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欲罢不能痛苦(1/3)

清秋讥诮地道:“鲁恩先生,你还真高看我了,邓融他不会,他才不愿失去他那个舒适的世界去争取看不见的,更不会为了我失去他现有的一切,他不会杀他父亲,他连他的吩咐都不敢违抗,邓家印向我求婚,他的态度居然是,和我了断,凡阻碍他舒适安逸生活的,他就认为那不属于他,应该被他摒弃在外,我自然也是,这一年来都是我小心翼翼捧着我们的感情,我要是性情刚烈一点儿,早几个嘴巴抽过去了,我何至于如此。”清秋泪如雨下。

鲁恩对男女情事懂得不多,他一向心肠软,看到一位年轻美丽小姐哭得梨花带雨,不免手足无措,劝她道:“小姐不要哭了,周围人都在看着。”

清秋拿出手帕,揩试脸上的泪痕,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不好意思地对鲁恩说:“脸都花了,先生见笑了。”眼睛左右看着,似在找什么。

鲁恩体贴地道:“门房里面没有人,小姐可以进里面补妆。”

清秋点点头,朝门房走去。一阵风过,几片黄叶飘零在她周围,使她的背影在秋风中愈显单薄,但她单薄的身体里好象蕴藏着某种生机,这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女子,既便和邓融的恋情失败,只会成为她生命里的经历,不能使她垮下来,不过她决心嫁给邓家印不是什么好主意,鱼死网破的决定注定两败俱伤,邓融和她都不会好过。那又何必,不如两不相欠、再不相见,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以清秋的美貌才情,会有很多人爱慕她,如果邓融是她的一个劫,她必得跨过去才行,但愿她能有好运吧。

清秋的邓融的情事让鲁恩感慨唏嘘,在他们这一段关系里,卑微付出的是清秋,但感情不对等的话,注定是个悲剧,清秋明知邓融的性情为人还是欲罢不能,也是魔怔了,倒不如那些为了某个原因而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岁月安好叫人高兴,至少,不那么悲惨吧,清秋表面上看起来骄傲、高兴,不管走到那里都风头十足、站在高处睥睨一切,但她内心的悲惨,谁又看得见呢?这么一看,薄待她的不是邓融,而是命运了,命运真是叫人束手无策,不管有多么大的雄心抱负,在命运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薄纸片。不但是清秋,桂园内两个女子,王朝琴和邓秀,看起来过着养尊处优的悠裕生活,命运也并没有对她们网开一面。

“你们在说什么?”薛止安问道。

鲁恩温和道:“你和邓融几年同学,他和你说过这位清秋姑娘吗?”

薛止安看看门房,道:“没有,不过我们说起喜欢那一类型的女孩,他描述的,和这位姑娘很象。”

鲁恩叹气道:“邓融最后的结局,会娶一位富家小姐,他要的是这样的人生,哪里出错了呢?”

鲁恩的意思是邓融所想要的和清秋截然不同,两人的齿轮怎么会走到了一起?不能说谁对谁错

,人生不过是求仁得仁,也许是为了邓融也有一肚子的委屈和幽怨吧,两个不合齿的齿轮,终究不能联接在一起。

薛止安听不懂鲁恩在说什么,道:“方才我们到正房去了,邓伯伯已经穿上老衣,放到了棺材里,一会儿要合棺,大家都过去。”

“时间定好了,今晚就安葬吗?”

“管家匆忙中还去看了阴阳先,说今晚十点是吉时,墓也挖好了,墓碑随后再立,至于还有吊唁的客人没有来,管家说不等了,以后让他们到坟上,死者还是入土为安的好,也是,堂屋里已经开始有味儿了,琴姨说用艾草薰,管家说不可,必得邓伯伯棺木出了门,才能点艾草。”

“哦。”鲁恩思索:“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去镇上走走。”

薛止安看看左右,道:“开车还是走路?”

“走路吧,顺着你们那天去镇上的路走。”

“那就绕得远了,水渠田地离镇上很远。”

鲁恩颌首,忽听一阵鞭炮响,老齐报道:“秦老爷、安老爷来府上吊孝。”鲁恩站定,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两人均身材健壮,高的那个头发花白,年龄有五十多岁,矮的那个年轻得多,也就三十几岁,两人身边跟着拿花圈纸扎的佣人,走进园门,脸上的肃穆掩不住一路的谈笑风声,邓家印忽巴喇死了,对他们还真是好事。

薛止安开了车过来,看鲁恩在看两人,方想说话,鲁恩道:“那个高个子是秦树先,遮山老牌富翁,他身边是后起之秀安培之,这两个人表面和邓家印坚密联合,背地里各自谋划自己益处,其实邓家印也一样,悲哉太过精明的人,连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没有,他们的孤独,表现在拚命获得不能得到的上,得到不过是满足自己私欲,很快就忘了。”

鲁恩似意有所指,薛止安道:“你是说邓伯伯要娶清秋姑娘,也是,琴姨那么好的人。”

“所以说妻妾制度真是要不得。”

“嗬嗬,我们学校女生,也有自甘堕落,跑去做阔人姨太太,找一个有钱阔人终身有靠,不什么名份不名份,有这样心思的女生,不在少数。”

“生活的悲剧大都发生在这些女性身上,不愿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依附别人生存,出现差错托赖别人,如果运气好,可以平平安安过一生,运气一不好,对她们就是灭顶之灾,她们帮助不了丈夫,很可怜。”

年轻的薛止安并不完全理解鲁恩的话,鲁恩却想起云霓,云霓是个值得敬佩的女性,她被丈夫抛弃后,带着儿子在一片废墟上重建自己,过上了很不错的生活,这样的女人,无论如何都让人尊敬。事实上年过三旬的云霓在全上海的单身男性当中,相当抢手,鲁恩一亲芳泽的梦想,总也不能实现。

汽车在泥土路上行驰,扬起片片灰尘,田地里人熙熙攘攘,头上戴着笠帽,在田地里劳

作,这些人好象并不为自己繁重的劳动而心生怨艾,他们很快活的,脸上带着笑,和邻里田地上的人插科打诨取笑,一派详和欢乐。

薛止安触景生情,道:“其实做个农人,比现在快乐得多。”小子口出怨言,想必也感到生活的环境,让他倍感压力。

“他们有他们的烦恼,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人的生活是轻松的,总会遇见问题和不如意,过去了就过去了。”鲁恩不愿充当年轻人导师,淡淡地说。

“也是,住到乡下,我以为会快乐许多,以前看到邓融,听他讲起桂园,羡慕这里安静、纯朴,我刚来那几天,心情的确好,时间长了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邓伯伯同样为家事操心白了头发,邓融、邓秀、琴姨各有各大的烦恼。”

“所以不必羡慕别人的生活,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对于薛止安这样家境优裕的青年来说,多少人羡慕而不可得,他自己却感觉被束缚,不及做一个农人快乐。

车子开一段路旁停了下来,薛止安道:“我们在这里上的水渠。”

水渠上没有人,水渠下的田地里,一帮人正在忙碌,看见小汽车停在路口,都朝汽车这里看。

“那就是邓家印的田地,他那天和地里人谈了多长时间?”

“反正时间不短,我听得无聊,后来管家说那边有个池塘,塘里睡莲还在开着,我走过去看,管家给我指了路。

“他到地里来以后就走了,还是听邓家印和乡民们的交谈才走?”

“有一阵子,邓伯伯说让他回去,他才走了,其后他们又谈了一阵,这才一起去镇上。”

鲁恩下车,因他的衣着和身型惹人注目,正在劳作的人们便都停下动作,看着鲁恩。

鲁恩温和地道:“你们好哇。”

众人诧异地看着他,其中一个道:“你是来办邓老爷案子的侦探。”

鲁恩点头道:“邓老爷失踪那天,曾到田地里来,他都和你们说了什么?”

“我们这穷命,无非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十个指头养不活一个嘴巴,老爷有什么和我们说的。”

“他没说地里收成怎么样?你们的生活怎么样?”

“如实和他讲了,田地收成不好,租子一点儿也没去,照这样下去,日子过不成了。”

另一个人讲:“说是六百抽一,忽然变成三百抽一,今年天旱,水又下不来,种不下去的就退了地,逃荒去了。”

“咱是苦命人啊。”几个人笑着说。

“你们和邓老爷说这些,邓老爷说什么了?”

“他好象也不知情,问管家,管家说立马去查。”

“他还问了什么?”

“种子、田里粪肥、平时我们吃的用的,都问了一遍。”

“邓老爷对你们很关心啊。”

几个面面相觑,因摸不清鲁恩来路,不敢胡乱说话,只随着说“是啊,是啊。”但从他们不以为然的态度上可以看出,邓家印在雇工佃农中并不得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