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名医做出判断(1/3)

未几,吴太太施施然走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拿着盒子的大姐,看来这吴太太,把去警察局之行,看成是去戏院和百货公司了。铁索还思索这警车可坐得下?那边厢吴太太却又说了:“啊哟,就坐这个车子啊,硬邦邦的怎么坐,我们这一把老骨头,可不能和年轻人比。”

又说:“坐警车啊,左右邻居看见,会不会以为我们犯了什么案子,警察找上门来了。”

一个事多的妇女足以消磨掉好不容易培养建立起来的涵养和耐心,倘若有身边那个人如此,铁索相信自己一个耳括子已经扇上去了。

鲁恩耐心地说:“要不叫一辆出租车?”

“那可不行,出租车上不干净的哟,上回我坐趟出租车,车子上有跳蚤,回来身上痒,用艾水洗了好几天。”

好在吴云仁喊看门的小厮,让他喊司机,把新车子开出来。看来吴家新买了辆轿车,而现今的吴家,虽遵循着“善事父母为孝”的传统,但吴云仁年龄毕竟大了,当家立纪的是他六十多岁的儿子,再说人老了,有些怕儿子,吴云仁儿子新买了辆轿车,做为姨太太扶正的吴夫人,仗着丈夫娇宠,常常惹事生非,在家里不得人心,吴云仁儿子和这个继母表面上过得去,内里并不和睦,因此以年龄大为缘由,限制她使用新轿车,吴太太和丈夫哭诉,嫌旧车没有新车气派,她出门看戏、逛街,都要司机开新轿车,无奈吴云仁怕儿子,只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让司机开新车。因此吴太太骨嘟着嘴儿,满脸不高兴,车子开出来了,她对身边的大姐说:“瞧瞧,新车子开出来了,上街看戏不让开,放到家里进宝。”

新轿车果然气派、漂亮,鲁恩隔着汽车玻璃,看见轿车内的真皮坐面,这辆轿车价格不菲,堂皇、体面,就是和上海滩最著名绅士名媛的坐架停在一起,也不跌面儿,吴太太喜欢新轿车,也情有可原,有谁不喜欢新鲜、气派的东西呢?鲁恩莞尔一笑。

这一耽搁,夜幕已渐渐沉起,铁索开着车走在前头,吴云仁的司机开车跟在后头,一路安静。但在车内,铁索还是忍不住说:“吴云仁的这位夫人,嘿嘿,跟他可不相称?”

“人都是有弱点的,吴先生是个受情感支配较多的人,情感的得失影响不到一般人的正常生活,吴先生却不一样,他的行为受感情支配多过理智支配,也许是人老了的缘故,吴夫人年龄比吴先生小得多,吴先生对她,有种对母亲的依赖,老变小,老变小,说的是如此吧。”

铁索曾听鲁恩说过,他在国外时修过心理学,因此默默不语,他一个家境贫寒、没有上过大学,从一个小警察一步一步坐到探长位置的人,也算出人头地,但他知道只是运气使然,他胸中并无才学,除却那不可捉摸的运气,他和那些如今还在底层做小警察的同伴一样,他对儿子的前途感到担忧,也正是因为如此。

车子驰进警察局大门,楼前的大灯已亮了起来,警员们多半已下班,几个值班的警员,聚在一个房间里打牌,不知谁看见了铁索,招呼一声,

大家倏忽便把牌给藏了起来,有几人走出来和铁索招呼,铁索一言不发,回头看吴云仁和吴夫人。

那边厢虽有鲁恩照顾,吴夫人还是发了脾气:“这里就是警察局哦?我还从来没来过,是这个样子。”

吴云仁道:“那你想是什么样子?”

吴夫人说不出来,不知觉得没面子还是怎么着,突然就发了火,道:“这个时候,我们在家里歇着多好,你偏要来这里,有什么看的?”又骂身旁的大姐:“好好走你的路,蹭着我做什么,拿好袋子,茶杯带了没有?”

大姐嗫呐道:“你催得急,没来得及装水。”

“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老爷出门要带茶杯,年龄大了,外面的水不及自己家精细,你就是记不住。”

大姐儿满脸委屈,吴云仁大概看不过去,道:“算了,一会就过去了。”

法医实验室和解剖室在大楼旁的几个房内,此时一个房内还亮着灯,丁川这年轻人委实不错,听见鲁恩和铁索说要找一个老中医过来,便一直等在这里,只是年轻人自诩专业知识精通,有点儿看不上中医,抱着等看笑话的态度,看着鲁恩、铁索和吴云仁走进来,吴夫人只走到门口,便抽鼻子道:“真难闻。”

鲁恩体贴地道:“夫人还是留在这里稍事休息。”

“不,我要进去看看。”吴夫人勇敢地说。

但解剖室的门刚一打开,还不及走进,吴夫人便“啊”的一声,似要呕吐的样子,一旁的大姐忙扶住她,给她上下搓着胸口。吴云仁皱着眉说:“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这次吴夫人听话地不往前走了,只是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她坐到椅子上,大姐从袋子里拿出一把纸扇,给她扇风。

丁川走进室内,掀开盖在戚佩颜身上的白布,吴云仁走近道:“中毒死的。”

“何以见得?”丁川高高扬起下巴,挑衅地问。

“嘴唇青紫、瞳仁散大,齿肉边缘发黑,脸上有红斑,中毒死的。”

“中的是什么毒?”丁川存心找茬。

“和罗布麻、五加皮、万年青有点象,地黄用多了也有可能。”吴云仁不以为忤,和气地说。

“那么死者是否有身孕?请—”丁川依旧扬着头。

吴云仁仔细检查戚佩颜的尸体,尽管佩颜的身旁放着冰袋,老头的脸上身上,还是出满了汗。

鲁恩怕他体力不支,道:“吴先生,先休息,不要累着了。”

吴云仁一言不发把白布重又盖上佩颜的脸,走到水池旁洗手,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丁川性急地问:“怎么?”

吴云仁走出解剖室,鲁恩和铁索随后跟出,等在外面的吴夫人抱怨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这里这么乱,又脏?”

吴云仁咤道:“你少说一句。”

吴云仁虽然宠溺吴夫人,凡事惯着她,到底是男人,偶尔一发火,还是挺管用的,当时吴夫人便住了口,眼睛愤愤向别处翻着,一脸的委屈。

吴云仁在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慢慢说:“我行医一辈子,并没有看过死者是否有身孕?这个女子,身孕的迹象并不明显,可以推定最长不超过五天,也许女子

自己都没有发觉,可惜让人给毒死了。”

“你确定她已有身孕?”

吴云仁点头道:“确实,身体些微的变化,都附合《医卜》上的说辞,是怀有身孕?”

“从那些地方可以看出来?”丁川的虚心下问,也让人听得象是不服气质问。

已然九十岁的吴云仁竟然羞涩起来,道:“女子的腹部、下身,都有迹象,你要是想知道,看看《医卜》这本书,若有哪些地方不明白,可以到我家来,我给你讲解。”

“多谢先生,但死者的实体在这里,您可以指出给我看,我再对照医书,多谢先生。”丁川很恭敬地说,对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能做到这地步,委实不容易。

“年轻人好学上进,是好的,你跟我过来,都是医学上的事,你们两个就不要跟着了,人一多,我老头子还真说不出口来。”

鲁恩和铁索坐在那里,等吴云仁和丁川出来,他们能听见嗡嗡的说话声,至于两人说的是什么,就听不出来了。

忽然吴夫人很大力地站了起来,大姐来不及收回纸扇,差点儿打在她身上。吴夫人“哼”了一声,道:“这是什么事呀,鬼迷了心窍,一定要到这里来,少红,我们走。”

大姐顺从地收拾纸扇,拿起袋子,跟随趾高气扬的吴夫人一起往外走。

铁索笑道:“可怜那吴云仁,回家后不知道要受多少气了。”

鲁恩一直面色凝重,铁索的笑话也没引动他说话。铁索道:“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鲁恩道:“我听见了。”

“你在想案子,戚佩颜怀孕,对解开案子有帮助还是又添了重迷雾?”

鲁恩道:“是迷雾,戚佩颜怀孕不超过五天,那么说她的情人,一周之内还在松庭,太奇怪了,经常出入松庭的男子,只有方执中和陆其声,方执中向佩颜求婚,佩颜对他忽冷忽热,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他。”

“如果是情人关系,就说得通了。”

“怎么?”鲁恩问道。

“或许女的并不爱男的,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寂寞,所以对他忽冷忽热,男的受不了女人的性子,一时气愤,杀了她。”

鲁恩道:“也说得过去。”

铁索受了鼓励,道:“注射器上不是有方执中的指纹吗,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样顺利地找出方执中,是哪里出了差错,方执中会用这么笨的方式杀人?如果杀人的人有那么笨,办案子不是很容易吗,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铁索笑道:“你以为世上的人都象你一样聪明,能精心设计一个案子,任谁也解不开,世上人自以为聪明的多,其实在你看来,还不是一样笨。”

鲁恩道:“我可没认为世上人笨,他们都精明得很,我是说这个案子,如果佩颜真的怀孕,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并不完全信任吴云仁?”

“如果能加以确认,就更好了,毕竟佩颜有没有怀孕,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以为你已打消让丁川去德国的念头了,看来他还得去,为什么佩颜怀孕没怀孕,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我只隐约有些想法,还不成熟,等丁川从国外回来再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