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尚杰在她唇上浅啄一下说:“坐好喽!”扬起手中的短鞭落在了马臀上。

**的棕色俊马一声长鸣,飞奔出去。杨妮很紧张,身体僵直的坐着,手紧紧的攥着诸尚杰的胳膊。

他在她耳边轻语:“放松,跟着它的惯性,别僵着。”

杨妮尝试着放松身体,让自己依靠在他怀里,随着骏马的步伐轻轻摆动,感觉好像不一样了,轻风拂面夹带着绿草和泥土混合的香气,两侧原本静止的画面变得流动起来,一片片绿色和牛羊被抛掷身后。

他们奔驰在库苏古尔湖畔追赶着太阳,蓝宝石般的天空好似越来越近,洁白的云朵仿佛越来越低,触手可及,人好像飞了起来,徜徉在天地之间……

“猪猪,我们老了,就来这里生活!”停下来后,杨妮有感而发。

“不用等到老,我们每年这个时间都会来的,除非你腻了。”

“每次都是苏日招待我们吗?那多不好意思,我们又吃又住的!”

“没事!苏日和巴雅尔是那爷的亲戚,听说过满蒙一家吗?如果搁在老年间,他们都是贵族!贵族岂能被咱们给吃穷喽,那不成了笑话了。”

杨妮又缠着诸尚杰策马奔腾了几圈才回到蒙古包,骑马也挺颠,可是这种颠还蛮享受的,最起码感受到了大自然无穷的魅力,比彭瑜卿那种所谓的驾驶感强多了。

他们这帮男人手气不错,晚餐非常丰富,他们早上收获的野味仍然用最传统的蒙古方法烹调——烧烤!

大家大口咀嚼着美味的食物,大碗喝着香醇的马奶酒,谈论着明天的活动。

库苏古尔湖区物种非常丰富包括:野山羊、盘羊、麋鹿、麝鹿、棕熊、狼,驼鹿等等,明天他们打算进湖区开始真正的打猎,为期三到五天,晚餐后就要开始准备武器和检查猎犬。

杨妮毫无疑问必须留在营地,一是她骑术和枪法都不行,去了也是累赘;二是湖区深处条件很恶劣,诸尚杰心疼她。

不过谁都没想到一起和杨妮留在营地的还有彭大少爷,彭少晚上和蒙古小伙比吃生肉结果得了肠炎,又拉又吐,还有些发烧,只能满目含冤的目送伙伴们上路。

杨妮奉命好好照顾他,放心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很多习惯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

正如杨妮已经习惯了睡觉时被诸尚杰严丝合缝的搂在怀里,用他温暖的怀抱包裹着她,用他有力的手臂箍紧她,用他修长的大腿夹住她……

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就如同她的催眠曲,可以使她安然入睡。

可是此刻,偌大的蒙古包里就她一个人,欢歌笑语过后人散曲终,只剩下了落寞。

躺在宽敞的席子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闻着枕头上他残留的味道,开始思念,心很寂寞。不知何时起,他已经占据了她心里的全部位置,在同样这片星空下他是否已安然入睡?

越想越睡不着,杨妮索性起身,穿上厚厚的羊皮袄撩开帘子出了毡包。

夜很静,静的可以听到风声。

夜空呈现出幽暗而深沉的蓝色,蓝的那么浓重,那么神秘。

杨妮向四周望了下,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天上星空璀璨。

她裹了裹身上的皮袄,走到彭瑜卿毡包外敲了敲门框:“彭瑜卿,我去前面坡上转转,一会就回来,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忍忍啊!”

“别去,有狼!”里面的人似是睡着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杨妮只当他是睡迷糊了,笑着答道:“没事。狼王都睡觉了,哪还有狼?”

古人形容天圆地方,在大城市里理解不了,眼下站在阔野苍茫的草原上真的能够体会到古人云的苍天如图盖,大地如棋局。

浓郁的幽蓝色如一块广阔的幕布笼罩着大地,璀璨的星辰如闪耀的钻石妆点着神秘且浓重的蓝色,一弯上玄月时而躲藏在云雾之下,时而调皮的探头张望。

杨妮坐在坡上仰望浩瀚的夜空,缀满繁星的夜空让人浮想联翩。思绪开始飘渺——一个个星座随着眼波逐流变得清晰,躺在厚厚的草甸上看着星座图好像一切变得灵动了,一个个星座化身成了神话里的人物,演绎起银河另一端的美妙故事。

“砰——”一声巨响划过寂静的夜,带着火药的味道。

杨妮一个机灵从草地上翻身坐起,她好似睡着了,这声巨响扰了她的清梦,她蹙眉向四周探望。

十米开外一点点泛着绿光的也是星星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三声巨响,她彻底清醒了,是枪声!

杨妮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趴倒还是跑,那枪应该不是朝自己开的,否则早死了,可是为什么有人开枪?

难道那些绿光是——冷汗,突然一下子不知从哪儿冒出那么多汗,衣服顷刻湿透黏在身上。

“傻子!还不快过来,坐那儿等着被吃呢!”

彭瑜卿冲着杨妮怒吼,他浑身充满怒气,这个傻X女人咋就这么不安分,他妈的,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要跑到荒原上来诱狼玩,自己本来有些发烧吃了药睡了,刚发了些汗,被这傻女人一折腾这会儿是又冷又热,身体发冷脑袋发热。

杨妮一听是彭瑜卿的声音脑子啥都没想,条件反射的朝他奔去,踉踉跄跄腿脚不停使唤。

彭瑜卿瞪了她一眼递给他一杆步枪:“拿着!武器都被他们带走了,只剩我手里的手枪和这杆步枪了,现在听我口令,回毡包不到一公里,别回头,一直跑!预备,跑——”

彭瑜卿用胳膊肘推了杨妮一把。

杨妮像木偶似的,脑袋是空白的,傻傻的抱着枪就跑,使劲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蒙古包跑。

等她快到毡包时一回头却没看见彭瑜卿,立刻又掉头朝回跑,事后彭瑜卿问她为什么又跑回去,她也不知道,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似的。

跑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又听到连着三声枪响,杨妮不由的紧紧攥着手里的枪杆拼命奔跑。

看到彭瑜卿的时候她傻了,呆了,骇然了!

他踉跄的拖着左腿,跑的很狼狈,一只狼崽儿紧跟着他,眼看就要咬住他拖沓的左腿了,杨妮吓的大叫一声:“彭瑜卿,跑快点,小心后面!”

听到她的声音他一愣神的功夫,小狼扑了上来,咬住了他的裤管,呲着獠牙使劲后退。

彭瑜卿脚步不稳被它扯倒在地,另一只小狼也趁势扑了上来,呲着牙,脖子上的毛全都支愣着,发出嘶嘶的声响。

彭瑜卿抬起右脚踹飞了咬着他裤腿的那只,又用非常快的速度一拳打在了另一只脑袋上,两只狼崽却没有因此却步,仰头嚎叫两声又扑了过来。

杨妮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趴倒在地,举起步枪,用最快的速度回忆军训教官讲的要点:上膛、开保险、瞄准、射击!

“嘘,嘘——”杨妮深呼吸,用嘴呼出所有的空气,屏息凝神。

砰——砰——连着两枪,她都没敢看自己的成绩,抱着手里的步枪奔向彭瑜卿。

“你还好吧?受伤了吗?”杨妮哆哆嗦嗦的扶起他,偷瞟了地上的两只畜牲,并没死绝,还在抽搐呢,下意识的又用枪托砸了两下。

“快走!”

艰难的搀扶着彭瑜卿逃回了蒙古包里,扶彭瑜卿坐下,杨妮上下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手背上有血迹,估计是揍那只狼时被牙齿刮伤的,裤腿被撕咬成了布条,不知腿有没有受伤。

杨妮蹲下来打算撩起他的裤腿检查,却被彭瑜卿抬手挡住了。

“你丫真是找抽!都告你外面有狼,你还往外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他真的在生气,脸上的痞气尽退,看起来不怒自威。

“我以为你逗我的,没当真!”杨妮吐吐舌头,怯怯的答,想想都后怕。

“我吃饱撑得!逗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季节是猎狼的季节,为什么呢?因为狼的**期到了,一只公狼身后跟着乌秧乌秧的母狼,我就7发子弹,步枪里也就5颗,你说咋整?你说你是不是他妈的缺心眼儿啊?”

彭瑜卿不像骗她的样子,一番话听的杨妮心那个颤啊,没有节奏的乱跳,冷汗又冒了一层,要不是他今晚自己就成了狼的夜宵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颤抖的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我帮你看看伤口吧,你腿是不是又受伤了,得要早点处理,染上破伤风就麻烦了。”

她一边讨好的说着,一边挽起了他的裤腿,彭瑜卿没来得及制止,被杨妮挽起裤管的同时他的左腿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

杨妮挽起裤管的同时呆了!惊了!石化了!

他的腿竟然是——竟然是——假肢!

尽管做的很逼真,肉啊色的,可是小腿肌肉上几个獠牙留下的黑洞还是暴露了这个惊为天人的秘密,他,他,他竟然一直戴的假肢。

室内的气氛有点紧张,有点诡秘,两人谁都没说话,对望着。彭瑜卿脸上往日的自大和骄傲没有了,整个人黯然失色,显得很悲伤。

杨妮尽量掩饰自己的震惊,不想去刺激他。

她没有说话,躲过他的目光,继续卷起他的裤腿,直至膝关节,她缓缓的伸手,颤颤巍巍的取下那节没有温度的假腿,截肢的边缘已经长成了圆球形,肌肉有些萎缩,他常年戴假肢,估计睡觉也戴,接口的边缘深深浅浅累积了很多伤痕,深红的,粉红的……

触目惊心!

刚刚的跑动又增添了新的血泡,红红的渗着血水。杨妮遏制着自己的眼泪,尽量用平缓的口气说:“卿,你等我一下,我去拿针,血泡得挑破,否则明天更疼!”

“妮儿,别弄了,都习惯了。你坐会儿吧,应该也吓坏了。”彭瑜卿的表情很奇怪,惆怅,无奈,自嘲。

杨妮努力的对他笑笑:“没事,等我一下下,马上就好!”

她转身去拿针线包时一颗颗眼泪瞬间落下,她连忙用衣袖拭去。

他不需要同情的眼泪,骄傲的彭瑜卿希望所有人对待他像对待正常人一样,所以他隐瞒假肢的事情,所以他介意别人叫他瘸子,所以他骄傲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没有痊愈的心,所以一切浮夸的装扮,纨绔少爷的表现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