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4年正月初八清晨,寒风中的长安东郊校场,初升的太阳将一抹清辉冷冷地洒向静静肃立的千军万马。

此刻,大顺王李自成率领文武百官,站在阅军高台之上,迎着朝阳,神色肃穆,望着校场顶盔掼甲威武整齐的三军,心潮澎湃,情不能已。

自从跟随闯王高迎祥起事以来,经历了多少生死血战,渡过了无数险恶困境,险象环生,九死一生,直到去年,攻占西安,才建立了大顺王朝,而今,挥师东征北京,欲推翻朱明王朝,一统华夏。

三军将士精神饱满,斗志高昂,铠明甲亮,军容整洁,如同千年胡杨树,庄严肃穆地立于宽敞的教军场,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大顺王。

此时,刘宗敏越出众人,迈着方正大步,威武雄豪地走到台前,扯起他惯有的大嗓门,声如沉雷,滚滚作响:“弟兄们,现在请大顺王训话。”

话音刚落,将士们顿时挥舞寒光闪烁的刀枪,发出一阵极其威严嘹亮的喊声,惊天动地,气贯长河,“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自成身披黄色斗篷,面带微笑,沉稳地走到台前,大手一挥,朗声高道:“弟兄们,自本王起兵以来,至今已有数十载,经历无数困苦,备尝各种艰辛,才有了今天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刹那间,众人都凝神屏息,肃穆庄严,紧紧盯着心目中高大神武的李自成,静静地听他训话,阳光洒落在肩头,泛起一股金光,闪闪耀眼。

“而今,朱明王朝昏庸腐败,内交外困,上至崇祯,下至小吏,无不残暴,鱼肉百姓,本王忍无可忍,手提义师,吊民伐罪,推翻暴明,建立新朝,救天下黎庶于水火之中。”

听到这里,刘宗敏牛金星等宿臣旧将,无不瞬间从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神圣使命感,无不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自豪。

推翻朱明王朝,是他们起事时就立下的庄严隆重的志愿,如今,眼看着就要实现,怎能不激动兴奋异常呢。

“今天,本王站在这里,向弟兄们发出郑重承诺,待攻下北京之后,所有的弟兄们都官升三级,赏银千两,在北京肆意逍遥快乐。”

瞬间,台下三军爆发出雷轰般地掌声呼啸声,声震天地,未几,又爆发出海啸般的呼喊声:“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李自成也亢奋不已,迎着明晃晃的阳光,情不自禁地拍手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极度满足得意之情,众人也都哈哈大笑。

少顷,笑毕,刘宗敏走到台前,大声喝令道:“张鼐听令,本将军令你率领本部人马,为大军先锋,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听见命令,年少英俊的张鼐跨出行列,抱拳挺胸,朗声答应,而后,飞身上马,指挥本部兵马,在隆隆的火炮声中,井然有序地向东前进。

回到王宫,李自成连喝几杯茶水,对王后高桂英说:“明天,本王就要率领文武百官随军而去,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务必要看守好。”

高桂英给李自成添了一些茶水,轻声问道:“不知大王留下哪位将领镇守长安?”

李自成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本王决定,留下绵侯袁宗第率部坐镇长安,他是本王的老兄弟,很忠厚,也很忠心,打仗也有一套,留下他,本王比较放心。”

高桂英点点头,说:“绵侯确实对大顺朝很忠心,只是我有一点儿担心,如果北面的蒙古来犯,不知如何对付?”

李自成冷静地说:“延安府有李过,榆林有高一功,有他二人坐镇长安北部,完全可以确保国都的安全,你就不必担心。”

李过是李自成的嫡亲侄子,高一功是高桂英的同胞哥哥,有何不放心的?况且,两人跟随李自成出生入死,久战沙场,也非一日,对其更是坦诚相见,忠心耿耿。

少许,高桂英略显出一丝忧虑,说:“大王,此次东征北京,沿途要经过许多关隘要塞,都有明朝重兵把守,可千万要小心。”

李自成冷冷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那些明朝将领,色厉内荏,别看平时气焰汹汹的,可一旦遇上本王的军队,一个个都像霜杀的茄子,蔫不溜秋的,根本不值得一战。”

高桂英方欲说话,就见制将军李岩红娘子夫妇走了进来,赶紧上前拉起红娘子的手,笑着问道:“妹妹,怎么有空来看姐姐了?”

红娘子也紧紧拉住高桂英的手,笑着说:“明天就要跟随大顺王出征,今天下午,特意抽出时间,来看看姐姐。”

这边,李岩欲行君臣大礼,却被李自成一把拉住,笑着说:“这里又不是朝堂,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还

是随便一些。”

李岩轻轻一笑,坐在李自成对面,沉稳地说:“陛下,臣今日来,除了向王后告别之外,还有一事相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桂英转身回头,说:“制将军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都是亲如手足的兄弟,怎么一下子变得生疏起来了?”

李自成说:“林泉呀,自你跟了本王,本王一直以自家兄弟看待你,每逢遇上大事,哪一次不是积极征求你的意见?”

李岩字林泉,平时很少有人这样称呼他,包括李自成。现在,由于在后宫,说话比较随便,李自成便这样称呼,显得很亲切。

李岩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方才,在进宫之前,臣派往辽东的密探来报,明朝镇守锦州的总兵官祖大寿,投靠了满清。”

闻听这个消息,李自成微微一惊,继而,紧声问道:“这祖大寿为何要投靠满达子?难道多尔衮不等过完年,就开始向明朝进军了?”

高桂英也睁大眼睛,说:“林泉,你快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岩不无忧虑地说:“自松锦惨败之后,明朝元气大伤,再也无力收复辽东失地,只剩下锦州宁远两座孤城。”

李自成紧紧注视着李岩,暗道,崇祯只知围剿自己张献忠等人,却让关外的满达子趁机沾了一个极大的便宜。

李岩轻叹一口气,沉重地说:“大年初一,多尔衮趁锦州极度缺乏粮草军心惶惶之机,又派出重兵围困,崇祯对祖大寿的求救急信,置若罔闻,根本不予理睬。”

听到这儿,高桂英迫不及待地问道:“这祖大寿就投降了满清?”

李岩点点头,说:“祖大寿见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失望伤心至极,又不甘心坐以待毙,也不愿眼睁睁看着锦州数万军民活活饿死,在部将的怂恿之下,万般无奈,只得连夜打开城门,投降了满清。”

祖大寿投降满清,锦州落入满清之手,这一出乎意料的消息,给李自成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东征北京的兴奋很快就化为乌有,只见他眉头紧皱,脸色凝重,苦苦思索起来。

高桂英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注视着脸色越来越严肃的李自成,大厅内一时沉寂无声,众人都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压抑紧逼而来,心头犹如压上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