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将来会变强大的。”涂山岚背着少年, 抽了下鼻子，眼前浮现出白帝看着自己的温柔眼眸，他的声音终不复过去般轻佻恬淡, “一定会变得非常非常强大。”
身后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得笑了：“阿婴是第一个这么鼓励我的人，不过我大概会让你失望了。”
“为何？小白不想变强吗？”
少年将脑袋靠在涂山岚的肩膀上：“阿婴你知道九尾圣狐吗？”
涂山岚停顿了下脚步。
只听这孩子又是骄傲又是炫耀般得夸道：“他是我们最最厉害的灵尊, 是所有妖族打心底里崇拜的绝世大妖！”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倒不如说正是天底下最熟悉的傻瓜。
“我误食了属于灵尊的东西，导致身上有不属于我的力量，所以才会招来那么多妖族日日以我为食, 想要瓜分这股力量。”少年继续道, “因为这股力量依附在我体内，我无法像普通妖族一般修炼，他们要苦练上百年才能化形，我却在服下那股力量后没多久就化形了，我知道这力量不属于我，因此一直想把力量还给灵尊, 但以我的本事, 根本无法分离出这股力量。”
涂山岚顿了下：“你就没有想过，或者是他……故意送给你的力量呢？”
“我不过是山野间无名无姓的一条小蛇, 他是纵横三界, 万众拥戴的妖祖大人，怎么可能会送我如此重要的东西？我有自知之明, 就算是做梦我都不敢这么想的！”小白一本正经得说道, “更何况，他如果真的要送我, 又怎么会让我无法使出这股力量，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死在面前呢？”
涂山岚摇了摇头：“是那个笨蛋没有考虑到, 是他对不起你。”
少年笑了笑，再次搂紧涂山岚：“我知道阿婴是在安慰我。你放心，等阿姐的毒完全解了，我就会去找灵尊，请他取出我体内的这股力量，然后我就可以回深山潜心修炼了，再凭借自己的力量修炼成大妖，虽然可能会花上很长很长的时间。”
涂山岚犹豫了一下：“你知道九尾狐在哪里？”
少年“嗯”了一声，接着又解释道：“不久之前，我听路过的西岐探子说，现在宫里的宠妃妲己娘娘就是灵尊所幻，他们说西岐和朝歌马上就要打仗，到时候军师姜子牙会亲自捉拿灵尊。我想去通风报信给灵尊，请他务必小心姜子牙，但是皇宫那里守卫森严，而且听那些妖怪说，皇宫周围还有云中子布置的结界，像我这样没用的小妖压根靠近不了……”
他苦恼道：“我偏不信邪，每天都去皇宫那转悠！不瞒你说，宫墙的每一块砖我都认真得扒拉过，可就是进不去！”
原来幻境里的皇宫之所以呈现阴影状态，果真是因为小白未曾进入，而周围那么鲜亮，正是因为他日复一日想尽办法入宫见九尾狐……
“他害你日日被妖族啃噬，还每日周而复始如坠炼狱般新生，你……不恨他，还想帮他？”
“明明是我自己吞了灵尊的力量，又怎么能去埋怨他呢？”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阿婴，阿婴，我跟你说，我见过灵尊的本体呢！他真的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妖怪！”
涂山岚苦笑着回道：“是吗……”
“嗯嗯，那天雨下得非常大，我误食灵尊的力量后身体难受到不行，好不容易攀爬到一处树洞里休憩躲雨，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把所有前世今生都经历了一遍，居然还梦到我上辈子是天界一位身世显赫的仙家！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只雪白的九尾狐！他浑身都被淋湿了，但依旧美得触目惊心，他的毛色比白雪还要晶莹剔透，眼睛比火焰更加耀眼夺目，只是不等我多看他几眼，他就急匆匆离开了。”
“但是你相信我，虽然我只看过他一面，可他真的美到不可方物，无可比拟！”少年腼腆得笑道，“灵尊真的太美了，我也好想能像灵尊那样，变成独当一面的大妖怪！不过也正是因为瞧见了灵尊，我才确定我误食的一定是原本属于灵尊的宝物。”
涂山岚此时才想起白帝的本体白蟒，雪白色的身体和赤红色的竖瞳，这配色还真是像极了自己九尾狐的本体……
“阿婴，你快看，再前面就是我家了！”少年忽然直起身子，轻轻晃了晃道，“阿婴，你背着我走了那么久一定累了吧！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我现在已经没事啦！”
涂山岚闻言将少年放了下来，少年这才看到涂山岚的身后被他的血迹给弄脏了一大片，他找了找自己衣服上仅剩不多的干净部位，想要帮涂山岚擦去血渍，却被涂山岚制止了：“我没事的，你快回去看看你阿姐吧。”
“不行不行，阿婴你把外衣脱下来，我拿回家帮你清理一下！”
“真的没关系的。”
“不行，你快脱下来！”少年倔强起来。
看少年执意要清理血渍，涂山岚无奈，只好脱下外衣交给少年，然后就见少年满脸高兴得拿着衣服跑回家去，边跑还边回头对他喊道：“我先回家知会下阿姐有客人来，阿婴你慢慢走过来哦！”
涂山岚浅笑着点点头，等少年跑远了，他才有些愧疚得站在原地抹了抹眼睛。
老君伞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啊，白帝过去也是这般美好的少年，光风霁月，风骨嶙峋。可连这般的经历都没有让他恨你，那究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对你恨之入骨呢？”
“……”
“不过真要说起来，白帝对你还真是掏心掏肺，他经历的这些事，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愿意再提起来，尤其他已经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他却愿意剖开自己的心，还装订成册，甚至一页一页得翻给你看……诶，狐狸，咱们这样对他隐瞒你的身份，老实说确实有些不对味，但总归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你，你看开些啊！”
涂山岚就快要走到小白家门口，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听见一记响亮的关门声和撞击声！他猛然抬头，就见小白家的门牢牢紧闭，门板还因为撞击颤个不停！一瞬间，不祥的预感压得他几乎不敢呼吸，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一推开门，就被人狠狠拽进屋里重重按倒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几乎要被捏碎，鼠妖王壮硕的身子就这样如山般压在他的身上！
“小宝贝，没想到你还自投罗网了，正好我们今日再继续昨晚的事，不过现在爷可不打算怜香惜玉了，我要当着所有在场人的面——玩死你，不然难解我昨日之恨！”
涂山岚艰难得转过头，这才看见小白整个人麻木得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具已经被掏空脏腑的尸体！鲜红的血液黏稠得流了满地，方才还跟他侃侃而谈的少年，此时却像被折断羽翼的飞鸟，明明浑身浴血却连最基本的挣扎都做不到。
鼠妖王手里拽着两颗血淋淋的眼球，随手抛给了自己的小弟：“爷平时最爱拿眼珠当点心，今天送你们了。这小姑娘瘦得皮包骨头，都不够爷弟兄们分的。”
涂山岚抵住鼠妖按着他咽喉的那只手：“放手，不然的话……”
老君伞见势不妙，急忙压低声音说道：“狐狸，别冲动！”
“不然的话？”鼠妖王不屑得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凡人，还敢对本大爷放狠话？要不是见你有几分姿色，我早就一口吞了你，骨头都不带吐的！”
话落，他提起涂山岚的衣襟，将他整个人狠狠一下扔在桌子上，周围的鼠妖喽啰们大声叫好，各个劲头十足，但见鼠妖王扯开自己的衣服：“你如此不识抬举，等我玩够了，就让爷的弟兄们再玩个尽兴！你要还想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跪着陪爷的弟兄们玩耍个够！”
喽啰们闻言纷纷翘首以盼，似乎等不及想做个尝鲜的。
鼠妖王狂妄得正要去撕开涂山岚的衣服，忽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脑袋一眨眼的工夫不翼而飞！
颈部的血液没有了依托，开闸似得喷涌而出，落进了涂山岚的眼中。
四周的鼠妖喽啰们刚刚还在兴奋得呼喊，见到这一幕后都吓得脸色铁青，站在原地哆嗦个不停，所有人将目光汇聚到了屋内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白色的巨蟒，他浑身长满了坚硬无比的白色鳞甲，有着一双鲜红如血的竖瞳，蛇口无比巨大，正一口将鼠妖王的脑袋吞入腹中，紧接着，那白蟒又是一口，将鼠妖王剩下的身体由上至下吞入，甚至可以看见蛇身因为鼠妖王的尸体撑大蠕动进食的模样。
见鼠妖王这么轻而易举得被吞食，那些喽啰们吓得一个个抱头鼠窜，然而那白蟒只是吐了吐信，速度极快得将所有的喽啰一举咬死了，再将所有鼠妖一个不留得吃完后，白蟒才缓缓游弋到涂山岚的身旁，一动不动得看着他。
涂山岚抬头望向白蟒，伸出手抚了抚他的侧脸：“小白？”
白蟒点了点头，闭上眼蹭了蹭涂山岚的手，接着忽然急剧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条一尺有余的小白蛇，昏迷蜷缩在涂山岚的手中。
老君伞同情得看了一眼小白蛇：“他应该是为了救你，提前醒觉了身上九紫元灵的力量，现在这具身体负荷不了所以昏死过去了，好在他身体被万妖啃噬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坚韧无比，没有性命之虞，否则这般提前觉醒，是很容易爆体而亡的。”
涂山岚将小白蛇放在自己的怀里，又起身去看那被掏空内脏的尸体，但见那少女不但内脏被掏空，连眼睛和鼻子都被挖走，容貌都已经辨认不清！他叹了一口气，抱起了少女的尸身，没了内脏，这具身体轻得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也难怪小白会变成这样，任谁看了自己最亲的人变成如此模样，都会疯癫的！
“这一家人都因为白帝而身亡，按照因果际会，将来白帝要成仙，必须要做功德来还他们全家恩情的。”老君伞看着少女的尸体，“等我回天庭，就去查一下他们的转世投胎。”
“老君……”
“怎么？”
“我真恨不得现在去宫里把我自己揪出来打一顿！”
“别这样，你那时候压根也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
涂山岚抱着少女的尸身走到门口，转头望了望满屋狼藉，忽然问道：“如果说这些都是一千七百年前发生过的事，那么我如今扮演的这个角色，当年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