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谁是凶手(1/3)

我们从北平刚回到上海,铁索便来找鲁恩,谈起女富豪徐言瑞被杀的案子。两周前,乐善好施的女财主徐言瑞被杀,满上海轰动,报纸上每日都在评论和跟踪报道,并且一家报纸开辟版面以“谁是凶手”的名义向读者征文,于是各路读者化身中外历史上各个侦探名英,齐聚在报纸上,向读者叙述谁是凶手。因为徐言瑞这个案子太出名了,从一开始,媒体便把所探得的一切细节向读者公布,再加上徐言瑞有些知名度,所以满城轰动,记者们把从警局女佣、扫地大叔口里所得出来的一两句话,写成是“案情最新进展”,于是读者们看到的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故事中凶手练就了遁地术、隐身术及种种让人只听过没见过的本领,所以警方才不得要领,案发两周过去以后,还没有得到一点儿线索。

我们在火车上时,听说过这个案子,鲁恩还找了一份报纸来看,边看边笑着摇头,对于报纸上的胡写乱道,他一向持宽容态度。火车有人绘声绘色谈论徐言瑞的死,说铁定是徐言瑞的丈夫杀了她,好谋夺她的财产,通常人们都会这样想,女富豪徐言瑞比她丈夫大了二十多岁,她丈夫从一个贫穷的大学生一跃成为上流社会的精英,他为什么要娶徐言瑞,还不是贪图她的钱?但警方查证到,徐言瑞死时,她丈夫毕书堂有不在现场证明,俱乐部里有人证实,那个时间,毕书堂正在他们俱乐部里打牌。虽然有俱乐部里人做证,人们还是咬牙切齿确信,一定是毕书堂害死了徐言瑞,就算他不在现场,也跑不了他买凶杀人的可能。有人甚至说虽然是民国啦,破案子讲究证据啦,不能随便抓人啦,要是搁过去,直接把毕书堂抓到大堂上,几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看他是招还是不招?现在他们的眼睛只好看着警方,给警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铁索说:“所以还要拜托两位了。”

鲁恩沉吟说:“当时徐言瑞家里有六个人,徐言瑞的女儿琼珠,徐家总管廖云山,徐言瑞的秘书贺春依,还有单身女客高太太及年轻的黄凯、吴晓秋夫妇。”

“报纸上说的这么详细?”

“照他们提供的情况,所有人都可以去做侦探了。”鲁恩微笑。

“当时是这样的”。铁索说,“3月8号下午,张黄路警务室魏连明打来电话,说张黄路发生命案,请求刑事侦缉处支援,当时他已经在徐言瑞家里了,我和康远开车去张黄路徐言瑞家,去的时候媒体已得到消息,等候在徐言瑞家门外,所幸魏连明已在徐言瑞家门外拉起了警戒线,由值日警察看守,他们不能进去。”

鲁恩道:“是谁把案子通报给媒体的?”

“魏连明说张黄路是明星聚居区,有一帮人盯着,看到警车经过,他们就象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跟着警车一起到了徐言瑞家,徐言瑞大小也算是个名流,不幸被人杀了,他们得到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把里面情况摸得那么清,恐怕是从佣人们口里打听出来的,上海这帮记者越来越神通广大,想要佣人们开口,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恐怕在这一点上,大家都疏忽了。”

“搞得这么被动,他们也挺懊悔,所以大家才提议来找你,说全上海恐怕只有你,才能把这个案子破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和鲁恩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铁索自己知道能用什么拿住鲁恩。

果不其然,鲁恩满意地笑了。他这样一笑,算是默认了铁索送过来的这个案子。

第二天,我们到警察局去看徐言瑞一案的案卷,因为徐言瑞是个名人,且已经死了两周,现场恐怕早已不是当初的现场,并且他相信,铁索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我们若先去徐宅,徒然惹事不说,恐怕并不能有什么收获。

铁索拿出来的案卷上这样写:徐言瑞女46岁家住南东区张黄路西路42号籍贯:桐城西分区

案发经过:3月8号下午4点,张黄路警务室魏连明打来电话,说张黄路发生命案,请求刑事侦缉处支授,随后刑事侦缉处的铁索和康远,以及法医赶到。现场保护得很好。经戡察如下:死者身着浅紫色旗袍,外

披一件黑色羊毛外套,黑色棉袜,躺卧在一楼大客厅楼梯后边的沙发上。死者双手伸向脖子,面目淤青,眼珠凸出,嘴巴大张,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死者所戴的耳环、项链、手镯、戒指都在,经法医初步尸检,死者死亡时间在下午1:00点到3:00点之间,死者生前曾饮过酒,是被绳子之类的东西所勒窒息死亡,现场并没看到绳子。房间里也没有翻动过的迹象。综合以上情况,初步排除死者是被陌生人图财害命致死的可能,而是情杀或仇杀,照现场分析,凶手必是死者生前认识且关系密切之人。

案卷的另一页上写着:当时徐家二楼住着四个人,这四人上楼下楼要经过一楼大客厅,这五人分别是徐言瑞的女儿琼珠,客人高太太和一对年轻的夫妇黄凯、吴晓秋,还有管家廖云山,以及徐言瑞的秘书贺春依这个时间可以出入徐家,佣人们这个时间,通常都在外面的下人房里,主人若不召唤,他们一直到三点以后,才可以进入到房内做工。

发现徐言瑞死亡的是管家廖云山,四点钟厨房里因为要准备晚饭,找廖云山请示,廖云山找不着徐言瑞,厨房里周妈告诉他,徐言瑞就睡在楼梯后头的沙发上。廖云山转到楼梯后头,看到徐言瑞什么也盖,心里起疑,虽然时间已进入3月份,但一楼却有些阴冷,徐言瑞身上什么也没盖,等她醒了,他们这些下人恐怕要挨骂。近几年徐言瑞的脾气越来越乖张,动輒就骂人,就连嫁了一个年轻的丈夫也没有改变她的坏脾气,反而变本加厉,骂他们骂得更厉害。徐家规矩也大,佣人们不能主动和主人及客人们说话,除非主人或客人们主动和他们说,他们除了回答,别的一句也不能多说。所以三点钟时周妈看到徐言瑞什么也没盖躺在沙发上,她装做没看见自己做自己的活儿。有什么事了等管家廖云山去和徐言瑞说。

廖云山走近徐言瑞,一下子慌了神,恰好徐言瑞的秘书贺春依从楼上下来,他忙喊住贺春依,贺春依一看见沙发上的徐言瑞,便说:“怎么会这样?赶快给医院打电话。”恰在这时,琼珠、黄凯、吴晓秋三人从外面球场打球回来,黄凯冷静地说:“给警务室打电话,让警察们来吧。”

下面是铁索依次找人谈话的经过,铁索主要问他们午饭后1:00到2:30分之间他们都在做什么。琼珠说她小睡了一会儿,大概2:00的时候下楼到花园里闲逛,后来看到黄凯和吴晓秋拿着球拍去球场,便跟着他们一块去打球,那时大概是3:00点钟。黄凯和吴晓秋说他们午饭后就在二楼卧室睡觉,到3:00点钟的时候起来去球场打球。贺春依没在徐宅吃午饭,她2:00钟时来到徐家二楼书房上班,帮徐言瑞写回忆和感想,她在书房一直等了两个钟点,不见徐言瑞去书房,便出来看看。高太太身体弱,下午3:00之前都在房间里睡觉,3:00之后她往花园里逛了逛。“风很大。”她说。

徐言瑞的丈夫毕书堂不在家,大富豪俱乐部里人证实,那天中午从11:30点起,毕书堂就在大富豪俱乐部里和客人打牌,一直到下午4:00钟,他接到打来的电话,说家中有事,他才慌忙赶回了家。

至此,案发经过和所有人的表现我们都看到了。我说:“贺春依和高太太最有嫌疑,她们走到大客厅里,看看静悄悄的没有人在,徐言瑞又醉酒睡在沙发上,便用绳子勒死了徐言瑞。”

“可是,为什么?”鲁恩微笑说。

“这个,只要查她们的过往,她们是怎么来到徐家,便能查出来。”我信心满满。

“那么查她们两人就交给你了。”

自从徐言瑞死后,贺春依便回了自己家,高太太家在苏州,现仍住在徐宅,要等案子结了才能回家。我去徐宅约见高太太,鲁恩去见徐宅的其他人。高太太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穿着旗袍,连声哀叹自己的不幸,若干年前她和徐言瑞在同一间学校读书,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去年徐言瑞回苏州,给学校捐了一笔钱,在校友中很轰动,她得以和徐言瑞联络上,徐

言瑞是个念旧的人,看到她境况不怎么好,便约她来上海散心,所以过完农历年,她便来到上海徐宅,打算住一个时期,谁知道会遇上徐言瑞的死。“真是吓人,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

高太太满口都是自己的不幸,和对于徐言瑞死去的震惊,然而对徐言瑞的死,她没表示出一点儿的难过和伤心,我忖度她和徐言瑞的友谊,经过二十年风雨,早就被雨打风吹去了,徐言瑞肯接待她,是碍于颜面而已,以徐言瑞在人群中的跋扈,她对高太太的态度,不会好了。果然,当我问及徐言瑞平日里是怎样一个人时,高太太闪烁说:“当然是……很慷慨了……她对人一向……慷慨……”

徐言瑞是个乐善好施的女财主,今儿给这个学校捐钱,明儿给那个学校捐钱,报纸上屡有提及,不用她说我便知徐言瑞是个慷慨的人,但她私底下为人怎样?高太太看起来面目老实,其实回答的也滑头,我看得出来,她说的并不是内心对徐言瑞真实的看法。

谈及徐言瑞被谋杀那天她的情形,高太太谈的和在警察局案卷上差不多,只是多了些细节,吃过午饭她回到房间,先看一本小说,是从徐言瑞的书房里拿的,徐言瑞的书房里有大量的藏书,她的书房也是贺春依工作的地方,她说午饭后她到书房找书,贺春依还坐在那里,贺春依说她中午要回家一趟,就不和大家一起吃饭了。她拿了书便回到房间,睡了一会儿,到3:00钟起床后到花园里逛,还拿着那本书,但是外面风很大,看不成书,她逛了一会儿,便又回到房间里,一直到下面喧闹起来。这才走出房门,其间她只在下楼的时候,看见廖云山进门,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因为徐宅的主人徐言瑞有神经性头疼,睡眠差,她午睡的时候,家中要保持安静,任何人都不能弄出声响,所以整幢楼房静悄悄的,象是没有人住一般,高太太才来徐家几天时间,对这样死一般的寂静,还稍微有些不适应。

高太太并没有提供什么有力的线索,我直截了当问她,如果他们这些人中有一个是凶手,杀害了徐言瑞,那么她怀疑这个人是谁?

问听此言,高太太吃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她结结巴巴说:“怎么会?言瑞确实有些脾气,但是谁会杀她?又没有深仇大恨。”

问她徐言瑞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人?高太太吞吞吐吐说:“我想是琼珠和毕书堂,律师说要等杀害言瑞的凶手抓到,才能分配遗产,我也要等凶手抓到后才能回苏州,警察们说很快就能破案,但是现在两周过去了。”

“所以我才来找你了解情况。”

高太太抱歉不能给我有用的信息,她毕竟和徐言瑞隔了二十多年才又重见,对现在的徐言瑞不太了解,她生前得罪了那些人她也不知道,或许管家廖云山清楚,廖云山是徐言瑞丈夫信任使用的人,徐言瑞的丈夫死了以后,他又为徐言瑞工作了十几年,可以说徐言瑞的事情他都知道。徐言瑞要和毕书堂结婚,廖云山是反对的,但徐言瑞自从丈夫死了以后,便变成了个唯我独尊的女王,没有人能扭转她的意志,廖云山要么继续做管家,要么丢掉工作回自己家去,廖云山选择了前者,因他是徐言瑞丈夫信任的人,且为徐言瑞做了十几年管家,徐言瑞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这都是我在这儿几天时间,听人们说的。”高太太说。

她口里的人们即是客人和工人房里的佣人们,偌大一个徐宅,徐言瑞用了十几名佣人,廖云山把佣人们管理得很好,但他管不了背底里佣人们的嘴巴。

走出徐宅,我看见鲁恩和廖云山沿着花园的路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一身白衣的毕书堂坐在花园前的长椅上,在看什么,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娶了个女富豪,女富豪忽焉死了,这对他不知是喜还是悲?

鲁恩和廖云山谈完了话,走过来问我和高太太谈的怎么样?我沮丧地说:“和从警局看到的一样。”

鲁恩呵呵笑:“我早就知道了。”

鲁恩虽然有先见之明,我也把见高太太的经过叙述了一遍,鲁恩道:“走,我们去后街。”

(本章完)