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办事让人放心的人(1/3)

鲁恩听得刺耳,断然道:“在桂园当家做主的不是邓绍纶。”

翟主管知趣地不在言语,薛止安恍然道:“我还在奇怪,邓融什么时候和主管见面了来着。”

究竟怎么做?还要邓融兄妹和王太太说了算。邓秀和王太太虽是女流,坚毅之力并不在男子之下,而且极有自己的主意,她们做出决定,只以自己利好为出发点,很少会受别人影响中。不管翟主管为做成生意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除非有必要,她们不会花钱买他的搭棚,倒是邓融,别人的意见能左右得到他。

何文宣见风使舵道:“鲁恩先生说的也有道理,按风水上说话,灵棚搭在这时最好了,左青龙右白虎,左边亭子高出来一截,右边是道路,前正对大门外,后头是花木住宅,好地方。”

薛止安道:“一般迷信的人家都找堪舆师来看地界,何时搭棚、何时停灵、起灵、埋葬,都有讲究。”

翟主管道:“我们镇上大户人家一般老了人,都找人来看墓、看何时起灵,也找和尚道士念经打醮,不过听说邓老爷把少爷小姐都送到上海读书,镇上人说,都是念洋书把人念坏了,祖宗家法也不顾,少爷小姐念了洋书,不晓得还请道士和尚不请?几十个道士和尚请到家里来,这个开支也不小。”

“以桂园现在的状况,确也是该请人来看看。”何文宣随声附合,也许只是事不关己,也许是受了王太太的影响,女人家,特别是生活不顺意的女人家,比较容易坠入盲目迷信的璇涡。

翟主管忽然向前,亲热地道:“邓少爷,您回来了,先生们正在说灵棚搭在哪儿合适?鲁恩先生说搭在这个地方,风水比较好。”

鲁恩若是个小心眼儿,会被他穿凿附会的话气死,好在他生性豁达,不以为意,看着邓绍伦。

邓绍伦道:“鲁恩先生懂风水,他说搭在哪儿就搭在哪儿。”

翟主管得了令,指挥工人立柱子搭苫布。

邓绍伦兴致勃勃道:“寿材和老衣,赶巧都弄齐了,也是老爷有福气。”

薛止安道:“这么快?管家不是说让你进城,看楠木板材、买做衣服的绸布。”

邓绍伦睁大眼,额上聚起皱纹。他道:“我在镇上碰见秦家老大,老大说他家里给他祖母预备的楠木板做寿材,他祖母走的时候,做官的姑父给弄了副冰棺,楠木板就剩下了,我一说老爷的事,十万火急,老秦家就说把楠木板让出来了,不过价钱高一点,老爷已经走了五天了,天气又热,再不赶紧入殓,那脏东西就要出来,就答应下来,园里浪费的钱多了去了,要是为老爷所用多出来这几个钱计较,咳,哪能说得过去。”

邓绍伦之言不无道理,鲁恩定晴看他。薛止安道:“也是,邓伯伯在土里埋着,身体不算损坏,一露出来,怕就要腐坏了。”

拿着孝布经过的翟主管道:“少爷,别家宅里老了人都找阴阳先看日子、看宅子,没听说府上找人。”

邓绍纶叹道:“这个何尝没想过,老爷停在家时间一长,怕没出殡就得点艾草,本来老爷是凶死,再点艾草,那些嚼舌根的有得说了。”

何文宣道:“也是,还是尽早入土为安的好,寿材、老衣得连夜做了。”

邓绍伦

道:“已经和木匠张裁缝说好了,他们尽快做,赶明天午时前,老爷入殓,明天晚上就可以入土了。”

邓绍伦的办事能力还在他父亲之上,有这样一个得力手下,邓家印一定很省心,可惜他不是主人,且个性强烈,不比他父亲处事圆通,凡所有都要和主人汇报商量,不万不得已不自己拿主意。尽管如此,邓绍伦所做,也没有人可以置喙的地方。

“鲁恩先生,他们这么搭你看行吗?”邓绍伦亲热中不失恭敬地问鲁恩。

鲁恩对于自己的不擅一向扬长避短,并不装模作样,他谦虚地道:“我对这些是外行,也许你该问问管家和邓融的意见。”

邓绍伦仍然不失恭敬道:“止安说起先生,佩服得五体投体,说先生无所不能,先生也说是外行。”

鲁恩嘴角上翘道:“在他口里神一般存在的人,也很普通嘛,让你们失望了,鲁某侥幸破过几个案子,都是运气比较好而已,论实在,鲁某胸中并无才学。”

薛止安看着鲁恩,满脸的不可思议,鲁恩怎么变得这么谦虚?以前他对自己的天才,是很自傲的,当然他的天才、他满腹耀眼的才华征服了凡见过他的所有人,他的亲戚洪三对鲁恩赞不绝口,在洪三口中,鲁恩才是“神一般存在”的人。

他忍不住道:“先生太过谦虚了,先生来到桂园还不到一天,所知晓的,比我们多得多,警察们来查何海的事,你也知道他们来做什么,说先生有末卜先知、透视别人的能力,也不为过。”

对于别人的崇拜赞美,很少有人不为之高兴的。鲁恩也未能免了这个俗套,不过他倒为他这小小的高兴惭愧了一阵,得人称赏的欲望,是他砥砺品格路上的一个绊脚石。

何文宣感兴趣地问:“鲁恩先生有什么发现?和我们说一说。”

鲁恩慢慢道:“也没有什么发现,何海和邓先生的死,诡异得很,对了,何先生,今天下午何先生和邓小姐是从角门出去到何海墓地去的。”

“是啊,何海死后警察几乎天天来,也没查出来什么,大家都麻木了,听说警察来也不当回来,后来听说去了何海坟上,这才认真起来,邓秀好操心,一定要跟到坟上,我陪她一起去。”

“何先生知道何海葬在那里?所以直接从王太太哪里拿了角门钥匙,从角门走,比走大门近得多。”

何文宣一怔,忐忑道:“何海之死是个大新闻,每天下人们都在传说,我听他们说过。”

何文宣的神色在极力镇定自己,鲁恩焉会看不出来,所以他的口气温和了许多:“何先生对角门的路相当熟悉,以前就从王太太那儿里拿钥匙从角门经过吧。”

何文宣勉强道:“琴姨管家大家都知道,邓秀的性子挑达,不让做什么偏要做什么,有一回她生气,我从琴姨手里拿了钥匙,哄她出去。”

何文宣解释得合情合理,没有一点儿的毛病,小儿女恋爱中发脾气,做什么哄哄闹闹的事都不过分,何况只是从管家婆手里拿到钥匙开角门而已。

鲁恩温和地道:“那么角门钥匙你还在你身上?”

何文宣急忙看口袋,手插到口袋后恍然大悟道:“跟了车子回来,进角门,钥匙给了老齐,让他锁门。”

“那

么,角门钥匙现在是老齐拿着了。”

何文宣起身朝门房走,道:“我去看看。”

“老齐在为老爷守灵。”邓绍伦道。

“桂园的钥匙都在门房挂着。”鲁恩说着往门房走,后面薛止安和邓绍伦不自觉也跟了上来。

何文宣看到鲁恩走进门房,指着墙上挂的几串钥匙,其中两个并在一起,舒了口气道:“老齐把钥匙挂在这里了。”

门房老秦是个老者,已经按规矩穿上了麻衣孝布,他忽闪着眼睛,警惕地看着鲁恩。鲁恩把两把钥匙拿在手上,问老秦道:“哪一把是门房的?”

老秦看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分辨不出来。邓绍伦打圆场道:“钥匙都一样,不分门房的,太太的。”

看到鲁恩如此拘泥、一定要分出门房和太太的钥匙,何文宣一脸不以为然,薛止安则困惑地看着他。

此时的鲁恩成了几个人眼里的异类,以他的聪明敏感,被人看成奇葩可不好受,此时的鲁恩,无比想念他亲爱的洪三,洪三是个直性子,虽然不及他聪明,但他懂得他的一举一动必大有深意,他支持他所有的举止,因为他坚信鲁恩不会做无意义的举止,洪三离开他,是他极大的损失。

鲁恩温和地道:“我看这把是门房的,这把是太太的。”

“怎么?”

“太太的钥匙不常使用,门房的钥匙这个拿那个使,要比太太的光亮一些。”

“是,确实是,我想起来了,王山使钥匙,有回钥匙掉到泥地里,沾了泥,他又没洗净,钥匙凹地方还有泥灰。”老秦指着钥匙上的一丝泥灰说,这些泥灰不经提醒,还真难看得出来。

“那这把是王太太的了。”鲁恩把钥匙递给何文宣,何文宣不以为然,可也不敢不接,不以为然道:“我亲手还给王太太。”

鲁恩终于按捺不住,道:“做人要有始有终,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才是做事的根本,头脑聪明并不意味着,可以好高骛远,事实上好高骛远的人,都不能做出事情来,眼高手低、大而化之,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再大的志向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鲁恩的话老秦听得茫然无措,三个年轻人却各自脸红。仿佛要给鲁恩铿锵话语加一个注脚一样,墙上的挂钟“铛”的响了一声。几个人往钟上看,只见钟表的指针指向一点,鲁恩看看表,时间已快到了两点。

老秦抱怨道:“这钟表时间长了,一天慢几分钟,才几天时间就慢一个小时,绍纶,上回没有修好。”

邓绍伦道:“这个师傅手艺不好,下回换个师傅。”

秦师傅感兴趣地道:“上回不是说给我们配一个新挂钟?”

邓绍纶忽地沉下脸,疾颜厉色道:“老爷刚去世,丧事还没办,你们就要这要那,挂钟坏了自己看时间,耽误了活儿,自己卷铺盖滚蛋。”

忽然态度的变化大出人意外,薛止安没有出声,鲁恩同情地看着老秦,象他这个年龄的人,能在大户人家找到守门的工作委实不易,以邓绍纶在下人中间的倨傲,逢年过节恐怕他们都要给他“孝敬”,虽然在桂园做管家的是邓艮冬,但邓绍伦是他儿子呀,桂园的“小管家”,又主掌院外生意,是老爷的得力助手,识得眉眼高低的下人们自然不敢得罪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