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柠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傅易之。到死他都希望傅易之能够念她一辈子,而你又算什么,不过是有着青柠影子,又背负着青柠生命的可怜虫。你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傅易之青柠对他的情感,以及为他死去时的心甘情愿。谁说她一点妒忌之心也没有,这对你来讲不就是最好的毁灭吗?我的青柠,果真手段高明。”

长歌自持自从重生之后,心思已经够缜密,行事也更为小心谨慎,学会了三分真七分假,甚至于连那三分真都包含了拧不干的水分。可是和这些人斗,纵使她有七窍玲珑心也决计不够。

傅君泽那张狰狞的面孔,没有让长歌感到可怕,同样感到怜悯,却不是怜悯他即将奔赴黄泉,而是怜悯他穷尽一生的智慧和心机,到头来落得个这样凄惨的下场。

人呐,为了权力、钱势,何苦呢?

傅君泽突然站起来对着长歌大叫:“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们才是可怜虫,被别人卖了还在帮着数钱的可怜虫!”

凡影和宋锲都不说话,平静地看着他。一个没有斗志和理智的人,已经是败者,何苦再雪上加霜,发泄完了也是他上路的时候。

傅君泽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实在是没劲。

“长歌,我不是败给了你,也不是败给了傅易之,更不是皇上。”傅君泽说着,手中的剑慢慢提起。

凡影和宋锲眼中满是戒备,傅君泽看他们这样忽然笑了。

“是青柠,是青柠打败了我。”

看了眼宋锲和凡影:“和你们相比,长歌太善良天真,趁早让她远离宫廷,否则,你们还不如杀了她,省得见她在傅易之身边遭受诘难。”

说完,傅君泽自嘲的把手中剑抵在了脖颈处,柔声对青柠道:“我欠你一条命,还你一条。你猜对了,就算进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长歌把头侧向一边,耳边传来剑刃划破皮肉的声音,有宋锲和凡影在,一滴血都没有溅到她身上。

“太子呢?”长歌问道。

凡影看了眼山丘后面的马车:“在马车里。”

没等长歌开口,宋锲忙解释了句:“毕竟和大哥刀剑相交,总是不忍见到的。”

多么蹩脚的借口,谢言瞥了宋锲一眼,用眼神埋怨,真不会说话。

宋锲自知画蛇添足,闭了口不再说话。

本就是沉重的时候,谁也不再说话。

远远的,看见日傅易之正在指挥手下处理后续的事情。

明明是朝思暮想的人,明明是给了生存目标的人,可是当两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真正在一起的时候,那份热情却随着这场劫难所剩无几。

长歌说不清为什么,难道真的是被傅君泽几句话说中了要害?其实她本心就害怕自己真的会是某某的替身,不论这个某某是谁,抑或是青柠姐姐?

然而,在墓穴的时候,傅易之的确利用她逃了出来。

还记得当初青柠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望着自己,说:“帝王的爱,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长歌,你准

备好了吗?”

现在回想,那是羡慕和同情。

有时候长歌很敬佩青柠。

她是那种即便得不到傅易之唯一的爱,却仍旧义无反顾把倾其所有投注到他身上的人,甚至于她从没奢望有一个名分,连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骂名都不怕了,她还在乎其他吗?

可长歌不是青柠,有时候她也问自己,太贪心了吗,是想要的太多了吗?

想想,也许吧,将来太子要担负起一国百姓的责任,当然不会把所有的爱都给自己,自己要求可能太过苛刻了吧。

那日在谢言的计划下,她知道真相,冥未死,冥就是傅易之,冥就是太子殿下。

难以言状当时是喜是悲,更多地是愤怒吧。

可是女人都是心软的,尤其在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时,只要他还活着,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可现在看来,好像真的很重要,不仅仅是当时的真相,包括现在、以后,傅易之还要拿更多的谎言来骗她吗?

第一次,她产生了不确定的想法。

“在想什么?”傅易之把手覆在长歌交织的手上,冰凉彻骨。他微微皱眉,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顺势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肩,“累了就休息会儿吧,到了我就叫你。”

长歌的确是累了,闭上眼睛把头轻轻靠在傅易之的肩头。如果要骗,你最好骗我一辈子。

青柠是以大夏公主的身份安葬的,之所以不以大皇子妃的身份安葬众人心知肚明,也并无任何意义。

皇上本想派人把这个消息告知大夏皇帝,并赠以黄金、珠宝、上好的布匹绸缎、珍玩等等聊以慰藉,被傅易之阻拦。

傅易之说:“青柠之死是为大梁,但是大梁不能拿金钱去衡量青柠的死,这不仅会让大夏皇帝觉得青柠死而有憾,受到屈辱,从此更是对大梁心怀仇恨。无形中的树敌,会给大梁带来灾难。”

傅故敦觉得易之说的有道理,遂按易之所言,让傅易之走一趟大夏国,亲自把这个消息告知大夏皇帝,表示对青柠之死的愧疚和她所做所为的敬意。

而傅君泽的生母,安贵妃,在这次逼宫事件中,同样是主谋。傅故敦直接下了一道圣旨,赐予安贵妃毒酒一壶,匕首一把,命她自行了断。

一时间,朝廷一片混乱,但凡是和傅君泽勾结的党派无一不被查处,或处斩,或流放,或关押大牢。

自此,傅君泽的罪行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老百姓看清楚傅君泽的真面目,无不为傅易之拍掌叫好,民心瞬间转向,形势对于傅易之来讲,一片大好。

大夏国的皇帝是个明事理的人,早先就知道女儿钟情傅易之,无奈嫁给了傅君泽,如今女儿做到这般,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对傅易之的亲自登门请罪反倒是感动不已,同样觉得青柠的死又加上了一层荣耀和价值。

“你看,皇家处理事情永远都是这么高效有速……”后面的一句话长歌没有说。

“又能快速笼络人心。”卫出尘加上一句。

长歌侧头看她,苦笑:“你倒是比我看

的还透彻。”

出尘没有接她的话,反倒说:“如果人人都像姑娘一样,看透却不说透,那不憋死啊。”

长歌“扑哧”一声终于无所顾忌的笑了:“你倒是活的潇洒。”

出尘叹口气:“哪里,我又不是小孩,说错话还能补一句‘童言无忌’,然后万事大吉,也就是在姑娘面前才如此放肆,进了宫之后,越发不自在起来,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

长歌忽然止住了笑声,她想起傅易之把自己带到皇上面前时,皇上那冷漠的眼神,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外面好冷啊,我们进屋吧。”

长歌环视四周,景然宫很大,却没有几个人,远没有街市热闹有人气儿,这样想来,更显的这里凄清寂寥。

本来想着重新回到醉春楼,可是谢言说,既然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们两个的事情也该办了,总住在我这里,会被人说闲话,我压力很大的。

长歌无奈,带着出尘和无方来到宫中,这景然宫就是暂歇之脚。傅易之说的,他要把她风风光光娶进傅家,成为他的太子妃。

长歌不是觊觎那个名分,她只是觊觎傅易之心中唯一的位置。

哪个女人不想做自己心爱男子的唯一,想想真是凄凉 。

深秋的天,落叶纷飞,更加重了长歌心中的愁绪。

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再回头,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第一百六十五章

“哎呀呀,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除了谢言,长歌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

放下手中的书,长歌打眼瞧见门外一身月牙白衫的谢言,却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进门。

长歌低头打量自己,又摸了摸脸:“怎么,笑得这么奸诈,我脸上有花啊。”

脸上倒是没花,不过是相较之前,沉稳内敛了很多。眼睛里闪烁的不再是那般初见时的透明之色,现在看来,平静无波澜的目光之下,他什么也探寻不到。

秋日,连阳光都变成了金黄色,从格子窗零零散散投射进来,一点一点攀爬,温柔而又霸道的占领要地,一不小心就把侧坐的长歌包裹其中。素白长裙加缀有青蓝色花蕊的对襟短袄,兴许是怕天气太凉,外面又加了一条细绒毯子。

如今,沉静姣好的面容就那么撑住一支胳膊,懒懒的问自己:我脸上有花啊。

如是以前的长歌,问这话时,语气是气愤的,眉头是紧皱的,身体是蓄势待发的,随时准备反攻谢言,而现在,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谢言笑着摇摇头,边叹气边往里走:“一想到徒儿要嫁人,心里跟嫁闺女似的舍不得。”

长歌抄起桌上的书就扔了过去,被谢言嘻嘻哈哈接住,这才有点像长歌,不像刚才,让他觉得触不可及。

谢言顺手反过来看了看书名:“啧啧,我以为这种女子三从四德的书你从来不碰,没想到还没嫁人就已经自甘堕落了。”

长歌朝他翻了个白眼:“要你管。”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来,“找我什么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