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礼拜天,吃过早饭,埃莉诺夫人就去做礼拜去了。斯佳丽本来就没什么宗教信仰,经过修道院的事情后对伪善的宗教更是打心眼里厌恶,正担心要用什么理由逃脱的时候,埃莉诺夫人主动替她解了围:“斯佳丽,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能把杰克带过来。耽误你做礼拜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想早点见到他。”“没什么妈妈,我这就去。”斯佳丽暗自庆幸不用再去教堂听废话了,她感激地望了埃莉诺夫人一眼。此时瑞特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可埃莉诺叫住了自己的儿子:“对了瑞特,你陪斯佳丽一起去吧。”斯佳丽本以为他会拒绝,可没想到他很愉快地答应了。她怀疑地拉住了瑞特冲她伸过来的手臂,看着他和其他人一一道别,然后拉着姿势僵硬的自己拖麻袋般地出了门。

“我说你别走这么快,我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斯佳丽不满地冲他喊,她的鞋都要掉了。

“算了吧斯佳丽,别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快点,我们得赶在妈妈回家之前把那孩子带回去。”瑞特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

斯佳丽气恼地跟上了他,不顾越来越急促的心跳。终于赶上的时候她不满地冲瑞特说:“我真不明白你既然那么爱你母亲,为什么不给她买一辆马车?就算现在城里有马车的都是北佬好了,那又怎么样?大冬天的难道穿一双鞋子在街上跑比坐在马车里舒服?”

“我真希望你把这句话说的再大声一点,让所有的查尔斯顿人都听见。到时候你不回亚特兰大都不行了。”瑞特嘲谑地看着她因赶路而变得通红的脸,却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你根本不了解查尔斯顿人。”

斯佳丽刚想和他争辩,忽然想起昨天自己发的誓,立刻憋住了到了嗓子眼的骂人话,把脸转向了一边。瑞特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脸上竟有一丝失落,可惜斯佳丽没有注意。

半路上他们碰上了两位姨妈带着仆人赶去做礼拜,斯佳丽问她们杰克的情况,她们高兴地说已经完全好了,在家里看门呢,斯佳丽这才放了心。倒不是她多担心杰克的病,而是因为她怕杰克还没好的话万一传染给瑞特的家人就坏了。

来到姨妈家,斯佳丽却发现门关得严严实实。她敲门没有人开,只好用钥匙开了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室内干净的一尘不染,却又寂静的让她不由得有些不踏实。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杰克的名字,没有人答应,她提高了音量,但回答她的依然只有满室的寂静。也不能那么说吧,瑞特的声音就插了进来:“那个孩子呢?不会不见了吧?”

“谁知道,也许他睡得太熟了。”斯佳丽替他辩解,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上楼看看。”瑞特虽然一脸懒得拆穿她的表情,但比她先上了楼。“哪个是他的房间?”他问。其实不用斯佳丽说他也知道,因为只有一个房间房门大开。

斯佳丽没有进去查看,反而立刻打开自己的房门冲了进去,翻箱倒柜地看有没有丢东西。瑞特紧盯着她的动作,先是有些不明就里,后来看明白她在干什么之后立刻又是一副嘲弄的笑容。他怡然自得地掏出一支雪茄,正准备点火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在问斯佳丽:“您在找什么,斯佳丽小姐,需要帮忙吗?”瑞特猛地回过头去,正看见一个身材结实,面容文雅秀气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地站在

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纸盒。男孩并没有因为屋里多了一个陌生人而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样显出好奇或者害羞的神情,反而友好地冲他笑了笑,一脸歉意。瑞特出于礼貌回了他一个笑容,心里奇怪居然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有了亲切感。

斯佳丽的动作尴尬地停住了,她回过身,看见杰克依然站在门口,心里虽然有些歉意但还是决定先发制人:“病才刚好,你到哪儿去了?万一迷路了怎么办?”口气严厉地像一个教训不听话的孩子的母亲。但心里暗自庆幸他没有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我已经好了,不能总呆在屋里,所以想出去一下。尤拉莉小姐临走前留给了我一把钥匙。我没走多远,也没有迷路。其实查尔斯顿也不大,人又热情,想迷路都难。”他难得地开起了玩笑,让斯佳丽松了一口气,但看见他手里拿的盒子,她又有些不放心了:“出去就出去好了,怎么还带着一个盒子回来了?那里面装着什么,不会是糖吧?”她也想和他开个玩笑缓和气氛,谁知道杰克特别不捧场:“您猜错了,我很少吃糖的。盒子里是药,治病用的。”

“什么药,你的病不是好了吗,怎么还要吃药?”斯佳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这药不是给我的,是给您的。”他平静地说。

“我?别开玩笑了,我又没病。”斯佳丽笑着反驳。

“不,您确实有病。只是您以为治好了就没再管它。”他坚持道。

“好了别再说了,有病的明明是你。我哪来的病?”斯佳丽被他弄得有点生气了。

“如果我的观察没错的话,您以前的身体确实非常健康,几乎不生病。但不久之前您生过一场大病,我不知道不是发烧,但应该没错,从那以后就落下了病根。只是您以为没什么事就没再管它,其实它一直没好,还潜伏在您的身体里,就像一个刺客一样等着合适的时机来伤害您。而且您是个过于勤奋的人,每天要忙的事很多,休息的时间很少,这对您的康复不利。还有……”

“好了好了,谢谢你的好意。”斯佳丽不耐烦地挥挥手,她真奇怪一个小孩子怎么懂得那么多,其实这一点一直让她心里不踏实。“你们家以前是医生吗,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从小就是在药铺长大的,不过那是我来美国以前的事了,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在以前学的看病什么的都没忘。”说到这儿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口不言,脸上的表情像水一样有了一丝抖动,很快恢复了正常。

瑞特一直在旁边仔细听他们的对话,连烟都忘了点上。这时他把烟收了回去,看着杰克微笑。斯佳丽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介绍,但瑞特比她快了一步。他主动向杰克伸出了手,对他说:“很高兴认识你,杰克。我是斯佳丽的丈夫,瑞特?巴特勒,你可以叫我瑞特。”杰克这时反而有些拘谨了,他慌忙握住他的手,嘴里说:“那怎么行?我应该叫您瑞特先生才对。”“无所谓,你愿意的话,还是叫我叔叔吧。”瑞特格外想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杰克也很愿意这么做。斯佳丽很奇怪为什么杰克在其他人面前都像极了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唯独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不像个孩子,他和她谈条件的冷静样子她记忆犹新。究竟哪个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呢?她从没这么迫切地

想了解一个人,还是个孩子。也许就因为他是个和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的孩子吧。那种熟悉感又一次袭上心头,这感觉已不再让她觉得害怕了,反而感到有一种温暖。

杰克没有让斯佳丽失望,瑞特的家人确实很喜欢他。埃莉诺夫人送了他一只小狗当礼物,他看上去很喜欢,和它玩得不亦乐乎。拉斯和艾米对他简直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热情得让他有些难以招架。珍妮特快人快语,直接说这孩子长得和瑞特小时候像极了,可他比瑞特讨人喜欢多了,连瑞特也笑着承认确实如此。斯佳丽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又感动又嫉妒。只有她和杰克之间才一直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明显感觉到的墙壁一样的屏障,这种感觉几乎与她对杰克的亲切感同时出现,而且随着亲切感的增加而不断增加,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晚上斯佳丽像昨天一样被瑞特嬉皮笑脸地拖上了楼,她已经习惯了,等着他在所有人睡下后出去。可等了不知多久,她听到连仆人都睡了,除了他们的房间之外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可瑞特还是紧锁着眉头,一只接一只的抽烟。斯佳丽的心不由得有些慌乱了,同时有了一丝希望:这不是她一直盼望的事吗?这么晚了,瑞特还留在她的房间里,他会干什么呢?她想起了亚特兰大的那个疯狂的夜晚,瑞特像个绝望的死神一样把她裹挟进了迷乱的温柔乡,她不由自主地臣服于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极致的畅快与欢乐,那销魂的感觉她到现在都难以忘怀。这露骨的想法让她的脸都泛起了迷人的红霞,她赶紧低下了头,生怕瑞特发现她的异常。等了一会,当火一样的欲望渐渐平静之后,她才又敢抬起头,看向瑞特。

奇怪,他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黝黑的脸上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她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丝可以称为表情的东西。看见她在看他,瑞特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涟漪般的变化,好像斯佳丽的目光是两颗投进湖里的石子。斯佳丽默默地看着他的脸,心里又有了不安的想法,这不加掩饰的表现在她的眼睛里。瑞特终于开口了,带着他一贯的嘲弄表情,斯佳丽心里一阵绝望。又来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太自作多情了。

“亲爱的,你刚才的表情有多么动人你知道吗?就像披上了万道霞光的女神一样明艳,光可照人,要是我不了解你的底细的话,只怕真的会像个傻瓜一样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还好,我不是个傻瓜。说到这一点,还要感谢你的无私与坦诚。”他把雪茄掐灭了,动作又狠又猛,像是扇了斯佳丽一个耳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赖在我房间里不走。如果只是来侮辱我,那你就打错算盘了。”斯佳丽只说了这么多,其实她本来有一肚子话来骂瑞特,可想起自己昨天发的誓,又没有说出口。她以前伤害他够多了,她不能再那么做,否则瑞特只会离她更远。但她也不能任由他侮辱,她要保持自己的尊严,这是她的底线。

“我分明是在赞美,既然你不领情就算了。”瑞特的声音还是怪得让她想骂人,“我也不是赖在你房间里,你随时可以赶我走。不过你既然没那么做,我也不再多说什么,给彼此都留点面子对谁都好。我来就告诉你两件事,一件事关于杰克,一件事关于你的生意。相信听过这两件事以后,你会迫不及待地离开查尔斯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