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晕倒

腾保慢慢睁开眼,看到眼前血淋淋的手指,其中拇指已经血肉横飞,惨不忍睹,袁崇焕的脸跟鬼一样白,浑身因为疼痛而颤抖着,但是他却十分淡定地冷笑道:“还有什么手段,尽管用吧。”

“这位小文书,该你做了。”骆养性一下下地拍着腾保的肩头,像是在心上的重击,一下,一下,再一下……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大多数人似乎意识到了腾保对袁崇焕的不同,因此都用质疑的眼眸看着腾保,窃窃私语。

“这个人看袁崇焕的表情有些奇怪。”

“对,好像很同情,也很痛苦一般。”

“他该不会是袁崇焕的亲戚吧?”

“不能啊。”

“腾保,你怎么回事?”庞成低吼一声,那种急切像是一把大锤,一头砸向了腾保。

腾保脑袋“嗡”地一声,身子晃**了一下,咬了咬牙,最后闭上了眼,捏着那钢针,下定决心,一下摁了下去,只听对面传出惨叫:“啊——”又是刀割肉的“刺啦”一声,再睁开眼,见对面的袁崇焕一下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一下,再也动弹不得。

而腾保的手上握着的钢针上,正插着半截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变成一条一条的,像是雪天里的刚刚拿出来的烤肉,然而……然而这烤肉,腾保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恶心来,身子晃动了一下,几乎要扑倒在地,然而深知此时绝对不能倒下,好歹站住了。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袁崇焕倒在血泊里,有几个人似乎想要叫一声好,可是不知为什么,叫不出来,忽然,与人开口道:“看起来袁崇焕说的也很对。”

“就是啊,就是啊,感觉似乎是冤枉他的。”有人接口道:“满桂将军的冷箭应该不是他射的吧。”

“应该不是。”旁边的人开口道:“人家不是说过吗?便是有飞行术,也不至于这么快赶到了那个地方,还能趁乱射了他一箭。”

“也对。”

“啪。”冯英听不下去了,把惊堂木用力一拍,呵斥那边的人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想谋反不成?”

冯英是刑部尚书,众人听到这话。立刻住了口,都盯着冯英,冯英忽然感觉有些尴尬,咬了咬牙,侧头看向了凌义渠,想起今日凌义渠处处点中要害,叹了口气道:“凌大人,袁崇焕昏倒了,你看怎么办?”说着,看向了骆养性道:“骆大人,你这刑法未免也太重了吧。”

骆养性翻了个白眼:“我们锦衣卫就是这个德行。”

冯英吃了个瘪,回头对着凌义渠又抱怨道:“凌大人,你说怎么办?”

凌义渠见堂外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同情之色,旁边的那些衙役都露出了不平之色,皱了皱眉道:“冯大人,骆大人,今儿不是吉时,咱们明儿再审吧,总而言之,袁崇焕已经这样了,且等着也审问不出来。”

“那不行。”冯英摇头,哼了一声道:“这么着的话,岂非是怕了他。”

凌义渠噗嗤一笑道:“他已经是阶下囚,纵然有几分本事,也已经是我们的掌中之物,我怎么会怕。”顿了顿,见冯英还是满脸不服,只得低声耳语:“冯大人,这么下去,怕袁崇焕反而有更多同情呢,咱们今儿且这样,明儿等拿到新证据,再让他死得心服口服如何?”

“什么新证据?”冯英本来不乐意结束,听到这话,心中大喜,看了看众人,见大家都盯着袁崇焕窃窃私语,忙低声道:“凌大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明儿到底什么证据,可否告诉我?”

“哦,我还没实打实的。”凌义渠笑着道:“那个人连夜启程赶来,明儿才知道端倪,今儿且不说了,如何?”

冯英听到这话,心里才服,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袁崇焕,再抬头看了看站在那里一脸狰狞的骆养性,皱眉低声道:“那个骆养性是个粗糙人,实在经不起,这么一下两下的吧,把人给弄晕了,还怎么审?”

凌义渠听到这话,心里暗骂他蠢货,面上却道:“冯大人,你可小看了骆大人了,此时袁崇焕昏倒在地上,几盆水就弄醒他了,他为什么不肯做啊。”

“为什么?”冯英眨了眨眼,低头藐了一眼那个骆养性,小声道:“难不成这个骆养性……”

“骆养性是个武人。”凌义渠低声道:“他的哥哥曾经在辽东跟袁崇焕共过事。”

“啊?”冯英的眼睛顿时起了火,一把抓住了凌义渠,急促地道:“你说什么?快说,难不成这个骆养性其实……其实……可是不对啊,他如此凶狠,都把袁崇焕弄晕了啊。”

“不是这个意思。”凌义渠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个冯英的刑部尚书到底怎么弄来的,蠢成这样怎么都成了尚书了?可是面上却越发恭敬道:“下官也只是猜测,你看,开始的时候,咱们在小书房里,骆养性把那什么刑法都演练了一遍,便是他如何如何狠毒,对不对?”

“对。”冯英不停地点头。

“那就是了,刑法如此狠毒,袁崇焕若是当众受过很多刑法,那么咱们是不是不太狠心判得太重?”凌义渠说到这里,脸上浮出几分犀利的光芒来,语气也变得意味深长道:“你明白骆养性的意思吗?下官怀疑他故意对袁崇焕下重手用刑,是想让我们对袁崇焕轻判。”

“明白了!”冯英一拍大腿:“原来如此!”

这话出口,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向了他们,“你们说什么?”骆养性回头盯着冯英和凌义渠两个。

“哦,没什么,没什么。”冯英如今得了凌义渠的指点,终于不再那么冲动,意味深长地笑道:“那就是这样的,骆大人,刚才我跟凌大人商量了,如今袁崇焕昏倒在这里,也不好说什么,正好天色也晚,要不这样吧,明儿再审问如何?”

骆养性呵呵了一声,忽然打眼看到腾保,对着腾保招了招手道:“你来。”

腾保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惊疑不定,听到这话,忙走到骆养性跟前,小声道:“骆大人。”

“你小子啊,还得练。”骆养性说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腾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要哭,可是最终,却只咧嘴笑了笑,低声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