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谁开了角门?(1/3)

几个人把麻衣孝布放下,邓绍伦道:“搭灵棚的木杆、苫布一会儿就送来,老衣和寿材,邓融和琴姨怎么说?”

“还在商量。”邓艮冬往西厢房看。

“那我先出去了,止安和文宣还在外边,看挨大门那块空地,能不能搭灵棚、吊唁的宾客坐哪里、响器班坐哪里、哭丧的坐哪里,赵家响器班随后就到、周家响器班明天中午不知道能来不能来,这么多活要做,寿材和老衣还拍不下板,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绍伦。”邓艮冬威严地喝了一声。邓绍伦立即禁了声,看一眼鲁恩,一边往外走,一边踢着筐子道:“上面的是给主子穿的,下面是佣人穿的,照你说的,总共二十套。”

桂园的佣人们很有眼力架儿,看见麻衣孝布买回来了,不等管家吩咐,周嫂和齐婶儿便向前,抬了孝布进屋,小红和秀月也拿了筐子走过来,把主子们的麻衣孝布另放到筐子里。

这边厢佣人们分着麻衣孝布,那边几个人商量完毕,从西厢房里走出来了。邓融脸上的暴躁没有了,换成了阴沉,王朝琴仍紧抿着嘴,邓秀的激动已平息下去。三人一走出来,邓艮冬忙走上前问道:“怎么说的?”

邓融不说话,口里“咳”一声,看向别处。邓秀也没言语。王朝琴沉静地道:“老爷的寿材和老衣,务必要最好的,这个不必动用账上的钱,平时老爷给我和邓霁的钱,都存在那里,有一笔了。”

邓秀道:“这个管家你记着,等账上周转开了,一定还给琴姨。”

邓融一直不说话。邓艮冬道:“大少爷。”邓融哼了一声。

“还有,葬礼上的花费,除了必备仪式物品,一切从简,老爷泉下有知,也会赞成这么做。”

“我要看看账本。”邓融忽然冷冷说。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鲁恩能感到几个人的气愤,火烧眉毛了,大少爷你才提出去看账本,早做什么去了?

邓艮冬道:“账本都在西院,大少爷、邓秀,琴姑娘,你们先去,我到外面交待绍伦,叫他连夜进城,找最好的楠木棺材,镇上张裁那里恐怕没有现成的上好绸布,也得在城里做,我交待完就去西院。”

鲁恩道:“邓先生的客室内,也有一个账本。”

“哦,小四去拿过来,送到西院。”

几个人往西院走,鲁恩道:“王太太请留步。”王朝琴狐疑地看着他。

鲁恩道:“不耽搁王太太时间,王太太保管的有桂园角门和大门的钥匙?”

王朝琴诧异地朝东厢房望,道:“管家有阵子陪老爷四处走,老爷让我分管家务,钥匙给了我,一直在柜内锁着。”

“这几天,有人用过角门的钥匙没有?”

王朝琴蹙眉道:“没有,没人拿角门的钥匙。”

“那今天下午,角门是怎么打开的?”

“哦,那个郑警官和陈警官、你们说要扒开何海的墓,看何海是怎么死的?邓秀和文宣总是听见下人们议论,走来问我,我说你们的确是去了何海坟上,邓秀说要去看看,文宣问

我拿钥匙,我给了他。”

鲁恩脸上掠过难以捉摸的表情,道:“何文宣知道何海葬在哪里?走哪条路最近?我们可是从大门出去的。”

王朝琴不以为意,道:“也许他是听佣人们说的,家里人多嘴杂,和何海都认识。”

“何文宣怎么知道太太你有角门的钥匙?”

“文宣来家里半个多月了,有时邓秀和他呕气,他就来找我,我为霁儿以后的教育,有很多事问他,他很有耐心,回答的也详细,给我说了很多建议,邓融邓秀对霁儿也错,他们也在上海读书,他们就不如文宣有耐心,光说没事没事,一句没事怎么能让我这个当妈的放心,那个薛先生也很好,就是他不怎么和我说话,我有些怕他,文宣很和气,有什么话会和我说,有时我带霁儿、小红和他一起在园里转,说他说些园里发生的故事,说到过角门钥匙。”

“他以前从你这里拿过角门钥匙没有?”

王朝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道:“没有。”

鲁恩嘴角微翘,道:“那么他把钥匙还你了没有?”

王朝琴惊诧道:“还没有,老爷一走,我懵住了,忘了问他要。”

“就是说,角门钥匙还在何文宣那里。”

“也不一定,男子们心大,不在意些许小事,他或者随手递给了那个下人。”

“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吗?”鲁恩感兴趣地问。

王朝琴道:“我这里钥匙一般不动,不然任谁都来问我拿,坏了园里规矩,这个家就不好管了,大门那里的钥匙,有时老爷、邓融、邓秀用过以后,随手递给佣人们,佣人们一犯懒,不往大门送,看谁经过让谁捎过去,一递二推的,钥匙落在那个佣人手里过夜也不一定,所以我叮嘱老齐和老秦,如果谁拿了钥匙,天黑前还不送回去,他们一定得找到钥匙。”

王朝琴的言下之意,自从她上位管理桂园以后,桂园内部混乱的情况比以前好多了。

鲁恩颌首道:“很好,王太太,你到西院去吧,这个时候管家,应该也去了。”

王朝琴唤小红道:“小红,去找何先生,把角门钥匙拿回来。”对鲁恩点点头,往西院走去。

周嫂站在正房门外,趔趄着身子,看看鲁恩,又看看东房内,喊一声:“齐婶。”齐婶没听见还是不在,没人应声,她又看看鲁恩。

鲁恩问道:“怎么了?”

周嫂为难地看看房内,道:“姨娘让我收拾老爷的房间,老爷的衣服用品打包好,送路的时候一起送走。”

鲁恩道:“你一个人害怕是吗?”

周嫂顾左右而言他,看着鲁恩道:“老爷就在正房里。”

鲁恩道:“我陪你一起去。”

周嫂大喜过望,道:“那有劳先生了。”

邓家印的房间干净整洁,几天没有住人的缘故,又是晚上,房内有股子清冷味儿。周嫂收拾邓家印的衣服,鲁恩拉开床前花梨几下的小柜,只见小柜里放着四个精致的盒子,盒子上挂着小锁,鲁恩动了动小锁,小锁便打开了,原来只是一个机簧,这种机簧

他以前见过。打开盒子,里面都是玉器茶具,鲁恩略略识得一些玉器,知道这些玉器是名贵品种,在市场上很有价值,比邓家印送给王朝琴的金茶具贵重得多,而邓家印随意堆在柜子内,柜子也不上锁。这些玉器显然是邓家印刚从外面拿入,或许准备送礼。只是这么价值不菲的一笔厚礼,他准备送给何人?以邓家印做生意的精明,以他缜密的心思,他送礼是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他准备另开铺子还是准备竞选遮山镇公所、商会里职位?遮山镇某人闸住了水渠里的水,让他的田地得不到水,是向他的权威挑战,财产损失是小事,在镇上有失颜面是大事,他内心未免不耿耿,他失踪那天带领儿子拜访秦某人和安某人,为着水渠里水被闸,他怀疑秦某和安某策划谋夺他的田产,在生意场上,这几个人早就有个嫌隙,他们的嫌隙和邓家父子、夫妻矛盾比起来,又严重得多。

见鲁恩一直盯着盒子看,周嫂道:“这是埋何海前一天,老爷从藏室拿回来的,听他和管家说,买这个花了八百多块。”周嫂说得直咂舌,对于月薪只有八块钱的她来说,八百块钱显然吓住了她。

“他说没说这玉器要送给那一位?”

周嫂看看外面,低声说:“管家不让我们乱说话,我和先生你说,你可不要说是我说的。”

鲁恩不禁莞尔,道:“我一定不说。”

“听管家说,这些东西是送给清秋姑娘的。”

“哦!那位清秋姑娘在你们老爷心里很有位置啊。”

“是啊。”周嫂叹气:“为了这个清秋姑娘,家里闹得翻天,姨娘天天哭,本来老爷说好的,给姨娘摆酒行礼,这个清秋姑娘一出来,姨娘扶正的话就不说了,姨娘娘家人头弱,不敢过问,姨娘贤良归贤良,发起脾气来,也很厉害,老爷自从迷上清秋姑娘后,开始不待见她,姨娘发过几回脾气,一个多月没和老爷说话。”

“后来怎么又和好了?”

“那时候我们天天劝她,不看别的,看着邓霁吧,那么俊秀聪明的一个哥儿,老爷如何不喜欢?等哥儿长大,当家立纪,就熬出头了,姨娘不说话,后来哥儿生病,老爷一上心,姨娘满心感极,和老爷陪了礼,算是和好了。”

“那么清秋姑娘呢?事情也没有解决。”

“经过那一回事,姨娘好象想开了许多,老爷和清秋姑娘如何,她不在过问,只是听说老爷要把清秋姑娘娶进门,她和老爷又闹了一场,天天哭,老爷那脾气,恁她如何闹也扭转不过来,老爷向来说一不二,家里人只有服从的份,邓秀那么佻达,老爷又宠她,她也不敢在老爷面前造次,老爷这回娶清秋,是板上定钉的事。”

“是这次邓融从上海回来以后发生的事吧,本来也没说要娶清秋,邓融一回来,邓先生就说了要把清秋娶进门。”

“是啊。”周嫂惊奇地看着鲁恩:“先生您怎么知道?”

鲁恩嘴角微翘,道:“这个清秋姑娘,也蛮有主见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