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桂小姐的笑容(1/3)

鲁恩笑道:“这是人之常情,陈夫人的死和你无关,你就不要自责了,陈生,其实是你过于追求完美、苛责自己、在意别人的看法,才弄得自己心理紧张,造成的生活、工作困顿,人的承受能力有限,就算是自己要求自己,也有承受不了的一天,你的消极躲避,根源就在这里,这一点若是通不过,以后的生活和工作,对你来说,仍然困难重重。”

陈生疑惑地说:“那我该怎么做?”

“第一别把目标定的太高;第二别怕犯错误;你如果觉得那种生活方式适合自己,尽管按着自己的内心去生活,不要再意别人的看法。”

“鲁恩,我到上海后会常常去拜访你。”

鲁恩颌首道:“可以。”他说的是“可以”而不是“好”“不胜荣幸、必然恭候”之类的欢迎词,有勉强之嫌,对内心细致而骄傲的陈生来说,不啻是一个打击。其实鲁恩并非不欢迎他的拜访,他很乐意去帮助人,只是他看见院门外众警察中间,有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小海送菜来了。

小海在门口探头,老戚帮着他把蔬菜搬了进来,他仍在那里探头探脑张望,鲁恩招手叫他进来。

小海跑到鲁恩跟前,张口就说:“鲁恩先生,韩先生死了。”

廖启智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他家放了一挂鞭,镇上人听见鞭响,知道他死了,他家里人早准备得好好的,等着他死,鞭、孝布、香烛、香炉、孝衣,妥妥当当,今早一早开始吊孝,晚上送路,明早埋墓里,说是天热,怕臭了。”

廖启智感慨道:“一个人活到头,就这样了,说什么子贤孙孝,都是假的,人一老,能不叫人讨厌,就是好的了。”

沉默良久的鲁恩道:“对现在的他来说,死亡是最好的收稍。”

这世界上许多纷芸繁乱的事情,连他这个大侦探都理不清,别说那些旁观者了。此时鲁恩心绪的复杂,他身边的人就是想破头也窥不出来一二。夹杂着伤感、欣慰、感恩、沉痛、怜悯、悼念、安心、释怀,种种情绪掺在一起,然而,他只是说出,死亡对于现在的韩先生来说,是最好的收稍。乍一听甚是无情,细思起来,一个连翻身、大小便都需别人帮助的人,活着,不啻是一种折磨。但是要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充满痛苦地被活着,还是有尊严地死去,在世界范围内来说,都是难题。

鲁恩回转身,周嫂已经把他的手提箱送出来了。周音蓉道:“真的要走吗?不能过几天,等佩芸恢复些再走。”

鲁恩道:“佩芸你们这几天要多留心,他年轻易冲动,**一个人,恐怕看不住他。”

“我知道,我会时刻守在他身旁。”陈生说。

“小海,你还和我们坐警车回镇上。”鲁恩笑着对小海说。闻听此言,小海一张脸激动得发红,但随即他垂下头,沮丧地说:“我有车子要拉回去。”

鲁恩提着箱子,走出苍苍郁郁的松庭,廖启智的警车等在外面,那些小警察们,就没有坐车的好命了,他们大都骑着自行车,仅有的一辆摩托车座位,也被犯人陆其声占据了。

到了镇上以后,经过一个报摊,鲁恩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走过去,买了一份报纸,掀到中间,果然,在娱乐版的版面上,刊登着女明星桂小姐的大副照片,照

片上桂小姐化着精致的妆,笑靥如花,眼神里满是憧憬。这是什么新剧开拍的新闻,桂小姐挑大梁任主演,担任编剧的,正是她那位才子丈夫,夫妻档的组合,自然博人眼球,出品方在这一点上大做文章,宣传做得满天飞,报纸的整个版面,几乎都是夫妻俩的新闻。

桂小姐的神经容易紧张,渐渐发展成了情绪障碍,她时而亢奋时而沮丧,全上生海知名的神经科吴医生给她开了药物,她恢复得不错,但最近一次鲁恩见到她,她却象是旧病复发,鲁恩建议她离开上海去修养一段时间,不知出了什么变化,她并没有象鲁恩说的那样,离开上海几个月,而是留在了上海,接了新的工作。

鲁恩看着报纸上桂小姐的笑脸,久久没有放下报纸。

《桂园谜踪》——神秘失踪

“那就是桂园”。青年从方向盘上腾出右手,指着远处树丛中飞出来的楼房青瓦檐角,对鲁恩说。汽车爬上高坡,刚好能从窗玻璃看到前方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从树木空隙处看得见伸出来的楼房一角,鲁恩看向左右,这个地方风光旖旎,转向镇子的路刚刚修好,离城只有十几分钟车程,是绝佳的居住地点,邓家的祖上,很会选地方嘛。

薛止安刚在车站接到他,便和他介绍起桂园的历史。他是桂园大少爷邓融的同学,受邓融邀请来桂园过夏。桂园的主人邓家印,现年58岁,神秘地失了踪,一家人很着急。“不过他们祖上,都活得不长,邓融的曾祖父,年轻时长毛闹到这里,他带领一家人避居河北,时局稳定后回来,所幸房子物品都在,但他不久患风寒死了,邓融邓秀刚开始还以为他们父亲有什么着紧事出去了,朝琴也以为他出去了,今天已经是第五天,邓融祖父也很年轻就走了,他父亲邓家印维持家业,很有本事,邓融他妈妈不在了,邓家印有一个妾,又生了个儿子,才刚十岁。”

薛止安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他的表达能力并不好,说话颠来倒去,好在鲁恩也听明白了,他道:“是邓融叫你邀我来的。”

薛止安恭顺地说:“不是,是我和他说的,邓伯伯昨天失踪四天,平白一个大活人,忽然没有踪影,家里的门房、下人,都说没看见老爷出去,没报警察局,先前何海死,他们也只是做做记录、询问几句。”这个二十三岁的青年,长得斯文白净,在他崇拜的人物面前,很是诚恳。

鲁恩不得不打断他:“你就给我写了信。”

“靠警察局那帮人,恐怕找不到邓先生,我就给邓融建议,说我认识先生您,先生您没有破不了的案子,邓融还犹豫,倒是邓秀说‘只要找到父亲,情愿把我财产分一半给他’,我就给你写了信,邓秀这么说了,邓融也表示,钱的事是小事,只要能找到父亲,必会报答先生。”

“那他们的继母,叫朝琴的,什么意见?”

“朝琴是妾,还没有扶正,不能称继母,邓融邓秀问她叫琴姨,生气起来直接喊她名字。”笑道:“邓伯伯思想还算开明,送邓融、邓秀去上海读书,在家里,仍使行那一套家法制,邓融、邓秀、朝琴、邓霁都怕他,我初见他,看他很和蔼,一点儿都不凶,不明白邓融为什么怕他,邓融说他小时候吓怕了,到今天仍然怕父亲,不过

他对我和何文宣真的很客气。”

“何文宣?”

“何文宣是杭州城内何记绸缎庄的少东家,何家和邓家祖上有过来往,何文宣也在上海读书,不知怎么认识了邓秀,放暑假追到了桂园来,邓秀好象很喜欢他,邓家印念起他是祖上故交之后,就让他住到了家里。”

鲁恩道:“一个礼法甚严的家庭,会让追求女儿的人住到家里?”

薛止安忙道:“邓伯伯在外人看来,很开明,就是对朝琴,也不是对她不好,就是不把她当正式妻子对待。”

说话间车子已顺着道路驰到了桂园的大门前,从外面看,桂园也是一座巍峨的府第,高大的大门门楼,第二层是几间小小的阁楼,雕花繁复的窗子和木门,木门下一排青瓦,青瓦下漆成白色的墙上,用隶书写着“桂园”两个大字,字下是大门,大门两旁柱子上贴的对联经过风吹雨打,已经褪了颜色,不过上面的字还看得清楚,上联:年年顺景财源广下联:岁岁平安福寿多。没有横批,大概是被风刮掉了。从对联来看,邓家是户中规中矩的富裕人家。

大门经过改造,扒掉了门槛,这样汽车可以自由出入。薛止安按按喇叭,从一旁的小门内出来位五六十岁的老者,薛止安冲他摆了摆手,老者打开大门,招手让他们进去。薛止安把车子停下来,带着鲁恩往里走,桂园内是郁郁葱葱的花木、甬道、假山、流水。右前方一个亭子,挨着亭子一排廊道,廊道走到头,就是房子了。

薛止安一边走一边说:“桂园有三个院落,邓伯伯住正院,正院有待客的客厅、卧房、书房、客房,大厨房挨着正院和东院,东院住邓融、邓秀,其余是客房,西院是账房、放物品的房屋,住着邓府的管家邓艮冬,他儿子邓绍伦已经成家,搬了出去,佣人们住在挨着西院的一排房屋。”

顺着廊道往前走,薛止安道:“从这里走到东院,邓融在等着,正房里没有人。”

廊道尽头一排房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站在房角,东张西望着,看见他们,裂嘴一笑。薛止安道:“小四,快去禀报少爷,鲁恩先生来了。”

小四飞快地向内跑去,不一会儿,一个和薛止安年龄相仿的青年人走在小四前面迎了出来,青年人戴了副眼镜,皮肤白晳,容颜俊朗,穿着新式的衬衫和西裤,看起来文质彬彬,那个文气的模样可压过了薛止安。青年看见他们,勉强笑了笑,伸出双手,道:“欢迎,欢迎,鲁恩先生。”

青年脸上的笑并掩盖不了他的焦虑,鲁恩和他握手,道:“邓融先生,幸会幸会。”

客人还不曾到房间,邓融就说开了:“鲁恩先生,想必我父亲失踪的事情,止安已经和你讲过了,有劳鲁恩先生,等找到父亲,价钱方面,好说,好说。”

鲁恩道:“我办案有一定的价码,并不会坐地起价,实话说,邓家印先生平白失踪这个事情,很吸引我。”

“那依先生之见,我父亲他是……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熟人,我们都问过了,他可能去的地方也都找过了,就是没有父亲的踪影。”

鲁恩沉吟道:“今天是第五天,邓先生,你应该早点来找我,已经过去五天,邓先生,我们要抓紧时间,或许还有希望。”

“你是说……”邓融说不出来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