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特——斯佳丽，总算写到主角了。他们俩的爱情就是一场没有公平可言的战争，只有输赢。可是到目前为止也看不出来究竟谁赢了，他们两个都输得很惨。瑞特的心碎了，又不愿意拼拼补补然后盯着上面的裂缝过一辈子，所以只能离开斯佳丽，他需要休息；斯佳丽到最后发现自己爱的是他，她的性格那么执着肯定会不把他追回来誓不罢休，只怕这会成为她下半辈子唯一为之奋斗的事情。只是如果他们又在一起了，斯佳丽小姐会不会又犯老毛病，对于到手的东西很快厌倦，再去寻找新的乐趣？那瑞特先生就太可怜了，只怕到时候斯佳丽小姐更可怜。应该不会吧，对于自己真正爱的东西她是不会放弃的，比如塔拉。他们俩在一起是最好的结果，毕竟能找到一个和自己相像的人是那么不容易。呼啸山庄里凯瑟琳是怎么说的，“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最大的悲痛就是希刺克厉夫的悲痛，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并且互相感受到了。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最强的思念。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了，而他还留下来，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都留下来，而他却给消灭了，这个世界对于我就将成为一个极陌生的地方。我不会像是它的一部分。我对林敦的爱像是树林中的叶子：我完全晓得，在冬天变化树木的时候，时光便会变化叶子。我对希刺克厉夫的爱恰似下面的恒久不变的岩石：虽然看起来它给你的愉快并不多，可是这点愉快却是必需的。耐莉，我就是希刺克厉夫！他永远永远地在我心里。他并不是作为一种乐趣，并不见得比我对我自己还更有趣些，却是作为我自己本身而存在”。就算斯佳丽和瑞特的教养和追求现在南辕北辙，但是他们的灵魂是相通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同的。

果然，他不由自主地苦笑，自己还是没办法看透斯佳丽小姐的想法，所以又写了一堆废话，把呼啸山庄又搬出来了。这些是写给自己看的，也许只为了给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找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吧。现在它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瑞特先生去了北方，斯佳丽小姐却没有跟去，直到他从北方回来为止，这一段时间看来他们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那么自己这一段时间又该干什么呢？想做的事情只有找回记忆这一件，但是却做不到。那张肖像被瑞特先生借走了，说自己有用，很快就会还给他。其实他还不还也没什么所谓，那个小女孩的相貌他已经刻在了脑子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她甜美的微笑。原本他只是想借由她来寻回自己的记忆，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迷恋那一个动人的笑，只有她才能带给他安心和一种超越一般快乐的精神愉悦。他甚至重新开始做梦了，因为梦里可以看见她的笑，看见她自由自在地在蓝天白云下奔跑，虽

然他看不见自己，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是拂过她的秀发的一阵清风，是一朵对她微笑的云彩，是她触摸不到却一直照耀着她的阳光。他在梦里把自己化成了一个美好的世界，一个只有她的世界。尽管他知道这个他心里的她很可能是不真实的，却无法停止自己的想象。也许这就是爱吧，他在心里这么想，原来爱是这么让人着迷的东西，怪不得我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陷了进去。明知道它是不真实的，却还在幻想里构建一个个美丽的幻象想要说服自己“这是真的”。不对，幻想是会毁了一个人的。

这个想法瞬间唤醒了他，那个世界顷刻间土崩瓦解，连她的身影也被淹没在一片被激起的漫天尘埃之中。他如梦初醒地一把抓住了身后的椅背，猛地抬起了头，外面灼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刺进了他的眼睛里，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一点轻微的眩晕后，他的幻想剩余的一点残片也被熔化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清醒了过来。眼前摊开的笔记本，没有多少摆设的桌子，都被阳光烤得微微发烫，坚定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的椅子，也被自己的体温弄得温暖不少。它们才是真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它们不会伤害自己。但是如果自己就此陷进那个迷幻的微笑，到世界与现实相撞崩塌的时候受伤的只有自己。自己不能犯斯佳丽小姐犯过的错误，去迷恋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那会毁了自己的。

“你只是一个工具，什么都不是。”杰克故作冷漠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好像那个小女孩就坐在他的对面。“只要我知道自己丢失的是什么，你就失去了作用。对你的冒犯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得快乐，愿上帝保佑你。”虽然明知这掩耳盗铃的话只是自己为逃避找的借口，但好在它还有用，那个小女孩的形象慢慢淡了，最后终于像一阵薄雾那样被外面来的风吹散了。自己本来就是记忆缺失的人，想忘掉什么简直太容易了。虽然有点舍不得——好了，一点都没有——但还是忘了这种奇怪的感觉比较好。从今以后那个小女孩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帮助自己寻回记忆的工具，如此而已。

他又把目光移回了自己闪着金光的笔记本上，它的纸页在风里微微颤动，就像蜻蜓的翅膀。那一段傻话他看着实在别扭，可是又不舍得因为撕掉它而破坏上面的分析论证。也许应该给这两个人的关系下一个评语，越精确越好。他仔细回想着自己看见的和听见的他们，又联系他们现在的这种关系，顺便展望了一下他们之后可能会有的生活状态，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这样一句话，结果写完以后他自己也不由得笑了。

如果瑞特先生回来的话，他就不是瑞特?巴特勒了；如果斯佳丽小姐不把他追回来的话，她就不是斯佳丽?奥

哈拉了。

这时候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离他的房间越来越近。他转过头，正看见斯佳丽小姐一袭盛装的在他的门前停住脚步，脸色显得很焦急，还有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忧。他看着她这一副和衣服完全不搭配的表情，心里感到奇怪，又立刻联想到昨天瑞特先生告诉他那些事的时候严峻的表情，难道斯佳丽小姐这么快就知道了？不可能啊，瑞特先生和保罗应该还没走到车站吧。他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应该注意一下时间，可惜自己没有怀表，他转头去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强烈的阳光立刻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看样子现在离早上已经很远了。对了，斯佳丽小姐要他干什么，收拾几件衣服，还要干什么，带上那些药材，他们马上就要去车站？怎么回事，她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要到北方去？虽然一肚子疑问，但杰克还是麻利地按她的指示准备好了一切。

坐到车上的时候杰克才知道他们要去的不是北方而是亚特兰大。斯佳丽把自己收到的电报交给了杰克，问他有没有办法。杰克看着电报，发信人是那位他久闻其名的兰德莉雅夫人。上面的字不多，却说了不少事情。斯佳丽在亚特兰大的两家店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利润也不多，所以她请斯佳丽过去看看，最好卖掉它们去做新的生意。还说她的女儿这些天身体不好，茶饭不思，人瘦了不少，请医生来也看不出是什么病，她心里很急，问斯佳丽有什么办法。杰克这才知道为什么斯佳丽小姐要自己把药材带上了，可是他也不一定有办法啊。为了不耽误人家的治疗，他主动地跟斯佳丽说了这件事，劝她再去找其他人试试。庸医害人的故事他听过不是一个两个了，他虽然不是庸医，可要是如果那么多大夫都没办法的话，他去了又有什么用？毕竟中医和西医的施治方法不一样，他连西药的名字都没记全，再说自己目前为止还没看过一个病人呢。但是斯佳丽那种毋庸反驳的语气让他无话可说：“还没看过人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我相信你肯定行的，你不准说自己不行听见没有，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扔下火车。”她绿眼睛里燃烧着的坚定让他无法拒绝，那种之前从没在她眼里出现的信任让他心里一暖，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想了，是啊，没看过人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治不好，别的大夫不行不代表他不行，说不定博大精深的中华医学真能有办法呢。他一直这么想，甚至都忘了想想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一个病例。从电报里的描述里看不出什么，能让女孩子吃不下去饭的事情太多了，女孩子的心事他不能说不了解，但是还没到了如指掌的地步。他总觉得这更像是心病而不是身体上的病，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直到火车到达目的地，他还在唯心主义地给自己鼓劲，而没有唯物主义地考虑病人的情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