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大西将士死伤无数,可汉中城在明军的严密防守中,依然固如磐石,巍然而立。

李文秀不由得心生急躁之气,下令预备队冲杀上去。一阵黄烟卷过,两千大西将士又投入了残酷搏杀的战场。

战斗更加激烈凶惨。双方将士如同洪荒时代的野兽,在汉中城上城下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

此刻,阴云密布整个天空,朔风越来越紧。

突然,一支利箭射中其坐下战马脖颈。战马负痛,嘶鸣如雷,暴跳似虎,顷刻之间,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李文秀在坐骑倒地的那一刻,足尖用力,跃至远处,心中暗叫道,好险,差一点儿被射中。

抬头望去,只见汉中城头上,马国礼和另外一个人,指指点点,似乎很得意。再仔细辨认片刻,即时认出了其中一人,他的同乡同宗李祥文。

见状,李秀文心中不由大怒,好你个李祥文,不顾同宗之情,两军对垒,竟敢施放冷箭。立时传令,加紧攻城,活捉马国礼李祥文者,赏银一千两,取其脑袋者,赏银五百两。

汉中城头,马国礼见没有射死李文秀,气得跺脚,骂道:“他奶奶的,便宜这狗东西了,让他再活几天。”

李祥文呵呵一笑,说:“李文秀命不该绝,天意呀。”

此时,东西北三门的援军已经到达。马国礼精神倍增,勇气大涨,喝令援军即刻投入战斗。

不时,又经过一番极其惨烈的生死血战,古城汉中城上城下堆满了大顺大西将士的尸体,堆积如山。

未几,天空中阴云低垂,西风悲鸣,号角呜咽,旌旗残卷。

李文秀见大顺又添生力军,知道如此战下去,对己极为不利,不由得仰天长叹,天不佑我,奈何奈何?于是,下令收兵罢战,待明日再战不迟。

李祥文在汉中城头望着撤退有序的大西军,紧皱眉头,心想,面对面的明战不能够取胜,斗智斗谋的阴战该开始了。

夜幕降临时分,张凌鹏被带到一间布置得甚为精致的屋子里。李祥文拉他坐在摆满了酒菜的桌子边,笑呵呵地说:“白天忙于作战,慢待了张义士,还请不要见怪为好。”

出生于社会下层的张凌鹏,对眼前这个面容和善语言亲切的读书人,早已心生好感。此刻,见他对待自己依旧如初,心中更是感激涕零,抱

拳说:“大人昨夜救了我,我怎敢见怪呢?”

李祥文斟满一杯酒,递过来,说:“张义士置兵马刀剑于不顾,舍身报恩,其志可嘉,其胆可服,我敬义士一杯。”

张凌鹏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问道:“不知大人有何事吩咐?”

李祥文轻轻一叹,说:“如今两国交战,混乱之际,李某不敢担保义士之性命无虞,故请义士暂时离开此地,投奔他乡。待战事平息,再来汉中,安居乐业,可否?”

“谢大人关照。我即刻离去。”说这话,张凌鹏深作一揖,拔腿就往外走。

恰在这时,一个兵丁慌慌张张跑进来,兴奋地嚷道:“大人,汉中有救了,我们的援兵到了。”

李祥文一瞪眼,喝道:“慌什么?慢慢说。”

兵丁喘了一口气,说:“袁宗第大将军已领大军来到汉中,距此不远,里外加攻,一举可以擒杀李文秀。这是袁将军的秘信,大人快看。”

李祥文接过书信,挥手让兵丁出去,没有看信,而是对张凌鹏说:“果不其然,如此一来,汉中就成了恶战之地,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生灵惨遭涂炭?张义士快走吧,千万别再回来。”

张凌鹏感激地点点头,一溜烟跑出将军府,直奔南门而去。他刚走到离城门不远处,就听身后传来吆喝声:“抓住前面那个人,不要让他跑了。”

回头一看,张凌鹏不仅大吃一惊,只见数十个拿刀举枪的兵丁朝他飞快地跑来。顿时,他不由分说,撒腿就冲向城门。

城门口,两个士兵举枪拦住他。张凌鹏猛挥拳头,狠狠地打在一个士兵的鼻子上。那士兵惨叫一声,扔掉长枪,双手护脸,倒在地上。

紧接着,他又飞起一脚,揣在另一个士兵腹部,力道狠猛,疼得士兵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张凌鹏趁机冲出城门,如风驰电掣般地拼命奔向大西军营地。

此时,后面又传来急促响亮的马蹄声和一阵紧似一阵的吆喝声,一队高举火把的大顺军将士紧紧追了上来。

张凌鹏情急之下,躲入路边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待追兵过去,他才顺着田间野道,小心翼翼跌跌撞撞地来到大西军营地。

当他把大顺军袁宗第率部已经来到汉中,欲和马国礼里应外合,夹击大西军的消息告诉李文秀时,这位大西王朝抚南王先是大吃一惊

,继而用怀疑的眼光紧紧盯着张凌鹏,沉声问道:“你是亲眼看到的?”

张凌鹏喘着粗气说:“我不仅亲眼看见了秘信,还亲耳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千真万确,绝不会有假。不然,他们为何要千方百计抓我呢?”

李文秀示意亲兵把张凌鹏送出去,而后来回踱步,不时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苦苦思索起来。

这张凌鹏是他偶然从明军士兵的刀下救出来的,没想到,时隔多年,张凌鹏居然不忘当初的救命恩德,冒着生命之危,赶来送信。可这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汉中府地处汉江上游,北倚秦岭,南屏大巴山,乃连接川陕两省的咽喉,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地。

如今大西军远道而来,欲重兵攻占此城,大顺王朝不会无动于衷,听之任之,李自成派得力将领率部援救,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这也是李文秀不惜一切代价,欲速战速决尽快拿下汉中的主要原因之一。袁宗第乃李自成旧部,精通韬略,骁勇善战,有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并且深得其主信任。

在汉中危难之际,李自成派袁宗第率军前来,完全有这种可能。可是,这才两天时间,大顺军来的有点儿太快了,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就在李文秀难以取舍进退之时,外面突然传来海啸般的呐喊呼叫声,一名亲兵惊慌失措地冲进来,大声嚷叫道:“王爷,敌人劫营了。”

李文秀暗叫一声不好,几步跨出大帐,只见火光硝烟中,大顺军将士挥刀舞枪横冲直撞,见人就杀,见帐就烧。

此刻,他完全相信张凌鹏之言了,李自成派来的大顺援军真的到了,于是,赶紧喝令大西军边抵抗边撤退。

天明之时,马国礼李祥文骑马来到空无一人狼藉不堪的大西军营地,相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马国礼指着还在冒烟的中军大帐,说:“李文秀乃张献忠义子,大西军中悍将,却被军师的妙计吓得屁滚尿流,连夜逃跑了,真是难以置信。”

李祥文故作高深玄妙之态,不无得意地说:“孙子曰,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马国礼自然不明白这段话的真正涵义,他只是再想,待年后李自成打进北京,自己坐镇这连接大西王朝的古城重地汉中,该到加官进爵的时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