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低回婉转的方医生(1/3)

“解释?你以为一个戏子会和人解释她要怎么做?那是做梦,戏子无情这话太实在了。”方厚朴一腔愤愤,好象在清秋那里吃了很大一个瘪。

鲁恩嘴角上翘,道:“可以想像,方医生对清秋小姐没有好声气,清秋小姐自然对你也不会客气了。”

“你是清秋的恩客?”

不无恶意的挑衅并没有激怒鲁恩,他冷笑一声,道:“何必呢,方医生,不要伪装了,爱慕王太太就爱慕王太太,何必伪装的那么深,看到所爱的人受折磨,方医生想必肝肠寸断吧,邓家印追求清秋姑娘,方医生定要看看这个清秋是何方神圣,能使邓家印抛下对王太太的承诺,于是表面上,方医生也成了清秋的裙下之臣,和邓家印展开竞争,还放言要杀了邓家印,究其实,都是为了保障王太太的幸福,是不是啊方医生?”

“你胡说。”方厚相声嘶力竭,底气虚弱地喊。

“第一方医生一走进灵棚,和管家寒喧,眼睛是落在王太太和邓霁身上的;第二方医生尊称王太太为夫人,这一称呼除方医生之外,没有人使用过,方医生称清秋为戏子,可见在方医生心目中,方医生看重的是哪一位;第三方医生自己说从九点多来桂园到十一点多离去,中间两个小时,方医生留在桂园,盘桓不肯离去,务必要亲眼看见王太太把熬好的药服下去,医者如此仁心,除非有特别的感情;方医生爱慕王太太,可惜王太太是个正受苦难的有夫之妇,方医生也受了不少煎熬,所以说到命运,方医生才低回婉转,受尽委屈。”

“你……”方才的掘头棱脑消失怠尽,换之是低眉垂目,而他的眼眶,竟然已经泛红。

鲁恩的心肠软了下来,口气也变得温和,道:“因为如此,邓先生的死,王太太并不处在有利位置,换做平常思维,你和王太太,你们有很大的嫌疑。”

方厚朴惊谎地说:“没有,怎么可能,朝琴她就是自己受苦,也不会去杀人,先生,你要相信我。”

鲁恩嘴角上翘,几乎忍受不住笑,道:“怎么一说到王太太,你就犯糊涂了,邓家印身材不高,但是相当健壮,王太太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她得有个帮手才能杀死邓家印,这个帮手必是能深得她信任的人,而王太太在桂园深居简出,和外界唯一接触多的便是方医生,方医生爱慕王太太,如果要杀邓家印,也必谋划齐备,使王太太置身事外,换言之,方医生很有chivalry,如果方医生不是王太太的帮手,那么王太太一个人怎么作得到杀死邓家印,把他埋到坟墓里去呢?”

方厚朴还要追问,鲁恩体贴地道:“方医生爱慕王太太的事情,鲁某不会和第二个人说,这一点请方医生放心,必竟王太太新丧了丈夫,众口凿凿之下,对王太太很不利,鲁某尽管不通世务,这点人情事故,还是懂得的。”

被戳穿秘密的方厚朴把鲁恩当成了贴心人,道:“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除了说说病情、家务和邓霁,几乎都没说过其他,朝琴……她都不知道我对她有…

…特别的感情。”因为害羞的缘故,说话都结巴了,不过当恋爱中的男人害羞起来,也特别地动人。

鲁恩笑道:“你想错了,王太太那么聪明的人,她会不明白你的心思。”

方厚朴满腹狐疑和不确定,仍然对鲁恩千恩万谢,曾通人对一眼看穿自己内心的的人敬佩又忌惮,方厚朴也不例外,他就这样带着畏惧又不失愠怒看着鲁恩,和一个熟人说话,等着送葬。

琐呐声响一阵停一阵,来了客人响器班便鼓起勇气吹,没有客人他们便停下休息,这时隐隐传来另一帮吹琐呐的声音,众人脸上皆出现惊异之色,邓绍纶道:“莫不是赵家班子?”

邓艮冬道:“赵家班子不是退回去了。”

老齐出去打探,失急慌忙跑回来,道:“清秋姑娘来了,带着响器班子,还带抬着老爷的寿材。”

如此封闭的乡间,清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的行动,端地惹人注目,鲁恩却明白此举是最好的消解乡人对她议论的最好方法,本来人们说她攀高枝嫁桂园没嫁上,而邓家印死了,她以未亡人的身份出席葬礼,既表明立场,也给人她有情有义的观感。她此举更好象是向某人示威,邓融一定深深地让她失望了。

灵棚内几个人迅速商议以客人之礼接待清秋,王朝琴也大度地同意让清秋进入灵棚,毕竟她为老爷请了响器、还送来了老爷的寿材。

响器班的人吹吹打打在前头走,浑身缟素的清秋姑娘跟在后面,甫一进大门,众人眼前都是一亮。这位清秋姑娘的相貌并说不上有特别突出,一头丰厚的头发披在肩膀上,碧乌乌光滑柔软,鬓角插一朵小白花,说不出的高雅、别致、美丽,高颧骨、大嘴巴,一双大眼睛极其有神,进门后往人群里一扫,来吊孝闲谈的人都觉得清秋姑娘在看自己,清秋的美不在于相貌,在于她通体的神韵气质,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那么优美自然,仿佛她应该就是那样。

随着清秋一起走进来的,两个带孝的人捧着花圈挽联,挽联上写着:今宵杵捣蓝桥去,何日笙吹白鹤来,果然是未亡人的口气,只是此举,过于强调自己未亡人的身份,把王太太致于何地?个性强烈的人,是不是都注重自我,顾不上别人的感受?

清秋来到灵堂前,拿手帕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也许是想起了自己悲戚的命运;也许是真有那个男子辜负了她,她哭倒不是假装,难得遇见一个真心哭泣的人,不管她为不为的是灵棚里的死人,灵棚里人想起自己的为难,都湿了眼眶。

清秋不仅送来了邓家印的寿材、还有邓家印的老衣,一并带来了。邓艮冬指挥佣工把寿材和老衣送到正院,终是不放心,自己跟了去,好象给死人装殓这事,必得他亲自做才安心,他这忠心,足能光照日月了。

清秋被挽扶出灵棚,坐在椅内歇息。鲁恩道:“邓家印横死以后,众人避之唯恐不及,清秋小姐送来最大祭礼,足见对死者的哀思和厚意,小姐此举让人敬佩。”

清秋眼睛上下打量鲁恩,淡淡道:“

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别的可没想恁么多。”

“此已足见小姐的胆识、胸怀、智慧,小姐虽是女流之辈,但巾帼不让须眉,此举会让遮山父老对小姐有一个新的认识。”

“那又怎么样?该是个戏子还是个戏子。”

“小姐心思意念高出众人许多,还为自艺人的身份自卑吗?真可惜。”

清秋扬了脸问道:“你是?”

“我是负责邓家印一案的侦探。”

“鲁恩先生,听说过你的大名。”

遮山是个小地方,什么事会风一样快速传遍全镇。如果说邓家印失踪尚有人不知,那么鲁恩甫一来,便查出了邓家印尸体,已经闹得盍镇皆知了。

“小姐很用心,把邓先生的老衣、寿材一并送来了。”

清秋淡淡道:“我不过碰见了秦家老大,听他说起秦材,我既到桂园来,一并带过来,老衣也是想到,问了了问,凑巧罢了,说不上用心,先生谬赞了。”不亢不卑的话好象一个软钉子。

鲁恩道:“如果邓先生还活着,小姐真的愿意嫁到桂园来?”

“那个当然,我们虽被人轻看,但我们说的每句话都在祖师爷面前说,不敢欺瞒。”

“小姐不是在和邓融赌气吗?”

“他?”清秋鼻子里哼一声,表示不屑。

鲁恩看着穿一身孝衣、迎接吊孝客人过灵棚的邓融,道:“小姐若不是深爱邓融,邓家印失踪那天下午,小姐既见过邓家父子,为何在傍晚时又来桂园,以鲁某所见,必是那天下午,邓家父子拜访小姐,小姐和邓融情谊相洽,邓融害怕父亲,不敢有所表示,小姐故意激动他,邓融索性横下心,和小姐决断,小姐依恋不舍,才追到桂园来,但邓融不见小姐,小姐便更决心嫁到桂园。”

清秋眼睛怅惘看着远方,秦婶端了茶过来,她接过茶碗,定定看着茶水。

鲁恩道:“其实小姐肯答应邓家印的求婚,不过是为激动邓融,也许他能会当机立断,拿出一个主意来,可惜邓融那大少爷脾性,只会怪小姐不应和他父亲接触,设想他自己种种

苦衷、难处,怨小姐不体谅,小姐辛苦了。”

清秋低下了头,她伪装的骄傲、快乐,统统消失了,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自幼家境贫困,不得己跟着戏班学戏,吃了多少苦,少年时代她也幻想会有一个好的归宿,生活中会出现那么一个人,搭救她出苦海,在她十七岁那年,这个人终于出现了,斯斯文文、面貌温润如玉的富家公子,比她理想中的那个人还要趁她的心,如果她不是个低贱的戏子,而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那他们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只因为她是个戏子,公子不能公开他们相恋。公子家教颇严,又要去上海读书,他们聚少离多,但相聚那一刻的甜蜜,足以抵挡她一个人所受的苦处。

清秋的眼眶红了,但仍倔强地露出一个笑脸,道:“先生刚来遮山,知道的这么多?”

鲁恩道:“我见过小姐之后,一个谜面解开了。”

清秋脸上满是不解和愿闻其详,鲁恩道:“以小姐和邓融相恋来说,邓家印的死对邓融很不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