,你怎么……”不再言其他,跺了两脚直接追了出去。

无方左右看看,跟着追了上去。

殿中只剩下凡影和长歌。

长歌长长舒了口气,眉眼俱疲,紧绷的神经骤然绷断,顷刻瘫软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