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你。”

梁夜笑着看他,用拇指描了描谢离好看的眉眼。

谢离:“……”

这家伙,最近在家休息养伤,整个人跟吃了蜜糖罐一样天天给谢离灌甜言蜜语。

“胡说,我问你刚才在看窗外的什么?”

梁夜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二话不说一下子将人抱了起来,转身走到落地窗边:“看对岸,在过年呢。”

自从梁夜受伤后,谢离就向医院请了年假,连着现在放春节假,他将近一个星期没上班差点忘记今天都年三十了。

梁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离,今天大年三十,我们家老人长辈都回了枰南,今晚你陪我一起回去吃顿团圆饭好不好?”

别说团圆饭,甚至是过年,对于谢离来说都太遥远了。自从姜秋去世,谢离便再也没有过个一个像样的年。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那种三代同堂、和和美美的家庭关系没什么概念, 更别说去别人家吃团圆饭了,谢离向来不喜欢热闹,更无法想象该如何迎合一群陌生长辈才不至于让梁夜为难。

“阿离?好不好?”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们就不吃饭了,见完老人家就回来?”

谢离避开梁夜的炽热目光:“你先放我下来。”

“那你答应吗?”梁夜将人放下,就忙不迭追问。

“你们家吃团圆饭,我去不太好。”谢离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抬头看他:“再说,我也要去看一看姜恒。我看不如这样,我们一会儿一起出去给老人选些礼品,你晚上带回去替我向老人家问好,我见完姜恒回家等你。”

梁夜皱着眉看他,显然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谢离还是摇摇头。

“行,那按照你说的办。我要是提前结束了我去姜恒那边接你。”

“嗯。”

“对了!”

梁夜突然想起什么,跑出客厅左翻右翻,拿着一个红包进来,当着谢离的面塞了厚厚一沓现金:“这是我给姜恒的压岁钱,你就说是舅夫给的。”

谢离:“?”

“你别这种眼神看我啊,总不能让他喊我舅母吧?我堂堂京北刑侦专案组组长,不能让孩子产生不好的印象!”

谢离坐在沙发上,调笑着用脚背踢了梁夜大腿两下:“什么叫不好的印象?我看舅母很适合你。”

“不行不行,这有损男人的尊严。”

“不行。”

虽然梁夜搞不懂谢离今天哪里来的闲情逸致跟他斗嘴,但他心情却比平日还要愉悦多了:“你要是这么叛逆,那我回家跟我家里人说礼品是我媳妇送的。”

“你敢?”

梁警官打算将霸权主义实施到底:“我有什么不敢,你人都是我的,难道还想跑了不成?”

谢离没说话。

梁夜看出了,此刻他的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

下午,梁夜直接将自己那辆川崎开进梁家大宅的前院,熄了火提着大包小包朝屋里走进去。

“外公外婆,小舅,我回来了。”回家没有外人,梁夜不用装模作样将外公外婆喊成爷爷奶奶。

自从梁夜父母走后,就数外公外婆最疼他。当初他执意要回国念军校,遭到梁耘反对,是两位老人家极力支持他才顺利读上的。今年得知梁夜公干,要在枰南过年,两位老人还特意从京北飞回枰南,就想着和他们外孙梁夜过个团圆年。

“哎哟,小夜回来啦!”外婆迎上来率先给她的好外孙一个拥抱:“哎呀,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我和你外公只回来几天就回京北了。”

“外婆,不是我买的,是我那知书识礼的对象非要我带回来送您俩老的。”梁夜说这话时,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话一出,外婆高兴得直拍大腿:“哟!在京北铁树不开花,回枰南才多久就有女朋友啦?好事!好事啊!老头快来看,孙媳妇给我俩送的礼物。”

“来了来了,我看看。”外公梁昇戴着老花镜从楼上下来,看见梁夜后欣慰一笑:“臭小子怎么一个人回来?不带你对象回来给家人看看?”

梁夜坐在沙发上一边给老人家拆礼物,一边信口开河:“外公,我们刚在一起不久,他人害羞得很,今年就算了,明年,明年一定带回来给你们瞧瞧。”

“哼,你小子这么忙也能有对象?不会是欺骗老人吧?”外公一脸不相信。

梁夜满脸不屑:“哟外公此言差矣!虽然我很忙,但是我长得帅呀!我媳妇可喜欢我这张脸了,被我迷得晕头转向。”

“臭小子。”外公没脸看这不知害臊的玩意儿。

外婆在旁边已经捧好了瓜子准备打探未来孙媳妇的消息:“小夜你说说,未来孙媳妇是做什么工作的?家住那里?他家里多少人?父母是做什么的?长得怎么样?”

梁夜对外婆神秘一笑:“外婆你在警察面前查户口啊?太多的无可奉告,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一名医生,人长得……很漂亮。”

外婆嗑了一枚瓜子,见没得打听了,只好把手上的瓜子又放回盒子里,搓了搓手道:“医生好啊医生好!你小子一提起人家嘴巴就没合上过,想来确实是个漂亮孩子。要不明天我和你外公亲自去见见她可好?”

外婆求孙媳妇心切,吓得梁夜连连摆手:“别,他很忙。这次就先由我代为问候,下次我一定带他回来见你们。”

“可……”

外公在旁边帮忙劝:“老太婆急什么,可别把咱孙媳妇吓跑喽,这次我看还是听小夜的。”

梁夜非常感激外公的深明大义:“对对对,外婆你可别把我媳妇吓跑喽。”

梁夜又跟外公外婆说了些查案的趣事,逗得老人家笑声连连。

“对了,我小舅呢?”梁家旧宅本就是梁勋常年居住的地方,今天梁夜进来那么久都没见他人,实在奇怪了。

“没跟你说吗?他去机场接你大舅了。”

也就是梁耘,梁夜现在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是他的舅舅。

“噢?他要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外婆摇头叹息:“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工作太忙了,前几天我就在家人群里说了你大舅要回来过年,全家人都知道就你不看我们信息……”

梁夜想起来了,他那天刚好受了伤,在医院躺着躺着就忘记了。他受伤的事没告诉家里任何人,就连梁勋都不知道,更别说外公外婆了。

当警察哪有完全不受伤的?他无比清楚自己走的是一条怎样凶险的道路,一直以来对待家人他都是报喜不报忧。

“怪我怪我,最近年底,实在是太忙了。”得亏他现在是在枰南受伤休假中,要是在京北,肯定忙到年夜饭都没时间吃。

“哥!我回来啦!!!”

听到声音梁夜立即转身,还没看清来者的脸,就被人虎扑过来,像抱一只大人偶一样抱着自己。

“啊——”梁夜感觉自己腹部的伤口差点要被人撞裂了。

“哥你怎么了?”一个顶着一头金发的女孩眨巴着眼睛看他。

梁夜连忙摆了摆手,将女孩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没事……你赶紧撒手。”

“几年没见哥,可想死我了!”女孩撩了撩额前的卷毛,浅蓝色的瞳孔在光线下显得水灵灵的,像一汪湖泊。

她是梁耘和他的英国前妻所生的女儿,英文名Ami,中文名叫起来虽然有点随意,但也很贴她这个人——梁爽。梁爽还小的时候回过几次国,几年前梁耘和前妻离婚了,梁爽便跟她妈留在英国上学,梁耘到英国出差也会跟女儿联络感情。梁夜被送到英国那两年,这个混血儿妹妹也经常来看他,总的来说,兄妹两感情还算不错。

“你怎么也回来了?你妈不是说大学没毕业前不让你离开英国吗?”

梁爽松开梁夜,无比嫌弃道:“我今年提前毕业了,不是跟你说过吗?”

得了,又忘了,梁夜这时才发现,自己对梁家的人和事真的不怎么上心。

又或者说,他心里还长埋着一对冤死的父母,只要他们的案件一日没破,梁夜就没法全心全意地过上家庭美满的日子。

这也是他给自己的一种提醒吧,提醒他不要忘了九泉之下的父母。

梁耘和梁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的大门,梁夜远远就看见了这位梁氏现任的董事长,也就是他的挂名父亲梁耘。

“大舅。”大概也有一两年没见了,梁夜朝他喊了一声。

梁耘在业内有商场战狼之称,自梁昇退休后,是梁耘挑起了家族脊梁,带着梁氏集团一路驰骋商业战场,在短短十年间将梁氏集团的外贸品牌推向了国际。

这位中年董事长一向不苟言笑,梁夜也是见识过他的高标准严要求的,这点跟他父亲段瑞林颇为相似。

“嗯,一会儿吃晚饭再聊,爸妈,我先去忙。”梁耘朝梁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走进了书房继续忙他的工作了。

梁爽上来拉住梁夜往二楼跑:“哥我们走,我给你看我的毕业设计。”

“你真毕业了?”梁夜不太相信。

“我怎么敢骗你啊警察先生,我的毕业证书如假包换!更何况这个家怎么只允许有你一个聪明人?我也很聪明好不好!”

“行,走吧。”

梁夜问道:“对了,你们这次回来多久?”

“我现在放假了,大概在枰南待一个多月。”

“你爸呢?”

“他?我不清楚,你知道我从来不过问梁家的事……”

得嘞,又一个“从来不管梁家事”的梁家后代,梁夜不着边地想,果然富不过三代。

上去之前,梁夜又往书房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梁耘刚才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