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为南方的淑女除了惺惺作态和假装柔弱什么都不会,后来遇到兰莉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迪森挨了骂却没有生气,反而把烟掐灭了,“坦率地说本人很佩服您的勇气和口才。现在我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您和我的妻子一样勇气过人,巴特勒太太。”他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句,瑞特那小子眼光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的……”斯佳丽的问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她知道自己不用再问了,因为迪森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安吉拉的肖像。

“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张被你丈夫拿走的肖像?”兰莉一把从迪森手里夺过了那张小小的照片,没过一会儿竟不能自已地流下了眼泪,把那张相纸都打湿了。迪森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手绢递给她,兰莉并没有拒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上面是你妹妹对吧?”等兰莉擦干了眼泪,迪森小心地问她道,“她也叫安吉拉。你是为了纪念她,才给安吉拉取了同一个名字。”

“是啊,她就是安吉拉,安吉拉就是她。她们简直就是一个人,我的安吉拉,在安吉拉身上复活了。”兰莉的情绪很激动,没有注意到迪森阴沉下来的脸色。

“可惜复活的不只是安吉拉,还有安吉拉的病。”迪森的语气很严厉,完全越过了他们此时微妙的关系,就像指责一个和自己完全没关系却干了糊涂事的人一样。“你难道没有看见,安吉拉身上那些红色的斑点,和你妹妹当初死的时候一模一样吗?”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兰莉的语气充满了惊讶,“安吉拉死的时候,我的天,那时候我昏过去了,根本不知道。她身上的斑点,我以为是在北方呆久了回到南方水土不服呢,怎么可能又是那可怕的病?”她的眼神里盛满了恐惧,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洒出来,连斯佳丽也受了她的影响,自己想问的有关瑞特的事也忘了。

“你知道什么?”迪森完全不客气了,“你知道那是什么病,还是知道那病需要长时间的治疗?算了你当然不知道,不然就算你再恨我也不会带着安吉拉逃走的。我希望你现在心平气和地告诉我,不要撒谎,你为什么要带走安吉拉?”

“我只是不愿意眼看着安吉拉变成一个野丫头,她是淑女,可是你弟弟却让她去学什么骑马,还要打猎,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要是我不带走她,说不定下回你们会教她打架和杀人。”

“我的上帝!这就是你的理由?”迪森原本很生气,但是听完兰莉的话却莫名其妙地笑了,“凯文那是为她着想,她身体太弱了,要是不多参加一点运动锻炼身体的话——鬼才知道你们家那该死的病什么时候会发作——到时候她肯定撑不过去的。你难道眼看着她真的变成第二个安吉拉?”

“你说什么,那是为了她好?”兰莉宁可听迪森说那些事是为了报复她,也不愿意相信那些事是为了安吉拉的身体,而她却愚蠢地打断了它的进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她也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还是问了出来。

“这么多年我说话你听

过吗?”迪森原本想要狠狠地嘲笑一番她干的傻事,但眼看着兰莉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那样深为自责,他要骂她的话都忘了。“好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你别太难过了。”他伸出手想要替兰莉整理一下头发,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你们坐在这儿埋怨对方一点用都没有,还是想想该怎么治好安吉拉的病吧。”斯佳丽目睹了一切,旁观者清地提出了最切实的建议。

“现在只能看凯文的本事了。”迪森叹了一口气,表情严肃地望着楼上那扇关着的门。“我也不知道那个病叫什么,什么来历。”

门突然开了,凯文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很奇怪。迪森反应最快,立刻冲上楼询问情况怎么样了。不知为什么,凯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小心地朝楼下望了望,接着才贴在迪森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斯佳丽原本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看凯文那副表情谁都知道肯定出事了,他还要故意弄得很秘密的样子来掩饰——结果她发现迪森听完以后的表情就像凯文照了镜子一样,甚至比他的还要奇怪。她真不明白了,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她看了看兰莉,她也和自己一样如坠五里雾中。

凯文又进去了,门也没有忘了带上。迪森从楼上走下来,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没有理会兰莉焦急的眼神和询问,而是一直盯着斯佳丽,像是有话要对她说,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口方式。

“到底怎么回事,你老盯着斯佳丽看什么?”兰莉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阻止他。那种执着的眼神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准确地来说应该叫嫉妒。

“没什么亲爱的,安吉拉的病凯文有办法治,你不用担心。”迪森虽然是在对兰莉说话,但仍然看着斯佳丽。当然他也注意到了兰莉语气里的反常和没有反对自己称呼她“亲爱的”,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所以他拼命按捺住心里的狂喜,换用一种比较温和的语气对斯佳丽说:“巴特勒太太,我想问您几个问题,您方便吗?”

“问我?”斯佳丽没想到会扯到自己身上,刚才迪森的注视让她也有些心慌意乱,但现在全部被惊讶所取代。

“确切地说,是凯文托我来问您的。”他解释道,“那个名字叫杰克的男孩子,他不是美国人对吧?他想知道他之前是不是在北方呆过,是怎么来到南方的。”

“怎么你们那么多人都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斯佳丽彻底被搞糊涂了,说话也带上了抱怨的口气。“算了,你说的没错,他不是美国人,他是……”斯佳丽把自己了解的有关杰克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但是那些猜测都被她隐瞒了下来,眼看着迪森把两条眉毛一点一点扭得不分彼此。

“这么说传闻也不是捕风捉影了。”迪森听完以后目光不知道移向了那里,自言自语了一句,接着又立刻反应了过来,对斯佳丽发问道:“您刚才说,他不记得自己之前在北方的事了,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到南方来的了,这是真的吗?”

“不信你待会儿可以去问他。”斯佳丽很听不惯他语气里的不信任

,也懒得跟他描述杰克这一段时间是如何不辞劳苦地寻回自己的记忆了。她也觉得那么做没什么意义,只是见杰克这么尽心尽力她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她对于自己不理解的事也是不费太多脑筋去考虑的,不过有人愿意这么做就做吧,以前她会在心里嘲笑那些人傻气,现在面对杰克的不知疲倦,她却觉得他这么做有自己的道理。

“那可能会要等很长时间了。凯文刚才跟我说,他正在给安吉拉催眠。”迪森听出了她的不满,但是不予理会,只是平静地告诉她客观事实。

“怎么又要催眠,上次不是已经用过一次了吗?”兰莉惊讶地问。

“可能是为了代替麻醉吧。”迪森不动声色。

兰莉立刻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麻醉?我的天,不会还要动手术吧?那到底是什么病?”

“你真应该谢谢你们高贵家族的伟大传统。”迪森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忍不住讽刺了斯托克家族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结果自己家的地都烧苗了。”

“你什么意思?”兰莉最受不得别人说她家族的坏话。

“为了维持你们那所谓纯正的血统,永远表兄妹堂兄妹配对,家族联姻。我就是这个意思。”迪森的语气很不客气。

“那有什么不对?”兰莉生气地瞪着他。

“也许你觉得没什么不对,但是它就是错了。”迪森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凯文这些年因为没有治好你妹妹一直在自责,回到北方他查过资料又问了不少人以后才知道你妹妹那时候的病根本是一般人治不好的。因为它就是近亲结婚才有的遗传病,一旦得上了,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好。不是什么传染病,打一针就能好的。”

“你以为你胡说一通我就会相信?”兰莉心虚地反驳,她想起了以前听嬷嬷说过的,家族里发生过有人因为得了类似的怪病而死去的不幸事件。

“不信我就算了。等一下凯文下来的时候你问他吧。”迪森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她只是嘴硬,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他也没有再和她争论。

“算了吧,你们两个还不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从他嘴里能问出真话才怪。”兰莉故意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想说些有力度的话来反驳,但是在她搜肠刮肚的时候,斯佳丽阻止了她。

“兰莉,他没说错。”因为兰莉的关系,斯佳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迪森,只好用第三人称代替,好在这不妨碍她来说一句公道话。“以前就有人告诉过我,表兄妹结亲对孩子的身体不好。”斯佳丽想起很多年前塔尔顿太太和父亲杰拉尔德的对话,那还是在战争之前,他们去参加十二棵橡树庄园的宴会的时候。塔尔顿太太的原话她记不太清了——她当时还在傻傻地想怎么让阿希礼对自己表白呢——只是她那句“我那些亲戚里表兄妹结婚的生下的孩子都长得活像鼓眼牛娃”让她印象深刻。可这句话即使记得清也不好直接说出来,所以她一笔带过了。其实她也不完全相信迪森的话,阿希礼和玫兰妮还不是表兄妹,可小博看上去很健康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