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想问您一件事,您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刺探情报。”得到斯佳丽忙不迭的许可之后迪森才小心地问道:“在监狱的时候,他跟您是怎么说的?我只要他对于自己是被什么人暗算进监狱这个关键问题的答案。”

斯佳丽偏偏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瑞特跟她说的话虽然不少,可就是没说自己是被哪一个具体的大人物陷害进来的。她苦苦思索着瑞特的每一句话,差不多把每一个单词都揉碎了,也没法从碎片里提炼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至于保罗和那个化名维斯洛?伯德的菲利普的真实身份,她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看斯佳丽努力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迪森也不好催她,他看得出来斯佳丽有些话是不想说,有些话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是瑞特不想让她也卷进去所以没有告诉她才对。战争让女人走开,阴谋也不该让女人掺和进去。

“如果您不知道的话说明他没跟您说,他没跟您说是为了您着想,其实您本就不该被卷进这种事里,那都是男人的事。”迪森安慰道。“您不知道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我根本不关心到底什么人跟他过不去,只要这个人不是三军总司令就好。不过看情况,那么高级别的人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因为三军总司令就是酒鬼格兰特自己。”在战争时期格兰特“酒鬼”的名号就南北皆知,当初林肯总统任命他做战争总指挥的时候别人最强烈的反对意见就是怕他喝酒误事,不过林肯先生看得很开:“如果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酒,我很乐意送他两桶。”这话在北军阵营广为流传,倒成了格兰特树立威信的最好法宝。现在它又成了迪森缓和紧张气氛的灵丹妙药,成功地把斯佳丽和兰莉逗笑了。

“第二,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拖得越晚越不好办,到最后说不定会把您也牵扯进去。”迪森笑归笑,话还是得说,而且要很严肃地说。“和平时期不比战时,而且美国的军队政策是‘文官治军’,像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军队出身其实没有多大实权。军队虽然不直接归议会管,可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再说监狱那边不是我的职权范围,强压拖不了多久,那么多天的延期已经让上面那些人对我很不满了,得赶快把事情办好。我本来就不讨上边人的喜欢,可不想再让那些人找一个新的借口来整我。也许您觉得这么说太自私,帮忙归帮忙,朋友归朋友,可我也不能不为自己考虑一下。”

“这没什么,我当然明白。您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斯佳丽制止了兰莉对迪森直言利害的抗议,立刻表示了对他想法的理解。换成是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前途命运全压上去,只为了救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说实在的,迪森这种有话直说的性格很让她欣赏。

“您能理解就太好了。”迪森的心情很明显地放松了,接着补充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管这一次您能不能成功,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暴露

您和瑞特的真正关系,否则您可能会有麻烦。”

“我?”斯佳丽觉得他小题大做了,自己不偷不抢,有什么麻烦?她本来没有把这一点当一回事儿,只是迪森严峻的脸色让她隐约觉出了一点危险的气息。

“没错。”迪森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在您和瑞特见面的时候去打听过了,瑞特的麻烦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还牵连到他的家人和朋友。我听说了,瑞特就是和他的一个老熟人约好见面的时候被捕的,据说当时他还带着一个孩子,只是他被抓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那个老熟人也神秘消失了。现在逮捕他的那帮巡逻队正在一窝蜂地找那两个人,只是暂时没有消息。这个时候您要是不小心暴露了,一切就真的不好办了。”迪森把身份暴露的严重后果已经尽量淡化了,但斯佳丽依然能感觉到其中暗藏着的杀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凶险,但是她没时间害怕。危险只在人害怕的时候才是可怕的,但斯佳丽此刻不觉得它有什么可怕,相比达成目标所要经受的心惊胆战,达不成目标的后果更让她恐惧,以至于她根本不去想这个情况发生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只是想着如何把瑞特救出来,别的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包括自己的安全。

只是她立刻打消了那个自她见到瑞特以后就盘旋在心里的念头,不再想着给瑞特家里写信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恐惧像责任一样不能分担,她只能一个人扛。莫名的,她想到了瑞特曾经和着她的钢琴演奏唱过的那首歌,叫什么?《肯塔基故乡》。那句歌词自她逃出被围困的亚特兰大以后就缠绕着她的脑子,“沉重的担子还要挑几天?”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除了自己以外不会有人帮忙挑,所以她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挑。就算再苦再累,再怨天尤人,再想把担子扔到地上,也不能真的那么做。因为那就是认输了,而她永远是不会认输的。就像她自己的爱尔兰祖先,就算会失败,也绝不会承认失败。这不是自欺欺人,因为他们比谁都明白,失败的底线不是别的,就是自己的低头。而头一旦低下去了,就很难再抬起来了。

何况她还远没有失败。瑞特还好好地活着,虽然见不到他,但是只要他活着就好,活着才有希望。迪森和兰莉都愿意帮她,这是个强有力的条件,有他们俩帮忙自己就能挤进北方的上流社会,运用自己的手段为瑞特的出狱换取筹码。她知道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但她的时间却有限得可怜,所以她必须以最短的时间最少的投入换取最大的效益。这一点她自然驾轻就熟,和以前做生意差不多,只不过这回她的资本不是钱,是自己。

“第四,这一点不算太重要,但是也不能少。”迪森把眼睛转向刚才还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兰莉,像指挥手下的士兵一样语气坚决地向她分配了要完成的任务。“兰莉,现在由你来教巴特勒太太有关礼仪的事。州长这次是为了选举能连任来拉票的,不会呆多久,你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

。不管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他又把刚才的战书提了出来,还加码了。

兰莉刚开始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就想提抗议,这么短的时间根本就是强人所难,而且明显有挟怨报复的意思,更可气的是迪森根本不提刚才他们俩的唇枪舌剑,兰莉还奇怪他怎么忘得这么快,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看她好戏。当然,兰莉气的还不只是这些,她气的是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感觉上好像是迪森摸透了她的性格吃定她了一样。明知道她不会拒绝,也根本拒绝不了,但是他就不能像个,像个,兰莉在心里盘算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的那个词是“绅士”。看着迪森蓝色眼睛里闪烁着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挑衅,她就知道,不管他是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种绅士,自己还是得接招。

“怎么,有什么问题?”迪森继续挑衅。

“当然没有!”兰莉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粗了许多,但是她立刻想起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觉得自己答应得太早了。她又改口道:“等等,你还得看斯佳丽的意思。一个星期是不是——”

“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斯佳丽打断了兰莉的拖延,语气很果断:“我这边没问题。兰莉你不用替我担什么心。”

“我——”兰莉看她这么坚决,自己的本来意思也不好说出口了。她生性就是这样,永远不愿意扫别人的兴。

“有问题可以直说。”迪森显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气得兰莉在心里诅咒他下地狱都算便宜的。

“没有!”兰莉真不明白是为什么,自己对任何人都可以心平气和,唯独对他实在保持不了良好的教养。跟他说话的时候自己完全不需要顾忌礼貌,甚至想要表现出礼貌都很难做到——不知道是他不在乎还是自己被他拐带得同样不在乎了。

“太好了!”迪森的好心情完全没有被兰莉不快的语气破坏,“下个星期的家庭聚会令人期待。我敢打一赔一千的赌说这肯定会是整个旧金山最豪华的一场社交宴会。”

兰莉刚刚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这时候又被他搅乱了。但是她听见了迪森那句对她至关重要的“家庭聚会”,所以又把自己刚才的想法抛到脑后,急急发问道:“家庭聚会?你不会要把它办到咱们家里吧?”

“难道你有更好的地方?”迪森不答反问。

兰莉没话说了。她都没法收回自觉失言的那句“咱们家里”,迪森没有借机嘲笑她已经让她暗自庆幸了。

“就在这儿。”迪森像是在指挥作战一样开始了大局的筹划和细节的准备,从会客厅的布置应该邀请哪些人甚至连菜单的制定这种应该由女主人亲自打点的事都考虑得周到细致,有些兰莉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方比如舞会的乐曲选择他也都一一作了安排。兰莉头一回发现他居然是个这么细心的男人。这让她觉得迷惑了,以前都没注意过他的这一面。第一次,她有了想要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