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复杂的,我不过是活得真实了。

我始终沉默不语,想说些什么,又不想在此刻说出来,其实是不想与他起冲突,不想搏他面子吧。

慕容隽宸自顾自的向门外走去,经过我身边时停住,我好奇的回视他。他正勾起一丝发丝笑得鬼魅妖娆,那发丝是我的红色头发。

之后,他就离开了,我一个人还在发呆,我看着自己的美艳红发,红色向来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喜欢红色,以至于让自己有点不人不鬼的样子。

还记得刚到这里时,我的红发,红色小裙装,红色高跟鞋,现在想想,当时是在抽什么疯?

“我喜欢红色,喜欢奶茶,喜欢美男,喜欢票子,喜欢考古,喜欢复古的装饰物,喜欢各种样式的水晶吊灯”我念着念着就在桌子上睡着了,想念的都是现代的东西。

我才一睡着,房门半掩的屋子内突然出现了慕容隽宸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睡得昏沉,意识不到周身的一切。

他的眼眸泛红,紧紧盯着我微微蠕动的红唇,对之前我的念念有词若有所思,仍是不得头绪,只得看似深情地凝视我的睡容。

他徐步走回先前的那个窗户旁,视线却是落在我的身上的,他的暗红色薄唇像我刚才的动作一样,念念有词。

“还忆当年,屏风幽栏浅笑,眉目愁云离殇。”

他透过我的身影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当年令他欢喜哀愁的人。

他的眼神温和如玉,薄唇如花,他的嘴角列出一个苦笑,他的心微微抽搐的疼。

过去并不是一个美丽的相遇,而是一场别有心计的接近,而尘封十年之久的东西竟再现眼前。

只是人还是如当年那个人,却神韵不似。

他的笑突然转为柔和,想到了什么不同的,好像看见了我的野蛮粗鲁,懒散呆愣,温柔矫情,是非分明。

那天下午我睡了很久,睡得很香甜,当我醒来时发现在床上躺着,已然入夜,夜风呼啸,雷雨滂沱。

宸亲王府外面的壮观景象自第一天发生后接二连三的上演,慕容云峰每日都带着文武百官登门,得到的结果都是宸亲王闭门不见,好比人人惧怕的九皇叔成了国主,而那个年迈的国主是个令人唾弃的糟老头子。

每当慕容云峰前来时,太子和二皇子自然是跟来,每次慕容昊都急得想撞门,慕容瑾只是漠不关心的冷笑两声。

那样的情景连着发生过十多次,也就是这场僵持不下的局面伴着雷雨不断的鬼天气进行了小半个月,每每都是门外的人败兴而归。

他们不会祈雨,会拿活人祭天求风调雨顺,不会请求老天爷停雨,会求人做法术上通天庭。

偶尔看的多了,我也就麻木了,会嗤笑古代愚蠢的人类,也会耻笑自己的势利。

我是找到了暂时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我内心的欣喜远比脸上的要多得多。

当我刚看完慕容云峰等人离开,我匆匆赶回住的房间,走着走着我又想跑去问问慕容隽宸,他什么时候才可以让这种雷雨不断的天气停止。

刚才,我听着慕容云峰孱弱的声音,得知外面在十多天前就如同遭受到决堤的水库的冲刷,到处是洪水泛滥,一片狼藉。

这些我早想到过,只是没甘心去理会。

没日没夜的大雨怕是将这个国家变成了水中王国,一个个跟被打的半死的水龙王没什么区别,起初太子还气急败坏的想跟慕容隽宸拼命,现在比兔子还怪,因为他们没辙了。

若再不接触骨国因我而起的灾难,只怕就要亡国。

这次雷雨即使是停了,也是国力大伤,周边的沥国、娣云国稍有动作就能要去了几个城池。

到现在,谁都犯难了,没有嚣张狂傲,没有高贵霸道。唯

独他慕容隽宸依旧邪魅动人。

我没有往自己的住处去,而是跑到了慕容隽宸住的“红楼”,平时他极少在家,即使是在家也没人知道他何时在家,何时外出了。

我就当他在家,在红楼歇息着的,我一路狂奔过去,心里也是着急了。

这骨国的大雨该停了,不停也得停。

“皇甫姑娘,王爷不在红楼!”

当我闯进红楼的时候,一个侍女拦着我焦急的说。

我没有理会她,横冲直撞的硬闯,到我进了红楼他也没辙,只是略微担心的离开了红楼。

我飞似的到处跑,跑上二楼没见到人,又灰溜溜的跑下楼,在一楼胡乱看过几眼,果真没有人,难道他真的外出了?

我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头丧气的往外走,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屋子,突然地停住脚步。

那面墙上挂了几幅山水美人图,云雾缭绕的青峰,清澈见底的流水,河边有一美人临水采撷,花儿朵朵娇艳,人确实更胜一筹。

只是那个美人为什么和我一模一样?

“她是谁?”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虽然早想到慕容隽宸很早前就有喜欢的人,却不曾想到会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是别人,我无话可说,为什么偏偏要和我长得一样?

我不由自主的走近几步,见那还有落款,有个“金凤三十二年”的字样,还不经意的发现那女子的眼睛是合上的,颔首垂眉的姿态,目光显然是注意着手上的水仙。

那柔美怜人的模样可真让我有点嫉妒,如果她还在这里,我肯定会被气得病怏怏了。

我又气又心痛的转头就跑,还没迈出脚步就撞上一度肉墙,碰了的鼻青脸肿,抬头敌视罪魁祸首,却是慕容隽宸回来了。

起初我还不是特别伤心,可以看见他,什么怨气都来了,没发觉我是有点吹胡子瞪眼的。

“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

我冲着他吼了句,绕开他跑出去,边跑还便撒气,“我都看见了,我终于明白你的话,你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她,我只不过很幸运的长得和她一模一样!为什么?我恨这样的情况!”

外面的雨没有停,我的脚步也没有停,在大雨中任凭狂暴的雷雨打击在我单薄的身上,我只看得见眼前的雨珠,想被线穿起来一样,在我面前盈盈的笑,就像那画上的女人。

我的心好痛,可是我告诉自己我不会痛,我没有去喜欢慕容隽宸,我只是有点喜欢而已,不是全部的。

我漫无目的的奔走着,边擦干眼泪,边抹掉雨水,视线模糊的看不清方向,我走到了大门前,想立刻冲出去离开这里,可还没登上大门前的台阶就后悔了,我不想出去,这里有抹不去的回忆,我舍不得。

我绕着原来的路往回奔走,心口有点痛,堵得我难受,就像有人伸手掐住我的喉咙不让我呼吸,我走着走着找不到路了。

在一扇圆形拱门的旁边种满了玫瑰花,早就被雨水猛击的之声泥地里的花瓣,而有一朵玫瑰花却依旧挺立傲然,就像感受不到任何的风雨,傲然独立。

我呆呆的靠近那朵红颜的玫瑰花,蹲下身去靠近它,我觉得我是疯了,看着满身的泥泞,我才觉得我活得多么狼狈。

没想到没接触过感情的莽撞的我,遇到了一点点感情会这么痛,是不是比玫瑰花刺扎起来还要痛。

我傻傻的那手指去靠近花刺,看着花刺刺进我的指尖,一滴圆润的血珠冒出来,紧接着就被雨水冲掉。

我倒没觉得手指头有多痛,反而是心口好难受,好像有蚂蚁吞噬我的心,我还不能控制,只能被动的接受痛苦。

不知何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我认得,那是慕容隽宸来了。

他的鞋永远是干净的,哪怕是站在我身边,我已经全身湿透,泥土染身,他的鞋和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来了,我的泪反而更加汹涌,还憋住了气不会抬头去看他。

我很清楚,我把画上的一模一样的我当成了情敌,当他问我看见了什么的时候,我点头如捣蒜,还不断的重复:“我什么都看见了,我看见她了,我知道为什么你会说那样的话,你是为了她,我只不过长得像,长得像”

他的手碰到了我湿透的头发上,轻轻地揉抚几下,他的手把我的脑袋往里面扣,我靠近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他冰冷的体温,好像寒冬腊月里快要结冰的湖水。

我哽咽的着胡乱说:“我好像真的喜欢你,可是你比我大好多,我怎么办?”

我的话像傻子的话一样。

我抬头看他,他只是笑,笑什么,我看不懂,反而更加迷醉。

“你笑我?”我哭的更汹涌,真的不去看他什么表情了。

他也没说话,只是抱着我走出那个园子,在凉亭中间坐下,他始终是抱着我的,我的心里一直在想,那是不是怜悯施舍,犹豫着要不要接受。

我抽噎着,感受他冰冷的身体和手臂,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需要温度。

“你发冷?”他说了句,我点头。

我就任凭慕容隽宸那样抱着,像小时候妈妈抱我那样,渐渐地,我身上的衣服开始干了,还有一团火苗包围着我似的,温暖极了。我只是闭着眼假装要睡觉,我的心是躁动不安的,泪水早在刚才就流干了,再想挤出来都不行。

“我是个复杂的人,靠近了都要先受伤。”

“我不怕。”我的声音像睡梦里的呓语喃喃。

“有十年没来看看这里了,那一年发生的事搅乱了几千年来的沉寂,现在,沉寂再次被打破,触手可及也宁愿敬而远之。”

他低声讲诉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似懂非懂的回了句:“你退一步我就靠近两步,那样不就能够靠近了。”我像铁了心的想主动去接受他,去爱他,他孤傲是因为他其实很孤独。

他的眉宇间总是含着一点点愁云,那些愁是我不曾领会过的,却叫人那么的心疼。

“孤不需要任何人的靠近。”

这句话是那时候他回我的,我的泪忍不住流淌在脸颊上,滑进脖子里。进到嘴角的眼泪咸咸的,进到胸口是酸酸的。

我渐渐意识到他自称了一声“孤”,那向来是帝王或诸侯王的自称,我突然有了危机感,下意识的抓紧他的衣袖。

我像只小猫窝在他的身前,不想动,不想去想,或许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紧紧拥抱。

虽然我是现代的女生,也没有古代女子那般的深情不悔,但还是忍不住伤心。伤心归伤心,自认为需要慢慢培养,棍棒底下出孝子,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何必如此疏远我?”我流干了眼泪,整个人显得慵懒无骨。

“把雨停了吧。现在骨国的百姓都不好过,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事所有人都认为因我而起,我虽是解了气,终究还是愧对骨国百姓。”

我的悲伤很快的消失,因为半月来雷雨天气,我已经上心,此刻像是顾不着去理会刚才的伤痛。

或许,我本就是容易动情又容易解脱的人。

算不算薄情呢?

“子时便会停雨。”他承诺。

我已经从他身边坐起身,双脚下了地,酥软的身子像刚出苞的棉花,转身盈盈一拜算作答谢。

“我皇甫金玥谢谢宸亲王的搭救,他日有需要,金玥必定挺身而出。”

我如同曾经羡慕的荧屏上的傲娇烈女子,向他答谢后转身离开,我的步子走的并不稳,其实我的内心挣扎不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